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灯如豆,入我梦来
离开壶山已到了日暮之时。
君殷乘着仙鹤与夕阳逆向而行,火急火燎地回了自己凡间的家。落在庭院中后只见房中一盏油灯透过窗棂微微发着光。
鹤童的身影就立在那里守着豆大的灯光,像是生怕夜风把它吹熄了。
看样子裴知之是已经被接走了吧。
君殷忽然想起许多鸟类夜里是看不见的,过去的人们还会将夜盲称为“雀目症”。
这孩子,怕黑怎么不多点些灯呢?君殷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心咱家又不是烧不起灯油。
他进了屋后,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鹤神神秘秘地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看着鹤童指了指他的衣服,君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行头还没幻化回凡间的样子。
他闭上眼回忆起上回改变容貌时运用灵力的感觉……
光芒闪过,一身鹤羽白袍果然变回了他身为祭酒时平日里穿的青衫。
理好行头之后,君殷出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鹤童又指了指屋内:“他睡着啦!我怕扰到他,只点了一盏灯。”
“他……?”君殷立刻反应过来:“裴知之还在?!”
“嗯。他不同我话,我给他弄的晚饭他也没有吃,天黑就直接在床上躺下了。”鹤童道。
“他家里人一直都没来?国子监门口也没人来过?”
鹤摇了摇头。
君殷一阵无语。
这裴侍郎家怎么回事啊,丢了个儿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
君殷交代了鹤先去休息。
寻常的鸟类太阳落山前便归巢了,这会儿让这“夜盲”守在这儿也是难为他了。
鹤其实并不习惯人类的作息,他在无人的时候会化作本相栖息。
给他个芦苇盘的草窝他能住得比软榻还开心故而君殷并没有给他准备房间。
因此,君殷的整个房子里就只有这么一张床。
此刻已经被裴知之睡了。
君殷不死心,他寻思自己当时买的这床应该是够两个人睡的。只要那孩子睡相老实点,他们两个大男人挤一晚上也无妨。
虽他现在是仙人之躯,按理应该是坐入定就算是休眠了。但向来作息规律的君殷还是难以改掉准时睡觉的习惯。
修仙都是浮云,吃好睡好才能长生不老……
而且他虽是国子监祭酒,但好歹也算个官职。
这个架空朝代里每周一次的大朝会他还是得去的——也就是明天一早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进了里间,见裴知之还真是乖乖缩在靠墙的那一边安静睡着。
君殷没多想,左右自己是要早起的,睡在外侧也方便些。
自己家离国子监就一巷之隔,明早裴知之自己去学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他替裴知之掖了掖被子,便直接在床边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却不知黑暗中,床上另一人悄悄睁开了眼。
这天晚上君殷做了一个梦。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从未做过梦,一向睡得很安稳,今天却做了。
梦中君殷回到了他教书的大学。
君殷是个大学老师。
此时他正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走着,似乎隐约记得课表上今天是他上第一节大课。
上楼进入教室后君殷看了一眼墙上挂的时钟,显示的正是七点五十五分。
奇怪了,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来?
窗外光熹微,却无鸟雀鸣叫。静谧得像这个世界都没睡醒似的。
他确认了不是自己走错教室之后放下了教案,又出了们环顾左右一番,依旧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今天实在安静得离谱了。
不仅
是看不到学生,就连讲师办公室也锁着门。
另一边的走廊尽头有个供学生整理仪容的全身镜,君殷转了一圈遥遥看去,终于发现有个学生站在那里。
似乎是听见了君殷的脚步声,那学生也转过身子回望了过来。
楼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天窗透进来的些许自然光。
君殷见镜子前那男生的身影有些熟悉,好像是他班里的一员。
他走上前去,开口询问着:“同学,怎么不去教室?你们班其他人呢……”
话未完,君殷瞥见那学生身后的镜子中映出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自己鹤冠长发,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古装长袍,眉间还生了一道丹色红痕。
这一身……是什么啊……
未及他反应,那立于镜前的学生开口了:“老师,你忘了吗?我们已经结课啦。我今天是来找您补交论文纸质稿的。”
不知为何,君殷听见他的声音后了个寒颤。
再抬头看那镜子的时候,却已经并无异常了。
是我眼花了?君殷心。
眼前这学生的模样他是记得的,他见过,应该就是班上的学生。
听他起结课的事情,君殷才回想过来。
对了,之前还熬夜批了论文来着。
有个学生的论文文件里还有个奇怪的。
这时,眼前的男生将印的文件递给了君殷,
君殷接过之后本想回去再看,却见这学生依旧微笑着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他的当面指导。
于是他翻开那文件,阅读了起来——
“壶山有五仙避世而居,开宗立派之后成仙门之首。”
看完这一句,君殷如梦初醒。
异世经历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那纸张似突然着了火一般变得滚烫无比,被君殷“哗啦”一下丢在地上。
是那……是他穿越成鹤仙的那本!
他穿越了,那他现在又是在哪里?
今天如此诡异,他早该察觉的!
“师尊。”
熟悉的称呼在耳边响起,君殷的手腕被眼前之人紧紧扣住。
他抬起头看向那位“学生”,这才意识到觉得眼熟的真正原因。
“你是枢榆……”
君殷的一颗心如坠冰窟,这梦魇似乎将整个世界里只留了他们二人。
他不知所措地颤抖着声音道:“你……要做什么?”
枢榆笑着变成了本相。
他不再是少年身形,甚至变得比君殷还要高。身上一袭黑袍,似乎就是文中他成为魔主之后的模样。
那双尖锐猩红的魔瞳直勾勾地射下视线,肆无忌惮地量着君殷。
“我与师尊……还能做什么?”枢榆笑着舔了舔唇角,露出两颗獠牙,手中突然发力一把将君殷拽进了怀里。
“放开我!”君殷奋力挣扎着,却又不知为何完全使不上力。
“嘘。”枢榆俯下身,剥开君殷衣袍的领口,将之褪至肩头:“我今日只取师尊一些精血。但你若是再乱蹭,本座就无法保证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了。”
着,他张口在君殷的锁骨处咬了下来。
君殷听着这话,便没敢再动了。
他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迎接着预料之中的刺痛。
这感觉太过真实,全然不似梦境……
枢榆的确信守承诺,似乎只是用尖牙戳破了一个口子,而后轻轻舔舐着伤口处流出的血液……
他温热的舌尖滑过皮肤,留下滑腻的液体,又痒又难受。
君殷颈间敏感的部位被枢榆有意无意间不断触碰。
他感受着自己沉重的心跳,连带着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终于忍不
住出声道:“还没好么?”
枢榆这才餍足地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笑道:“师尊今天真是好大方。以往被碰一下不是都要死要活的吗?”
君殷心这是我会审时度势,懂得和“歹徒”智斗。
这个梦境怎么看都像是你这家伙的地盘吧!
枢榆牵着君殷的手,向那镜子跨了过去。
君殷看见它反射出了一阵刺目的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找到你了哦,师尊。接下来……就换你来找我吧,如何?”枢榆凑得极近,留下了这么一句耳语。
君殷捂着眼睛,心我又没那大病我躲你都来不及还想我去找你?
“所以你何时能解开这梦魇……”君殷根本不想看到自己被枢榆带到了哪里,索性就这样捂着眼睛开口问他。
“嗯……看在师尊今夜这么配合的份上,让你醒来吧。”枢榆幽幽道:“不过以后可不能随便睡在陌生人旁边哦?”
君殷一阵恶寒。
他是在指裴知之?!
这家伙居然真的能监控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