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绾东微摇首:“这个案子还请墨大人不要大张旗鼓的查, 若是和屠余一起的人杀了屠余,那这几人为利杀人贪得无厌,必然还会遣返藩镇再盗黄金……”
墨鲤一听点点头, 若真是屠余一起的人杀了屠余, 那便有可能会再回藩镇取黄金。
墨鲤又道:“这个案子有几种可能, 屠余一行是三人, 除屠余外其他二人为甲和乙,一种可能是甲和乙及屠余都参与了盗走黄金, 甲和乙杀了屠余。”
“又或者甲和乙其中一人杀了屠余, 另一人尚不知情那也会有性命之忧。”
绾东:“另一种可能是屠余和其中一人甲发现了黄金,甲杀害了屠余, 乙既不知道黄金也不知道屠余被杀害。”
当时在佛洞中只能确定进来的是两个人, 不能证明他们三人皆掉入洞中。
墨鲤:“我且去叫人查一查上京城郊附近的黄金去路……”
附近能当黄金的地方只有几个, 除了城外正经的当铺, 再就是那些暗地里的野当。
绾东将那三人的样貌画下来,他不是正经的画工自然只能画个六七分像,若是邱哥崽的话大抵是能画出个十成相像。
墨鲤拿到画像后便让人去查黄金去路。
*
绾东想再去一趟藩镇。
燕十二:“我陪你去。”
绾东一笑:“那可不必了,这些日子够麻烦了。”
倒不是燕十二麻烦, 只是他觉得麻烦燕十二许久了。
燕十二微挑起眉, 能听绾东这样的话还真是少见呢。
燕十二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该什么, 只是脸颊微烫, 好在他的头发遮着脸,乍一看不会看出什么。
绾东回薛家庄收拾行囊, 罗氏见他刚回家就要出去了,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不过罗氏舍不得骂他, 去厨房将干粮包好后跑出来。
“肉干记得路上吃完,舍不得吃路上会坏掉的,水囊记得塞紧,别把水全洒了。”
罗氏这是拿着白干过的事来提醒绾东呢。
“……”绾东红着脸点头,他又不是白,怎会做那等傻事,哎。
绾东和燕十二去周郎渡,渡口搭船去藩镇,顺流而下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能抵达藩镇。
*
绾东和燕十二在藩镇的渡口边喝着大碗茶的时候天都还未黑,两人就这茶,吃着罗氏给他们准备的一大包东西。
早就发现了藩镇地方东西卖的倒是挺贵。
两人吃好后,燕十二去订客栈,绾东去府衙找薄大人。
绾东去的时候,薄大人恰好从府衙内出来。
再见绾东,薄大人是心知出了什么事的。
薄大人请绾东府上一坐。
随从去附近的酒肆点了一桌子菜,又在院中煮了果子酒。
饭菜摆好后,随从便出去了。
这时薄大人方问起绾东是出了何事。
“我在藩镇客栈住宿时认得一灯笼商人,姓屠名余,八月十四的时候接到报案,他死在了桃花堤,是被人绳索勒住脖子又从背后捅了几刀,因为事发于凌,晌午后被人发现已是气绝。”
薄大人听到这里已是一愣,很快他的眉头皱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绾东继续道:“这人在薄大人治完大水后匆忙与同乡离开,然他在藩镇是与友人有约要在客栈等候友人一起去上京,藩镇开往上京的大船通船那日,屠余的友人抵达藩镇,我想大人先帮忙找到这个人,这个人是知道屠余的同乡的底细的。”
“这几人与佛洞一事有关?”薄大人很快问道,语声沉沉。
绾东缓缓颔首。
他听到一声抽吸,薄大人的脸色比之前愈加深沉,就连脸部的线条也略显紧绷。
不得不这些事会让薄大人这位藩镇的父母官伤神许久。
甚至敢薄大人希望将这几人皆问斩了来平息事端。
薄大人饭都顾不上吃了,换了身衣裳招来高师爷去查藩镇所有客栈,七八月出现过的洛阳籍人士明细。
绾东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日屠余和他搭讪时没有谎。
名字有可能是化用的,户籍籍贯也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与假户籍上写的是洛阳就好了,谁管他到底是不是洛阳人士。
“藩镇城郊那些野当野市也查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绾东提了一句。
野市野当虽是为了躲避官府,但也会登记籍贯以留证,以此来戒防官府严查严。
这么一查也查出来一点东西。
