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万丈深渊,她也陪了他一……
莫七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时常会梦到江定,也梦到高中时的那个人。
那些梦的剧情都差不多,梦里的自己跟江定提高中的事情时, 江定也跟着附和, 她和江定都默认他就是高中时的那个人, 两个人如同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一般, 正常地交往着。
可当梦醒了,莫七景又能清楚地想起来, 江定绝对不是那个人。
明明知道这个事实, 却做出了这种梦,有时候莫七景午夜梦回都会嘲笑自己接受能力差, 竟然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还没能接受他不是那个人, 还在梦中奢望他就是他。
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么她做这样的梦到底是因为太想跟高中那个人交往还是太想跟江定交往?她“所思”的,到底是高中时的那个人还是江定?
不知道。
时空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留下一个太难解的难题,莫七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答案, 毕竟, 江定离开C城,再无消息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地过得好不好, 也不知道他离开熟悉的环境, 被迫去全是陌生人的地方,会不会好好吃饭, 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毕竟这个人跟江今驰很像的一点便是,遇到自己处理不好的事情就容易折腾自己。
时间一天一天往前,莫七景用很多方法去找寻过江定的踪迹, 但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某天,一个暴雨的下午,他如同时空崩塌那天时一样撑着伞,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莫七景无法形容重新见到他时的复杂感情,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她十分欣慰于可以再见到他。
可那时,江定轻嘲地问她。
【怎么?看见他就那么自然随性,发现是我,却这副表情。】
【刚刚不是还心疼我瘦了?还是,如果是我过得不好,是我瘦了,就没关系?】
莫七景记忆里江定那眼睛总是含着笑的,明亮的,温暖的,而半年后重逢的那一刻,莫七景陡然对上了一双灰蒙蒙的,失落的,难掩苦涩的瞳眸。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他经历了父母的抛弃,身份的丢失,挚友的遗忘,他甚至差点丧生于至亲之手。莫七景以为,江定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她搞了一个乌龙,因为她错给他希望后又拒绝了他。
那个认知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口,令她自责、悔恨、难过、痛苦且彷徨。
因为她,原本如同阳光一样耀眼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是她不该在没有详细确认之前,就擅自把他当成了高中的那个人。是她不该认错人,给他错误的希望。
如果当初心确认过,如果把感情梳理得一清二楚以后再去跟他相处,或许他就不会这么失望,这么难受了,或许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莫七景告诉自己,这种错误,不可以犯第二次。
所以重逢以后,在没有确定自己真实的感情前,在没有确定自己喜欢他之前,不能跟他有任何发展,更不能许诺任何东西。
她以为她能通过漫长的相处去了解自己的真心,但是,时空没有给她慢慢验证感情的机会。
某一天,莫七景跟着江定赶去手术室。
江为峰在抢救,梁梦在哭,而江定沉着脸色,一声不吭地坐在手术室外面。
在确认江为峰手术顺利后,莫七景发现江定突然起身开始往外走,一副要去跟谁拼命的模样。
那时江定的脸色过于骇人,梁梦流着眼泪死死拉住江定的胳膊:“妈求你了,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你去了可就暴露了。”
可江定没听,还慢慢地扯下梁梦的手。
莫七景看不懂时,梁梦忽然叫她:“莫姐,你帮我劝劝他。”
什么都不知道的莫七景看着大步走远的江定,疑惑地问梁梦:“阿姨,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莫七景在那一天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知道江定在半年前的某一晚流了很多血,差点死去。知道江定在医院里躺了很久,甚至一度心灰意冷不算治疗。知道江定有着如何可怕的父亲,如何从地狱里死里逃生。也知道了刚刚不听梁梦劝告,执意离开医院的江定,是要去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同时,她还收到了梁梦发给她的一张照片,得知江定很快就会消失。
这么庞大而令人窒息的信息量如同一把大斧劈开莫七景的五脏六腑,令她浑身僵硬,仿佛血液在倒走。
梁梦一边哭一边跟莫七景:“他是被气昏头了,他这么跑去找江胜立,是算跟江胜立一起死的。”
梁梦哭的时候不自觉急得一直扯莫七景的衣服,反复道:“不能让他去,绝对不能让他去!”
