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啊啊啊嗷嗷嗷———!”
孟栩的声音逐渐变成了狼族独有的嚎叫,身型也在结界之中越来越大,已经快有一栋楼高了。
姚沛舟的长枪逐渐在掌心幻化成型,也将束缚孟栩的结界越收越紧。孟栩整个人几乎要被这股力量撕裂了,他咬紧牙关抬头紧盯着时煊,忽然出现了一些令他难以置信的幻觉。
眼前的人鱼正在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开始重叠,那双眼带着笑意,也带着些意味深长的嘲讽意味,与过去那个不可一世的九尾狐仙如出一辙。
眼前人的眉眼轮廓逐渐模糊,而后又越来越清晰,最终彻底变成了记忆中那人的模样。及腰的长发自发根褪成了银白色,眼尾上挑印着银色的狐尾,眼眸噙着笑,手执玉骨扇,一派风流肆意。
“时...时煊......”孟栩的眼神逐渐清明了,他看着眼前人,神情里充满了迷恋与不舍,即使痛得难以自抑也想要努力再靠近对方一点。
时煊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透露着悲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样就可以见到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这样的!”孟栩的表情变得特别疯狂,他几近癫狂地大笑着,看着时煊近在咫尺又无法触及的脸,道:“果然我赌对了,就是这样的!也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你!你知道吗!这五年以来我都不敢相信你走了,不在了,我知道你会回来,你一定会回来的!”
孟栩如痴如狂,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对着他眼前许久未见的那个人疯狂地吐露自己的心声。他一会儿是凶狠残暴的狼族形态,一会儿是人形。
可无论哪一种都被姚沛舟的结界紧紧束缚着无法动弹,在身上勒出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血迹斑斑,完全没有平时的温文尔雅。
“这样?把灵魂出卖给某一方的邪神么?”时煊冷冷地发问。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孟栩拼命地摇头反驳,他试图抬手去擦脸,金色的藤条将他的手臂牢牢禁锢着,在用力的时候直接嵌进了他的肉里,反复摩擦着他的骨头。
可他却顾不上疼痛,用力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血,抬起头冲时煊笑:“你看,我还是那个我,还是曾经你认识的那个我啊,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一直想着如何才能唤醒你,现在,现在我做到了!你回来了!”
孟栩不停地笑着,狂喜的模样令姚沛舟感到特别不舒服,他皱紧眉头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如果不是还想从对方口中套出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人送上西天。
也许是锁心结的缘故,让时煊感应到了此时的姚沛舟有多不爽,趁着孟栩发疯般自言自语的空档,他给姚沛舟传了一条心音。
“他认错人了,我又不是时煊,姚组长,麻烦你温柔点儿,别把他弄死了。”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意味,听的姚沛舟心头一阵酥麻。后者扭过头去看他,眸色一沉,眼神变得相当复杂。
而后,姚沛舟把手里的力道松了一些,给人回复了一声:“...行。”
“你都做了什么呢?又是跟谁一起做的?”时煊继续问道。
孟栩仿佛被他问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像是卡壳的机器一般缓慢地回答道:“没有谁啊,就是我自己,是我,当年我拿了你的扇子,把它供奉起来,每天晚上都会虔诚叩拜许愿,然后它回应我了。”
玉骨扇——
时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凌庭柯和姚沛舟苦苦寻找的扇子竟然被这个人掌握在手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这信息量实在有点大。
“继续。”凌庭柯的声音突然传进了时煊的心里。
后者回头看了他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继续问道:“孤光?它在你那里?”
“是的,它在我这儿,在我这儿!”孟栩仿佛一个邀功的孩,冲着时煊露出兴奋又激动的笑容,咧开嘴时那一对獠牙格外的锋利尖锐,他:
“姚沛舟还想跟我抢,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在我前面找到的,只有我,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孤光对我远比他熟悉,怎么可能听他召唤呢?”
