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姚沛舟的长枪划破夜空,光芒瞬间将整个岚城照亮,如同白昼。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薛广平的身体彻底化为灰烬。而他至死都还在叫着傅庭真的名字,许澜清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你没事吧?”姚沛舟问他。
许澜清愣了愣神,好像还没有完全从刚刚那场惊吓中缓过来,闭上眼,脑海里仍旧是薛广平疯狂肆意的模样。他轻轻摆了摆手,脸色苍白,示意自己要找个地方缓缓。
姚沛舟这便不再理他了,转头过去看身后的“楚遇”,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在等他上前,姚沛舟走过去,伸手要去拉他:“楚……”
而他只了一个字,随后便被时煊揪住了衣领,平日里水灵清澈的双眼满是寒光,陌生而冷漠,时煊一字一顿:“姚沛舟,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知道什么?”姚沛舟神色镇定,淡淡地问道。
“别装了!”时煊完全不听他了什么,怒喝了一句,他双眼紧盯着姚沛舟,难以压制内心的怒火,若他是当初那个万年修行的九尾白狐,一定要把这个装模作样的王八犊子揍趴下。
姚沛舟定了定神,紧捏着拳头,看了时煊很久,终于才从他的注视回过神来,哑着嗓子回答道:“时煊…你都知道了?”
终于承认了——
时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一点一滴回顾起从自己醒来以后到现在的一切,他心翼翼、举步维艰,努力在他面前扮演着这个单纯善良的鲛人“楚遇”,却没想到这人一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早就看破了藏在这具肉身之下的那个灵魂,只是他从来不,还要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害他总担心自己会露馅。
“你混账——!!!”
时煊冲他大吼了一声,冲他挥了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姚沛舟的脸上,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时煊!”
“滚!别跟着我!”
时煊只丢下这一句话,随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他需要一个地方冷静一下,至少在短期之内不想看见姚沛舟这个混账玩意儿。
“被发现了?”
凌庭柯坐在办公桌前,一本正经地盯着姚沛舟,眼神中玩味十足,仿佛看了一场相当精彩的好戏,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沉吟片刻后问道:“怎么发现的?”
“……我不知道。”姚沛舟冷冷道。
“这可真是……”凌庭柯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看向姚沛舟,灯光映得他面部轮廓分明,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一种不出的冷漠气息,而他本人此刻却因姚沛舟这幅灰头土脸的模样暗爽,只是谁都没有发现罢了。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他,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就告诉他真相。”姚沛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没发现这个无良上司的内心活动。
“那就得问你自己了。”凌庭柯完这一句,然后停顿了片刻,目光直逼向对方,道:“毕竟一开始,看着他时时刻刻心翼翼在你面前扮演那只鲛人,你也很乐在其中,不是吗?”
“………”
姚沛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在凌庭柯总是能找到症结所在。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岚城的雨季总是伴着春天而来,就连迎面而来的风都湿漉漉的。时煊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自己曾经的家门口。
别墅大门口的锁早就积了一层灰,他伸手晃了晃——结实得很,根本不开。
人脸识别?没用的,他早就不是当年那张脸了。
时煊站在大门口,冲着人脸识别的镜头扮了个鬼脸,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缓缓叹出一口气。也许是自己不够诚实,如果一开始醒来就向姚沛舟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许就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你在干嘛?”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时煊回头看过去,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影,面容熟悉,而他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与你无关吧?”
那人冷笑了一声,看向时煊,眼神冰冷:“有人想见见你,时煊。”
“你……”
时煊还想些什么,但很可惜他没有机会了,在人靠近他的瞬间整个人便失去了力气,随后眼前一黑,彻底倒在了地上。
那人弯腰将他横抱起,随后转身一步步往空旷的街道走去,他没有撑伞,但身上却没有丝毫被淋到的痕迹,就好像是在他身上有一层无形的防护罩。
砰——
茶杯摔落在地,惊得原本在各自摸鱼的二组组员纷纷侧头,只见他们的老大姚沛舟蹲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发白。
“老大!”何晓第一个上前,一把扶住了不住往下栽的姚沛舟,问道:“你怎么了?”