莫七景的身子被梁梦扯得一摇一摇,但她的脚步却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眼神也充满惊怖。
江定会死,甚至现在就在去赴死的路上。
这个消息如同一双大手直接自心口捅穿她的身体,掏出她的心脏,并死死捏住。而她真实地感觉到了心口的纠痛,呼吸变得急促,身子和手都开始发抖。
她战栗地掏出手机,试图给江定电话,但是江定不接。
他不接梁梦的电话,也不接她的电话,他就想去赴死,他什么留恋都没有。
什么留恋都没有,包括她。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江定的那一刻,莫七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伴随着这个海啸一般有杀伤力的消息,面临生死,一切的迷惑信息也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继续相处?不重要。
加深了解?不重要。
他是不是高中那个人?也不重要。
她只是如此强烈地意识到。
她不想失去他。
她不愿意失去他。
如果能救回他,她做什么都愿意。
那一晚,莫七景在家中蜷缩成一团。梁梦发了条江定已经被曹均宁劝回的消息给她,而莫七景只是反复地看着梁梦发给她的那张照片。
电视里播着一个综艺,里面的嘉宾在煽情地着一些过于应景的话。
“其实我从一直以为我跟我爸的感情很普通,就不好不坏吧,反正谈不上爱这么矫情的字眼。直到……医院确诊他癌症。”
“面临着失去他的现实时,我才明白我有多舍不得。原来最要面子的我可以为了借我爸的医药费四处去求人,丢掉自尊,原来我最爱的一切娱乐活动都可以不再入我的眼,从此不碰。原来我会为了我爸哭很久,原来我可以辞职,可以分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得陪着我爸。到我发现自己竟然愿意为了他付出到这种地步时,我才明白,原来我是爱他的,深深地爱着,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种关系普通又不深不浅的亲情。只是这份爱一直被掩藏在不明显的角落,让我一度以为,那算不上爱。”
“现实有时候很残酷,我常常在想,或许当我年纪大一些,经历再多一些,成熟通透以后,我会更容易看懂感情。那时候,可能我爸只是给我送件冬衣,我也能意识到我爱他。可惜时间没有给我那么慢悠悠去发现自己感情的机会,我最终是以这种悲痛的契机意识到这份亲情之深的。”
这个契机,也太悲痛了。
莫七景放下手机,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脑袋深深地埋到膝盖上。
眼泪湿膝盖处的布料,莫七景回忆起那个清单,忍不住想,江定真是个傻瓜。
是遗愿,却没写几条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全是为了父母,为了她。
都要消失了,何必在乎她能不能接受?何必在乎她会不会因此难过?