七月底屠余一行与绾东住在同一家客栈,八月初三人离开藩镇。
城郊野市的一个酒馆在八月初九住进来两个人,酒馆掌柜看过这二人户籍,写的正是洛阳籍。
再听那掌柜的描述,其中一人是屠余。
那掌柜:“两人对我借宿两日便离去,他们出手阔绰,一日给三两银子,我一想六两银子不赚白不赚,便让他们住下了,他们晚上出去,白天睡觉,两个晚上皆是如此。”
听完之后,绾东也大抵明了。
如此也对上了之前的推测,发现佛洞只有屠余和他另外一个同乡,还有一个同乡可能是被支开了。
毕竟他们还有三辆马车的灯笼要拖到上京去。
也许是为了方便,屠余和另一人商量,让不知情的那个同乡拖着灯笼先去上京了。
也就是他们二人至少有三次入洞中,只第一次是偶然。
酒馆掌柜的似乎与高师爷认得,挤眉弄眼的试探高师爷,让他把话清楚,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高师爷笑道:“也不是什么事,就是屠余的一个朋友找人找到官府去了,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去忙吧。”
掌柜捏了一把汗,他这里本来就是野店,还以为摊上什么大事了。
*
燕十二带着绾东查到的消息返回上京,将绾东的信呈给墨鲤。
墨鲤读罢绾东的信,让叶捕快去查最近上京出现的洛阳籍卖灯笼的商人。
这个查起来也不难,只是耗时。
一直到八月底官府才查到一人,那人名褚卉,在上京城西的双喜客栈里住了有十多天了,一直在等他的两个同乡。
褚卉:“灯笼都卖了两车了,还有一车若是不卖完,我就回去了。”
褚卉不知道绾东是官府的人,也不知道官府的人这段时间都在查他。
褚卉在藩镇客栈内见过绾东,也见到几次绾东和屠余话,还以为绾东是屠余派来给他带口信的,他更不知道屠余已经死了。
绾东从褚卉这里得知他的另一个同乡叫屠烈,与屠余是同族,应该是族兄一类。
“我们三人很的时候就认识了,我离开家乡的早,去营北学手艺做灯笼,屠余时候上过私塾,屠烈十几年不在家乡,是五年前回来的,回来后才知他去西狄好多年,连西狄话都会了,还会些拳脚功夫,屠烈不事生产不会种地,但他有三匹马也会养马,就想着跟我们一起做生意,我和屠余六年前就一起做灯笼和蜡烛生意了,屠烈加入进来屠余本来是不愿意的,毕竟屠烈啥也不会,后来是屠烈的爹拖着半车鸡蛋去找屠余,求屠余带着屠烈做生意,屠余才答应下来的。”
褚卉又:“我们的生意做的不错,虽不是什么大富大商,但在乡里也有名气,也是五年前屠烈入伙以后我们才开始往返上京,中秋前来一次,元宵前来一次,每次每人都能分到几十两银子。”
“屠余的那个朋友是新请来的画工,今年头一年跟着我们,其中一车全是他画的,他有事去了一趟他舅家,我们约好在藩镇等他。”
褚卉的话中始终未曾透露他们家乡在何地,可见这几年他们跑商,有些话都是事先商议过的。
不过到这里褚卉已微有起疑:“敢问兄弟,你是如何找到双喜客栈的?”
屠余万不会连他们在上京要订哪个客栈都同这人吧?
绾东眯眸一笑:“我有心想找到屠兄,便留意了一下附近的客栈,听有没有洛阳籍人士出现。”
褚卉一听也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么兄弟也住在附近,我们真是有缘。”
褚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面前的美少年似乎是还有什么话要对他。
他干坐着等绾东开口,绾东却没再什么。
褚卉不想再一直等下去,可屠余和屠烈一直不出现他一人如何返乡。
*
屠余一案,案情脉络并不复杂,基本上已能判断凶手是屠烈。
他二人出现在桃花堤,是在附近一个野当内将到手的黄金处理了。
两人大抵是因为分赃不均发生口角,在桃花堤附近屠余被屠烈勒住了脖子,又被捅了几刀。
刀是切肉用的那种刀,一般会随身携带。
墨鲤的人盯着双喜客栈和藩镇,盯了很久也不见屠烈出现。
直到褚卉下定决心带着两个随从返乡,那个屠烈都未曾出现。
屠烈未曾出现也就罢了,那屠余的朋友也一直未找到上京来。
褚卉在客栈又等了几日,这次他是在等绾东。
到底还是让他等到了绾东。
褚卉:“你再不来,我就要返乡了,最近心里不太踏实我想先回乡去,若是出什么事了也好找乡亲们解决,绾东兄弟,先就此别过了。”
绾东刚将褚卉送出城不多时,只见叶捕快骑马往城门口而来,绾东瞧见了,喊住了他。
“是什么事?”
叶捕快急道:“藩镇来信,昨日半夜把那屠烈抓到了!”
