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岚城春日的夜里,忽然下了一场雨。雷声轰鸣,雨窗檐,这暴风雨几乎要把沉入睡梦中的岑泽霖吞噬。他紧闭着双眼努力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睁眼时眸中仍带着难以平复的恐惧与焦虑。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脸,掌心满是汗水,梦境中的一切真实得可怕。风中的血腥气、那张阴森可怖的脸还有将自己用力推出去的那双手。
活下去,哥哥——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沾满了血污,与他一模一样的异色瞳散发出夺目的光,在沉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刻冲他笑了。
岑泽霖努力把双眼闭上后又睁开,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都顾不得穿鞋,一路穿过二楼的走廊推开了最里间的书房。
房间内,凌庭柯手里捧着一本书,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正好翻过了一页时岑泽霖就进来了。他穿着棉质睡衣,上面印满了的鱼骨头图案,蓬松柔软的头发睡得一团乱,还有一根翘起来的呆毛。
“怎么了?”凌庭柯放下手里的书,抬头去看他。
岑泽霖没话,他走进了书房,在半路上化作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啪嗒啪嗒朝着凌庭柯而来,纵身一跃跳到了对方的大腿上。粉色的软垫在他的裤子上踩踩踏踏,踩出一个刚刚合适的窝,随后趴下了。
凌庭柯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风雨飘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头顶轻抚过,随后在他圆圆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做噩梦了?”
“咪唔......”怀里的猫发出柔软的叫声,用脑袋在他的指尖蹭了蹭。
凌庭柯严肃冰冷的眼眸里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柔笑意,他放下书抱着猫起身,朝着书房外走:“走,我陪你睡。”
在他合上书房门的瞬间,窗边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影,那影仿佛是生了一双血色的眼眸,默不作声地窥探着屋中的一切,片刻后随着一阵狂风骤雨消失在黑夜里。
而藏在黑暗之中的,远不止这些。
“啊——!!!!走开!走开!走开!!滚!!!!!”
房间里,赵远希像是失心疯一般大声嚷嚷着,他手里拿着枕头对想要靠近他的人无差别攻击。短短一周的时间,这位人气超高的当红流量生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双眼塌陷,眼圈青黑,脸颊都明显的凹了进去,与过去判若两人。
刚从万义县回来的叶听筠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问身边的钟浮玉:“他...是不是疯了?”
“吓疯了吧,他们他是昨天半夜突然这样的。”钟浮玉:“晚上突然叫起来,问他怎么了也不理,一直这么鬼喊鬼叫。”
“麻烦死了。”叶听筠揉了揉头发,慢慢走上前去,伸手在赵远希眼前晃了一圈。她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光,一点点渡给了赵远希,后者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平静下来,眼眸重新聚焦了。
赵远希的呼吸逐渐平顺下来,他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钟浮玉,拽着对方的胳膊求救:“警官...警官!救我,救救我!那个女人她来了,她又来了!”
“赵先生,请你冷静。”钟浮玉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拨开,面无表情地问:“你的她是谁?”
外勤三组对这个赵远希的态度不可能太好,毕竟一开始他们来调查这个事情的时候,赵远希可以是相当不配合,甚至对叶听澜出言不逊。
那时,赵远希趾高气昂,晃着半杯洋酒冲叶听澜抬了抬眼皮,:“一个连酱油都不会的朋友还学人破案?名侦探柯南看多了吧?”
如果不是钟浮玉拦着,叶听澜一定把那杯洋酒淋在他脸上。可是现在报应来了,叶听澜却没看到。
“她......她是个女鬼!女鬼!”赵远希声音发颤,脸色惨白,回忆起昨晚那令他头皮发麻的画面,冷汗变紧贴着他的脊背一路往下,湿透了衣服:
“她昨晚就坐在这里,就那么笑着看我,穿着...穿着红裙子,唇跟血一样红。笑的时候血就顺着她的眼睛往下流。”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床头坐了个红衣女鬼,不管是谁都会吓得精神失常。时煊站在人群的后方,双手抱臂看着赵远希,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眸。
“啊———!!啊———!!”赵远希失声大叫着,如果不是钟浮玉用一道灵力将他捆住,他只怕是要直接冲出窗台跳下去。
这个赵远希算是彻底疯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任何工作,精神失常、身体也垮了,整个人也变得不人不鬼,这副模样如果泄漏出去,一定会在娱乐圈引起轩然大波。
已经好几天没露面的经纪人周雯也彻底崩溃了,她最近每天都在外面替他周旋料理其他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如今赵远希彻底不能再工作的消息传出来后,她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夹在公司、资本和赵远希之间,每天都水深火热,本以为总能熬过去的,没想到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给我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周雯走上前去扯着赵远希的衣领,双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还得工作!明白吗!你的身上背了那么多合约,你现在撂挑子不干了,知道要赔多少违约金吗?赔到你倾家荡产连命都搭进去!”