姚沛舟摇了摇头,想要张口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不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时煊,时煊那具身体正在离他越来越远,并且此时处于他完全无法掌握的情况下,触发了同心结。
“时煊…时煊……”姚沛舟不停呢喃着,气若游丝,却让二组的人大为震惊,他们家组长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病,突然开始喊魂似的喊那尊大佛的名字。
何晓愣了愣,抬头去看盛尧,非常艰难地对着自家副组长道:“老大这是怎么了?突然……?”
“你这只蠢熊!到现在还管这些?!还不把他扶起来坐下!”盛尧用力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随后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姚沛舟扶起来安置在沙发上。
待到凌庭柯赶到时,姚沛舟已经慢慢缓过劲来了,虽脸色仍然苍白,但已经比最开始正常多了。凌庭柯进门以后就把门关上了,阻隔了外面那一双双八卦的眼,直接了当地问:“时煊出什么事了?”
“他被人带走了。”姚沛舟道。
“去了哪里?”凌庭柯继续问。
姚沛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反应不到他的存在,一定是一个让锁心结失效的地方。”
山涧,清泉飞流而下,声音清澈。
山头上的别院古色古香,完全不是当今这个年代会有的建筑结构。时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他身着白色长衫,以大红色腰带系之,衣着扮全然是数千年前的样式。
他下了床,慢慢走到铜镜前,看向自己的脸时彻底惊呆了,铜镜中的并不是“楚遇”,就是他本人的那张脸。
他瞪圆了眼睛,用难以置信地表情上下量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狠下心来掐了一把。
疼——
切切实实地疼痛让他回过神来,他实在无法相信这竟然并非梦境。
“很惊讶吗?”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温柔而清澈,带着些许笑意。
不用回头,但时煊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只是这是不可能的,他绝对不可能——
“时煊,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那人继续问。
“因为,你不是。”时煊颤抖着回答道,他双手按着铜镜,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铜镜中映出的那个人的身影。
“时煊,我就是。”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眉眼弯弯,看向时煊,一字一句道:“你回头,看我一眼。”
时煊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慢慢转了过去,终于视线和站在他身后的人对上了。姚泊舟,站在他面前的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姚泊舟。
“泊舟。”时煊轻轻叫了他一声。
“是我,我过的我一直都在。”姚泊舟冲他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开,一如往昔。
那些年他们一同游历天下,寄情山水,是这世间少有的至交知己。姚泊舟救他一命,而他却无以为报,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世间,从未想过要和他们任何人商量。
“不可能,不可能的。”时煊呢喃着,随后摇了摇头,直接否认了他的法。
姚泊舟站在原地,定定地注视着他,眼神里仿佛盛满了难以释怀的悲伤,但很快又被笑意所替代,他问:“为什么,你竟然开始不相信我了?”
“………”
时煊被问住了,他不知该从何起。即便自己此时身在多年前开始就居住的院,白衣红带,眉眼一如往昔,去无法放任自己沉入到这些经年过往中。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不出的不对劲,明明与过去一样,但又不尽相同。时煊目光警惕,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个自称是“姚泊舟”的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你不是泊舟。”时煊坚定地道。
姚泊舟的脸色明显一沉,但还是维持着平静的笑意,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
“因为姚泊舟从来不会问我缘由。”时煊回答道:“我与他相识数年,是故交也是知己,无论我什么做什么,他从不问我缘由,而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我不肯相信你?”
时煊冷笑了一声,目光阴冷,直勾勾地盯着他,厉声喝道:“当你这么问了以后,我就更加确定你绝不可能是姚泊舟!”
“呵。”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随后终于不再保持那副虚伪的笑意,眼神里的冷漠呼之欲出:“这么点细节都被你抓住了,真是有点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