第14章
姚沛舟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楚遇”拉着走了好长一段了,后者回眸时,那双漂亮又精致的眼眸迎入了他的眼底,那双眼被束于金色面具之中,唇角上扬形成一抹漂亮的弧度。
就像那时候一样——
已记不清是哪朝哪代了,只记得是上元佳节,一袭白衣的九尾狐仙流连于市集巷头,黑发如瀑被红带高高束起,腰间别一把玉骨扇,被挂满长街的花灯映出了一身的肆意风流。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金色雕花面具戴上,回过头冲友人笑:
“你能不能再走快些?快赶不上翠微阁的桃花酿出窖了。”
“你啊,还真拿了这面具?”那人穿了一身天青色,手执长箫,声音清澈明朗,眉眼间净是笑意。
时煊回身对着卖珠花玉钗的摊位照了照:“不好看吗?好看呀,这面具就适合我。”
“同三岁稚子抢玩意儿,郎君也下得去手。”青衣男子望向他,满眼都是无奈的笑容。
“本该是我的,何来抢字一?”时煊不以为然,明眸之间眼波流转,他身形一晃凑到男子跟前,歪着头看向他:“不如你问问他,我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的。有一个声音仿佛要冲破束缚,拼了命地传到时煊跟前,但是他听不到。白衫红带的九尾狐仙眉目如画,笑起来时仿佛一株盛开于春日里的桃花树,无论走到何处都能招蜂引蝶。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用手里的长箫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不用问,自然也觉得你幼稚。”
“你没问过,又怎知他的想法?”时煊揉了揉被他敲到的头顶,往后撤了一步,戴着那面具走了几步,而后回过头来冲仍留在原地的青衣男子笑道:“指不定他从见我第一面起,便觉得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惊为天人,从此便念念不忘。”
“真得出口。”青衣男子嘴角噙着笑意,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
有另一双眼,与青衣男子站在同样的角度凝视着时煊的背影,看他一身白衫被花灯映出了层层叠叠的纹路,还有那高高束起的长发与随风而动的红发带,以及回眸时眉眼间晕开的张扬肆意。
他的对,就是初见便惊为天人,至此念念不忘。
“姚组长,麻烦您高抬贵脚自己走两步?怎么还要我一路拉着你走呢?”如果可以,时煊现在就想把这个走着走着突然开始发呆的人扔大街上,可是现在不行;毕竟这位如今就是他的移动钱袋子,万一看上什么东西了得让人家掏钱买单。
时煊五年不曾踏足过尘世,沿途逛下来,看见什么都觉得是新鲜玩意儿。就连那手艺人现场捏的泥人儿时煊都买了好几个,此时正躺在姚沛舟胳膊上挂着的那只手提袋里。
“前面挺热闹,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时煊回过头,冲着姚沛舟笑。
不回头还好,他回头与姚沛舟对视,却发现对方正呆呆地注视着他,那双眼仿佛透过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这眼神他好像见过,但实在想不起具体是在哪里见到的,这种莫名地熟悉感让他迫切地想要回忆起些什么。
他正算开口,却被一股力量牵扯着往前倾,随后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周围的喧嚣与繁华都随之远去,唯一传入耳中的便是姚沛舟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地自胸口传来。
“好看,你是最适合它的人。”姚沛舟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话间又将人抱紧了些。
“?”时煊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对方中了什么邪,正在试图去挣脱这个勒得他快喘不上气的拥抱:“你在什么?有话好好,大街上的,别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姚沛舟完全不理会他的挣扎,此刻的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道:“别动,你乖一点。”
滂水边,有人点燃了烟花,飞上天时绽开了一朵朵绚丽多姿的花,将夜幕照亮。原本拢上了薄雾的月终于掀开了面纱,高悬于空中,虽然只隐约有一点儿轮廓。
时煊仰头看向夜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攥住姚沛舟的衣角,轻声道:“姚沛舟,你看今晚的月亮。”
“看到了,然后呢?”姚沛舟随他一起看向了夜空,眸光深邃,被烟花映出了一片绚烂。
“今晚是残月,这也就意味着下个月初三就是姑射阵要的八字全阴且是峨眉月,距离它到来还有五天。”时煊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狡黠的笑意。
姚沛舟低下头,静静地注视着他,神情变得很复杂,过了许久才在对方天真无邪的目光里长长叹出一口气,伸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你是真的…很没有情趣。”
时煊:“???”
他没听错吧?!姚沛舟?那个过去禁欲薄情、活得像个修行多年的苦行僧一样的姚沛舟竟然他没情趣?这世上,从古到今,还找得出比他更懂情趣的人吗?