“……”绾东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是叫他们把人蹲到了。
“叶捕快你去追褚卉的马车,他刚走没多久,我们在藩镇汇合。”绾东着进城去找墨鲤。
几人再至藩镇已是这日夜里。
屠烈被五花大绑关在藩镇大牢里。
薄大人的人还有墨鲤的人在藩镇四处蹲守快一个多月才将这屠烈给蹲到。
“胆子不,还敢来盗黄金。”听完高师爷的陈述以后,绾东看着那被放倒在牢里的男人冷笑。
大抵是因为薄大人将洞口填了还种了树让屠烈一阵好找,连着在藩镇找了两个晚上,洞口没找到北蹲守他的官兵给抓获了。
原来屠烈杀了屠余,独占黄金之后便去了颍川。
颍川富贵温柔之地,有闻名天下的艳贵楼,任凭他有多少金子也会被折腾干净,加之这人就是一个吃喝嫖赌占全的混子,多少黄金都被他败了个干净。
至于屠烈杀害屠余的经过,屠烈本人描述是,他告知屠余在桃花堤附近有野当,诱哄屠余去当铺,实则他早生独占黄金的心思,于是在去桃花堤找野当的路上便将屠余杀害了。
“金子大概有七十多两……”屠烈老实交代。
仅两面墙能抠出七十多两,剩下的屠烈先独自抠完少也有一百两,于是在挥霍完手中的黄金后他又折返藩镇。
这个案件首尾墨鲤和薄大人未曾公之于众,最终墨鲤直接将判此人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褚卉是这会儿方知屠烈将屠余杀了,且还是一个多月以前。
然褚卉不知道原因,藩镇官府的高师爷只是因为钱的事。
高师爷把官府的判书交给了褚卉,他可以拿着这个返乡去找他家乡的官衙。
来时三人欢声笑语,回去却成了他独自一人和一纸判书。
带着屠余和屠烈的尸体回乡,褚卉还未归乡便在路上大病一场。
白骨滩的事,佛洞的事,屠余的案子结束了,薄大人紧拧的眉头总算是放缓了。
他不知道陵墓的事还能瞒多久,至少他的任期内,他会尽力守这一方百姓安宁。
*
九月末,那刑部侍郎终于大发慈悲给绾东安排了休憩,准他十旬休假。
十旬休假,天大的喜事,这假能放到过年去了。
绾东觉得这么长的假不去一趟萧河如何对得起自己。
绾东自然不会对他婶婶他要去萧河,他只他想去趟老家梅邑。
罗氏一听,正好让绾东去给他叔叔代信,让她夫君今年早些回上京。
罗氏同意了,绾东便也放心了。
至于罗氏的信,绾东交给了叶捕快,叶捕快会帮他送去的。
绾东喜不胜收的搓着手,明日将一返萧河。
那什么少侠榜兵器榜,是时候应该再翻新翻新了。
次日绾东起了大早,将婶婶给他准备的行囊搬上马车,作别婶婶和家里的长工,跨上马车准备出发了。
绾东驱车向南,行了约摸三十里路,感觉不对劲,有人跟着他。
还跟了不远的距离了。
绾东放慢了速度,且走且停,只等那人自己出现。
起初他还以为是燕十二,毕竟这么闲的只有燕十二。
结果快黄昏的时候叫他逮到了人。
“梅白,你发什么疯?”他语气淡淡,一张俊脸却依已然冷若冰霜。
骑着毛驴的梅白瑟缩了一下:“堂哥,你是不是去萧河……”
白猫哼似的问了一句。
绾东面色如常,心里却疑惑,白如何知晓他要去萧河?
不过他很快冷然一笑:“敢情昨日不回来是早就谋划好要跟着我出门?”
他的眸光落在白背上鼓鼓的行囊上。
白顿时羞红了脸,不过他嘴硬道:“堂哥你若去萧河又犯病了怎么办!我得跟着你不让你有事……”
绾东的目光有那么一瞬放柔,不过很快他厉声道:“你回去吧,婶婶会担心你的,别让我重复几遍。”
“我不回去,是我娘让我跟着你的,我偏不回去,偏要跟着你。”白见绾东如此强硬,便耍起赖来。
“……”绾东见个子猛窜的梅白在他面前撒娇的样子,只觉得无语凝噎。
话不多,绾东跳上马车,驱车往南下的官道而去。
“唉,哥!等我啊!”白回过神来猛地去追。
*
几日后绾东至宿阳,他要在宿阳歇两日后再去萧河。
本以为把白给甩开了,毕竟前日夜里他就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了,哪知……
绾东去寒烟寺拜了佛上了香出来,就见寺庙外的大银杏树下站着一头毛驴一匹马在那里吃草。
这毛驴怎么看怎么有点眼熟。
当意识到这是哪个的毛驴,绾东正想脚底抹油的时候,几声呼喊传来。
“堂哥!堂哥!堂哥!”
“……”
梅白不光追上他了,还把燕十二也给带来了。
绾东看着面前这二货,内心不可谓百感交集。
“我十旬休假,你们跟来作甚?!”
燕十二大抵觉得绾东这句话没一个脏字,却出了骂人的气势……
“去萧河干架怎么能不带上我?”燕十二摸了摸他的宝刀,很淡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