可这就是江定。
他会在她被大雨围困时撑伞来接她,他会在她沮丧难过时安慰她,他会在她孤立无援时帮助她,他甚至会忍着剧痛,突破屏障,承受被排异掉的风险,狼狈而吃力地去救煤气中毒的她。
如果当初他不强行救她,或许他还不至于被消耗到快要消失。
他跟高中那个人一样,都是个温柔且坚定的人,都拥有会动她的特质。如果他不是高中那个人,那他就是除了高中那人以外,第二个动她的人。
她早该注意到的。
她是个会明确拒绝异性的人,不管是江今驰、尹事澄、周元青还是街舞班的许御又或者其他追求者,她不就是不,从未给过他们丝毫余地,永远都保持着绝情的距离。要是谁敢动手动脚,她绝对立刻出手让对方好看。但是这次重逢,她却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不自觉就给了江定特权。只有江定可以一次次用稀奇古怪的理由把她叫出去吃饭,只有江定的触碰她没有反击,只有江定可以未经她的许可一次次把她拉走。
她从未排斥他,或许她潜意识就渴望跟他靠近,所以当初误以为他接周染染电话却不接自己电话时,她还会感觉到生气,所以她总是不自觉关心他,担心他,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每一处都是她其实喜欢他的证明,每一处都证实他在她眼里跟别人不同。
她,喜欢他。
可她却注定要失去他。
剜心的痛觉刺痛着莫七景的神经,世界仿佛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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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厅,两双眼睛都夹杂着复杂情绪跟对方对视。
蹲着的莫七景仰起脑袋,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脸上的眼泪被一只手一点,一点拂去。
江定伸手想扶她起来,但才握住她的手臂,她便吃疼地蹙了下眉。
注意到莫七景今天穿的依然是长袖,再想起昨天碰到她手臂时她也是这样,江定意识到什么,伸手,在莫七景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拉高了她的衣袖。
纤细白皙的手臂上,一条深入血肉的勾痕,长长的,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
莫七景掩饰一般地把衣袖下来,两人还未更多话,莫七景的手机开始发出连续的消息提示音。
曹均宁发来的,消息预览也显示在屏幕上,江定瞟了一眼,刚好看清了信息内容。
此前许多细节开始慢慢浮现在江定的脑海,画面一张一张拼凑起来,变成了江定从未意料到的情节。
江定从A城回到C城以后,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处理掉江胜立。只有让江胜立伏法,父母和景才能真正安全。
可他还没来得及按部就班,就确认了自己要消失的事实。
人到绝境便变得激进,变得孤注一掷,反正没有时间了,反正都是要消失的,他甚至不怕死了,想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跟江胜立同归于尽。
于是在那一晚,在江为峰被抢救回来以后,他怒意冲脑,当场便要去找江胜立拼命。
他不知道那一晚,在医院得知真相的莫七景掉着眼泪,不管不顾地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江定已经离开太远了,莫七景徒劳的追逐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还因为太慌太急摔了一跤。
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面划过,直接破了皮。莫七景吃疼地站起来,眼泪还在掉,她焦虑地看着四周,难过又恐惧地想着还能怎么办。
江为峰还昏迷着,江定知道她和梁梦电话过来就是要劝他,故而不接她俩电话,那还有谁能阻止江定?
莫七景一顿,忽的想到了唯一还有希望挽回一切的人。
那一天,根本不知道莫七景是谁的曹均宁,接到了一个女孩子泣不成声的电话。
曹均宁莫名:“要我帮什么忙?我现在忙着给人送文件呢。”
莫七景拍了拍摔伤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往前,飞速拦了台的士:“送去哪里?我帮你送。”
曹均宁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听懂事情的严重性。
莫七景:“他现在不接我和阿姨的电话,我估计你直接劝也没用,恐怕只有你出事了,才能把他骗回来。”
“他在乎父母,如果他被骗回来以后还不听劝,你就用阿姨和叔叔的安危来稳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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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莫七景发现自己的身边经常有人跟着。
看样子是江胜立的人,目的也不言而喻。江胜立想置江定于死地,可江定躲起来了,于是江胜立认为她和江定一定会见面,便派了人时常来监视她。
这一天,曹均宁了个电话过来向莫七景抱怨。
“别提了,研究起案情来就跟不要命一样,东西都不吃。”
莫七景立刻担忧地站起身:“等我下,现在过去你们那边。我待会儿去买些他爱吃的东西,这样他多少会吃几口的。”