时煊的脑海里刷过一大段一大段的吐槽弹幕,表情却依旧天真纯良,他仰头看着姚沛舟,露出了一个相当纯洁无辜的笑容。
想当年特案处里曾来了一位相当漂亮的女外勤。能力过人,机敏聪慧,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外勤三个组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抢过人。
时煊和三组的叶听澜还为此去凌庭柯面前有过互相揭短的学生行为,就为了把这人收入自己麾下。
然而,到了第二天,女外勤在万众瞩目之下直接走进了二组的办公室。众人不解,直到看见那女外勤隔三差五就往组长办公室跑,时不时地还亲自给人端茶送水,这才回过味来——这姑娘是冲着姚组长来的。
然而,钢铁大直男姚沛舟有多不解风情呢?人家精心给他制作的爱心甜点被他转手在组里分了个干净,人家邀请他晚上一起看电影结果变成了组内团建,处里和国安其他部门联谊,女外勤特意向他表示有好几个人要她的联系方式,他竟然一副老父亲嫁女儿的欣慰态度点头好,还有机会替她把把关。
最终,这位美人实在经不起直男三番五次地击,写了申请调离了外勤二组去了别的岗位。
跟棠遇霜还有岑泽霖在办公室里嗑瓜子聊八卦的时煊听这件事,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姚沛舟很久,表示这货就活该单身几千年。
这样的例子往上很多年,数不胜数。
就这,姚沛舟竟然还有脸他没有情趣,他姚沛舟知道情趣二字怎么写吗?时煊对此表示相当地不屑。
岑泽霖坐在酒店包房里,一脸空白地望着茶几上多出来的几袋东西,语气里充满了绝望:“所以,我为什么要假扮女高中生?”
“他们你是最佳人选。”时煊双手托腮,扑闪着无辜又清澈的大眼睛,真心实意地建议道:“你长相清秀,身材纤细,年龄适宜,又身手敏捷。”
岑泽霖颤抖着指了指从购物袋里抖出一条淡紫色连衣裙的盛窈,满脸惊恐:“这...这明明有个现成的女人!为什么还要我假扮!”
“宝贝儿,我是不是女人这件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呢。”盛窈拿着裙子贴了上来,藏青色修身旗袍将她傲人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柔软胸脯贴着岑泽霖的手臂,翘起唇角道:“而且,引诱须得处子之身,光这一条,就能把咱们组里一半以上的人刷下去。”
岑泽霖身体往后一仰,还在努力挣扎:“你...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我就是了?看不起谁呢?”
“你什么时候不是了?”盛窈笑吟吟地反问道,那双勾魂摄魄的眼弯成狡黠的弧度,话间用余光瞟了瞟抱臂站在一边的姚沛舟,意味深长道:“这么大的事儿,凌老板知不知道啊?”
一听这话,岑泽霖的脸色登时有些怪异,他眼神乱瞟了一阵,故作镇静道:“就算...就算我是吧!那也不止我一个人是!”
时煊看戏看得正高兴,就被岑泽霖一根手指头指过来。这只波斯猫为了摆脱穿女装的命运,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竟然指着“楚遇”道:
“鱼干!他!他比我更合适,你们看看他这脸,这腰,这腿!穿裙子的样子一定比我好看,比我更像!”
盛窈的目光随着岑泽霖的手指移动到了“楚遇”身上,单看皮囊,人鱼一定比岑泽霖更适合。可她又不傻,他们老大把这人鱼看得比命还重,怎么舍得把人送去做诱饵。
更何况,岑泽霖当着姚沛舟的面楚遇是处子之身,这简直是在挑衅他们老大,公开嘲讽他不是男人。
果不其然,姚沛舟的脸色相当难看,他直接拎起盛窈手里的裙子,毫不留情地盖在了岑泽霖的脸上,冷冷道:“穿好你的裙子。”
“不———!!!!”岑泽霖的哀嚎声震得栖息于枝头的鸟四散而去,却仍旧改变不了悲惨的命运。
他试图变为原型,却被姚沛舟抢先一步定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盛窈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时煊一脸无辜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端着客房服务送来的水果拼盘,马不停蹄地往嘴里塞洗好的草莓,强忍着内心深处呼之欲出的狂笑,用天真烂漫的语气问姚沛舟:“他们的处子之身,是什么意思啊?”
岑泽霖:“............”他严重怀疑这人鱼此刻就是在装傻,然后对他进行公开处刑,以报复自己过去数年要把对方清蒸、红烧、糖醋的危险想法。
“你真的想知道?”姚沛舟剑眉一挑,低头看向他时眉眼间藏着笑。
这个笑容看的时煊莫名一个激灵,他猛地往嘴里塞了几颗车厘子,撑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随后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乖巧地摇了摇头:“突然就不太想了。”
比起这个,时煊似乎更想八卦姚沛舟是不是处男之身,在他修成人形之后这漫长的数千年里,究竟有没有过什么风流情史。
毕竟铁树开花这种事情,还是挺值得观赏的。
但是鉴于如今的姚沛舟与过去大不相同,脸皮已经厚到能和城墙相提并论,时煊如果真的把这个问题问出口,最后尴尬到脚趾抓地的恐怕还是他自己。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姚沛舟伸出手,拭去了他唇角渗出的车厘子汁,随后把沾了汁水的指腹送到自己唇边吮干净,整套动作自然流畅,对屋子里的其他人更是视若无睹。
时煊突然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面前这个和过去相比判若两人的姚沛舟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