这就是娱乐圈的现状,除非人埋进黄土里,不然赵远希就没有办法摆脱。这明明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现在却成了他最沉重的负担。
众人看着赵远希短短数日里从意气风发变成失魂落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但这个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
“我们追到喻青枫的住址时,已经人去楼空了,这人不知所踪。”叶听筠了个大大的哈欠,揉掉了眼角的泪珠,继续道:“这江湖骗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姚沛舟坐在一旁,盯着叶听筠,表情凝重,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从回来到现在就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样子距离她和叶听澜的交换已经不远了。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注意到这情况了。
“那就更明他有鬼了。”时煊若有所思道。
“不过没关系,我拿了这个......”叶听筠又了个哈欠,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碎布,递到钟浮玉面前。
那块碎布飘来一阵怪异的味道,熏得钟浮玉直皱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喻青枫的臭袜子。”叶听筠话音未落,就看见所有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与她拉开了距离,叶听筠对此相当不满:
“干嘛啊?我好不容易从他屋子里找出来的,钟浮玉,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还不赶紧拿过去,找找这个老骗子人在哪儿?”
“.........”钟浮玉那张镇静自若、万年处变不惊的俊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捻起那块碎布,憋着气闭上了眼睛。
时煊坐在距离叶听筠最远的位置,两只手扒拉着姚沛舟的衣袖,用它挡住鼻子,声地感叹:“这大姐...还有这么不拘节的一面。”
钟浮玉紧闭着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慢慢汇集到他的指尖,随后全部都流进了喻青枫的那块袜子碎布里。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冲着众人一摇头:“他死了,就埋在他家背后那片荒地里。”
时煊和姚沛舟相视一眼,转过头时发现叶听筠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窝在单人沙发上蜷成一团,面容静谧而安详,表情与那一天趴在钟浮玉肩头睡着的叶听澜一模一样。
谁也没法确定,待她醒来时,她还会不会是叶听筠。
“出事了!”阮嘉平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来,刚踏进门就看见被钟浮玉抱起来准备送回房间的叶听筠,他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要向谁汇报。
钟浮玉看了一眼身后,对他:“有什么事先跟姚组长,我马上下来。”
“好。”阮嘉平进了客厅,对姚沛舟道:“今天一早,《蜀仙缘》剧组决定停工了,于是他们收拾好东西算离开沧泉山,但没想到碰上了鬼墙,绕了一整天,一直都在原地转。”
姚沛舟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他突然想起了在来这儿的第一天去到剧组时的场景,那剧组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就好像用一道屏障把所有人都局限在一定范围内,所以他留给副导演那一道符咒。
但愿目前为止还没有用上这道符咒。
“姚沛舟,”他正要跟着阮嘉平去片场,却被时煊叫住了,后者抬起头来看着他,眸光流转:“我好像知道了,到底是什么脏东西在捣乱。”
“纯狐氏?”
时煊点了下头,在钟浮玉疑惑的眼光里继续道:“古籍记载,夏朝有穷国君主后羿娶纯狐氏,之后纯狐氏勾引其臣子寒浞,二者合谋杀后羿,谋取政权,寒浞迎纯狐氏为正妃,以庚辰年为寒浞元年。可在那之后,寒浞后宫之中便霍乱连连,美人入宫为妃后不久便会离奇失踪,寒浞也日益消瘦精神恍惚,其后政权一直由纯狐氏把持。”
“之后呢?”钟浮玉继续问。
“之后——据寒国灭亡之后,有人在王朝后宫里发现了许多挂饰,白框,以各式美人图为底,原材料是人骨人皮和人血。”时煊:“看模样就是那些失踪在后宫的美人,她们被纯狐氏炼成了牌,利用这些阴牌来铲除异己、蛊惑人心,以此巩固政权。”
钟浮玉沉吟片刻后道:“可是这东西迄今为止已经历了数千年,纯狐氏随着寒国覆灭被处决,王朝变迁,能不能留下来都未可知。”
“所以,得从周雯那里把东西拿过来看看。”时煊着,便抬头看向了位于别墅二楼的房间。
姚沛舟赶到片场的瞬间,那副导演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迎上来,正要握姚沛舟的手就被对方巧妙地闪避开了。他只好一把握住了跟姚沛舟一起来的组员,感激涕零:
“谢谢领导!谢谢这位警官!您这张名片可救了我的命,哎哟!我.....我......”
“您有事慢慢。”姚沛舟冷静地断了他。
“好好好。”副导演连连点头,把二位迎进了片场里的临时休息区,然后道:“我们开着车进了山路,沿着国道开,没想到那司机不知怎么中了邪一样,开着车就往山崖下面冲,然后...然后我一想这下完了得死了,没想到您那张名片从口袋里飞出来了,金光闪闪,一下子就把车拉回来了!”
姚沛舟望着满满一片场的人,表情相当凝重。符咒还是用了,这些人不仅被困在这里,如果抓不出幕后之人,他们都会死。
“所以警官,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这......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副导演絮絮叨叨,眼巴巴地望着姚沛舟:“我们开机之前烧过香了呀,还给这一带的山神花了大价钱供奉,怎么还会遇到这种事情,这......”
姚沛舟听他着,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短促的震颤。登时剑眉紧锁,眼眸中有寒光一闪而过。吓得副导演立刻噤声闭嘴,他只眨了下眼睛,原本还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副导演一脸活见鬼,跟着姚沛舟来的三组成员相当镇定,面无表情地对他:“您继续,我在听。”
作者有话:
神话故事就不用深究了,白了就是我结合部分有依据的传跟自己的脑洞随便想的,没什么考究的必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