“那你对它做了些什么呢?”时煊问。
“用鲜血!用我的血!”孟栩冲他挥了挥自己的手,那双手早就血肉模糊了,根本不忍心多看:“我每天都要用我的血滋养它,我相信你对孤光是有羁绊的,只要养活了它,你就一定能够回来!”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不知道为什么在岑泽霖这个吃瓜人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担心孟栩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姚沛舟身上。
毕竟这种修罗场还是不常见的,至少在姚沛舟这头不怎么常见。
“狼血献祭?这是谁教你的?”时煊微眯起眼,表情分外凝重。他和孟栩相识于对方最落魄的时候,后者在部落争斗之中落了下风,被人追杀至若水边。
那时的孟栩还是威风凛凛的狼王,千年修炼成人形,一呼百应,气势如虹,却在与豹族的斗争中落败,被对方吞并了土地,子孙后代、兄弟同胞都沦为后者的奴役。
不肯屈服的,也都做了豹族的爪下亡魂。
“想报仇吗?”昔日的九尾狐仙一派闲云野鹤的架势,衣冠楚楚,手执骨扇,看向摔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狼王。
“区区狐族,也敢与我搭话?”孟栩倒在地上,筋脉具断,却也是一身傲骨,绝不肯在旁人面前认输。他双眸通红,咬紧牙关努力抬起头看向时煊,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叫豹族血债血偿。”
“是吗?”时煊轻笑了一声,拂了拂衣袖,眉眼弯弯,表情却带着些不可一世,他:“我若有那个本事叫豹族血债血偿,你可愿意供我驱使?”
“你?”孟栩终于拿正眼看他了,随后笑出声来,张狂放肆的笑容不断回荡着,笑得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剧烈咳嗽,硬生生咳出了好几口血来,然后才道:“你能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是能,别供你驱使,就是要我这条命,我都赔给你!”
时煊折扇一收,笑道:“成交!”
而后,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盘踞于槐山的豹族在一夜之间被清洗,从此世间再无豹族血脉。时煊站在槐山之巅,嗅着风中的血腥味问孟栩:
“我已兑现承诺,狼王,你呢?”
孟栩看着满山遍野的尸体,一如当初被血洗的狼族,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终于咽了下去,他面对着时煊叩拜行礼,重重地磕下一个头,道:“愿为你差遣驱使,绝无二话。”
这一诺,值千金。
时煊思绪一顿,定格在孟栩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上,语气也加重了好几分:“!到底是谁教你的!”
“是你!是你啊!”孟栩疼得撕心裂肺,他一边嘶吼一边努力冲向了时煊,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促使他冲破了姚沛舟的结界,用力扑向了时煊。
结界将他和时煊生生相隔,他只能趴在结界上看着时煊,鲜血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时煊,如同执念一般重复道:“是你,是你在梦里一遍遍这样教我的。”
他这话倒不像在谎,时煊回头看了姚沛舟一眼,后者冲他轻轻一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有人以时煊为诱饵,引导孟栩献祭给玉骨扇。这把扇子虽是时煊的贴身之物,却也是他从别处得来的,追根朔源,恐怕他也不清楚这把扇子的具体由来。
但凡有灵性之物,只要以鲜血祭之,都会引发难以预估的后果,更何况狼王之血本就自带邪性,不同于其他,自然而然会引发玉骨扇中潜在的风险。
这邪神并不是别人,正是时煊当年贴身携带、共同作战的兵器——孤光。
“它现在在哪儿!孟栩!”时煊更着急了,他的表情也不再如同平时那般冷静沉稳,冷冷的盯着渐渐失去控制的孟栩,试图逼迫对方再些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孟栩挣扎着不断发出怒吼,捂着头在地上翻滚,他不停撞击着结界,试图冲破重重束缚。他越挣扎,结界的力量就越强,困住他根本无法忍受。
“孟栩!!!看着我!!”时煊加重了声音,伸手重重地砸在结界之上,眉目间神色清冷,即使在旁人看来他只是那个纯良无害的“楚遇”,此时的气场也完全和昔日的时煊一模一样,他:“看着我!孟栩!孤光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然而后者却不能再回答他的话了,在孟栩不断挣扎的同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突然炸响了一道闪电,雷鸣电闪,直勾勾地冲着孟栩而来。
时煊抬头看向天空,心下一沉。
是天劫——
修行之人,若做了逆天之事必将会遭到天谴。即使是神族都不例外,更何况是区区一个狼族。
天劫降临,即使是凌庭柯也无力阻止。
时煊眼睁睁看着天罚劈中了孟栩,后者在电光火石之间烧了起来,蓝色的火焰将他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逐渐变成了一堆泛着焦糊味的黑炭。
“时煊...时煊...时煊......!!”孟栩望向时煊所在的位置,那双被烧焦的眼眸如同两个漆黑的洞,却固执地盯着站在原地的时煊,在生命被燃烧殆尽之前时煊发现这人竟然扬起嘴角笑了,表情格外诡异,他:“我不后悔,一点儿都不后悔,因为我终于又和你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