着,莫七景才走了几步,便在窗户那边看见了楼下江胜立的人。
她顿住脚步,蹙眉对曹均宁道:“楼下有人,我去找他会暴露他的行踪。”
她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去找江定了。
曹均宁点头:“你也确实不要过来的好,他现在呆的屋子,越少人出入越好,这样才安全。”
莫七景无奈地看了眼楼下江胜立的人,不放心道:“我告诉你买什么吧,店铺地址和菜名我都微信发给你。哦,记得不要点香菇,还有他不爱喝甜的,一般饮料只喝一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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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间咖啡厅内,周染染看向突然找她帮忙的江定,满心都是不屑:“实话实吧,我现在对你江今驰的好感度可是低到不能再低了,要不是还有合作这层关系,你恐怕早已经在我的黑名单里了。所以……我对你没有一点信任度可言,我不想配合你。”
“就算我有时候待人方式有问题,但是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在工作和大事上,从来不开玩笑,没有把握的事不会跟你提要求。所以希望你相信我,我给你的消息肯定是准确的。”
周染染跟江定对视片刻,她拽起手机:“等我下,我去找我公司其他人讨论下。”
着,周染染便退出包间,去到隔壁一个无人的空包间内:“喂,陈姐,有这么一个情况……”
完电话,周染染刚准备去隔壁拒绝江定,便收到了莫七景关于她妹妹舞蹈课的电话。
周染染顺便把江定来寻求帮忙的事跟莫七景讲了一遍:“江画要是真的出那么大丑闻的话,我们公司肯定还是得宣布解约的,毕竟现在社会和媒体都注重信用这一块。但是我实在不喜欢江今驰,所以就算举手之劳,也不想帮他。我想好了,他想我第一个出来发解约通告,我就偏不第一个出来,他爱找谁帮忙找谁,反正我不帮他。”
着,周染染抬了抬下巴:“其实也是因为有点为你不值,他以前对你那都是什么态度啊?这么想想就更不想帮他了。算了,不他了。上次我哥对我动手,你出来帮我,我一直要答谢你来着,你硬不要。但我真的不能欠人,不然浑身难受。你最近缺什么东西吗?或者有没有什么难题?我都可以帮你。”
莫七景一顿,好半天才犹豫道:“染染,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拜托你帮他一下?”
周染染发出一声不可置信地怪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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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七景家。
暖黄色的吊灯灯光在沙发上,玻璃茶几上摊着一大堆报纸和材料。
报纸和材料大多都是关于那个遇害财务和江画的,莫七景知道江定急需证明江胜立有罪,她也没日没夜地跟着翻材料。
这天,她电话给曹均宁:“你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可以交给我去做。”
曹均宁无奈道:“你是不了解老江吗?他就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把你卷进来,希望你绝对安全,哪里可能同意你参与这些事情?我现在不时跟你汇报他的情况,要是被他知道了,他恐怕都要怪我。”
“多个人帮忙总好过于没有。”莫七景思考片刻,道,“对了,虽然事件看起来跟江胜立都没有关系,但我查了好多材料,感觉财务遇害这事,就算凶手已经执行死刑了,也还是有希望的。或许可以让警方去查查凶手和近亲属的银行账户,在那段时间内估计会收到一大笔钱,查查钱的来源,没准儿能往上追到跟江胜立的关联。”
“你还真的一直在研究啊。”曹均宁回道,“不过你跟老江思路还真是有点像啊。你这个结论,老江刚刚也跟我过。放心吧,等关键证据到手以后,肯定会一起提醒警方的。”
莫七景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所以,现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吗?”
被问了无数次,曹均宁实在被问无奈了,既然莫七景这么锲而不舍,不帮忙不罢休,他索性选了个相对酱油,实际上根本没必要的工作:“这样吧,老江刚劝服了钟厉,现在钟厉估计去个地方取个U盘后就去自首了,你过去远远看着钟厉,注意,远远的,绝对不要靠近。要是他自首了,你就告诉我一声。”
曹均宁挂电话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能编出这种工作来。毕竟钟厉被江定拿捏得死死的,不可能不去自首,根本不需要人跟着。
莫七景在确认自己安全,无人跟踪的情形下,依照曹均宁的指示提前抵达了钟厉藏证据的一栋老旧建筑中。
钟厉要去四楼,她便提前在五楼观察着。
就在钟厉进屋后不久,莫七景意外注意到,楼下有几个眼熟的人,似乎正在往这边过来。
被这些人跟踪过,莫七景也许多次透过窗户见过这些人,她能百分百确定那就是江胜立的人,可这些人竟然进了建筑,并且正在上楼。
莫七景立刻冲去敲钟厉的门,钟厉才开门,她便快速将门合上,提醒钟厉要赶紧逃跑。
半分钟以后,江胜立的人已经抵达门口,并且试图开门。
门口发出的声响令莫七景胆战心惊,她赶紧拉钟厉,压低声音道:“有没有什么窗户是可以往下爬的?快点。”
钟厉的脸是铁青的:“没有,每个窗户都是金属网封死的。”
“那有地方可以躲吗?”
钟厉还是摇头:“这间办公室太,不管躲在哪里,他们都会翻遍每个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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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门外江胜立的人破门而入。
乍看之下,屋里没有人,但那些人立刻开始翻翻找找。
不过两分钟,钟厉被从一个柜子里拽了出来。
凶神恶煞的几个人在找到钟厉以后也没有罢休,依旧翻遍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检查钟厉有没有藏起来什么证据。
黑暗中,莫七景死死捂住嘴,大腿和手臂都被钩子划破,长长的一大条伤口,痛得人要命,也开始流血。但她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
那是个办公室头顶上一个非常狭窄的通风管道,到那群人绝对不可能怀疑这种管道能进人。莫七景本来就是个子,又瘦,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把自己塞进去。
但是太勉强了,过于狭窄的空间里还有生锈的钩子,那些钩子在莫七景进来后就毫不客气地扎入了血肉,但是她没有退路。
她听到钟厉被殴的声音,也听到那群人一直在屋子里翻找的声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群人才架着钟厉离去。
莫七景筋疲力竭地推开通风口的盖子,艰难地从里面爬出来。
钩子导致的伤口划开了血肉,又深又可怖,毁了跳舞时白皙纤细的手臂和光洁无暇的左腿。
疼痛刺激着痛觉神经,让莫七景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滴到她经过的每一块地面,形成一条长长的血染的痕迹 。
莫七景的手里握着那个U盘,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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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太多的细节一点拼凑起来,江定回忆起很多之前他觉得奇怪,但他却忽视了的细节。
比如,他丧失理智,差点要去找江胜立拼命的那天,不在场的均宁是从哪里得知他要去冒险的消息呢?梁梦是不认识均宁的啊。而那天向来以神经大条著称的均宁,竟然想到用护士诈他,并且还能在劝他时,每一句都直击他最在乎的要害。
比如,什么都没想起来,全然不记得两人过去的均宁,在他忙于办案没好好吃饭时,连续好多天都准确无误地带来了他爱吃的东西,精准到店面、分量、口味都分毫不差。
又比如,那天看上去明明不乐意帮忙的周染染,在电话回来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那么干脆果断不谈任何条件地答应了帮忙,走前还突然跟他了一句“我越来越疑惑,莫七景看上你什么啊?”
还比如,钟厉既然是在拿证据的途中被逮到了,又怎么托人把证据送去警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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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
曹均宁的信息几乎把莫七景这几天做的事情提了个遍,接而询问起莫七景的伤势如何了。
莫七景意识到江定一直在看手机屏幕上的预览信息,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江定嗓子发哑地看着莫七景受伤的手臂,又缓缓抬起视线看莫七景。
他低声问她:“景,我现在特别高兴,又特别难过,你怎么办?”
回答江定的是莫七景无声的动作。他的手忽的被白皙的手扣住,葱白的指尖安抚地摩挲着他的手心,他察觉到莫七景忽的向他靠近,接而女生柔软的唇边轻轻贴上他的。浅浅的吻触上又松开,接而又再次触上,轻轻地,心翼翼地描绘着他的唇形。
就像是在抚慰他的情绪,只存在于记忆里的温柔触感令江定身子一僵。
原来,是这样。
或许她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他,她的感情?
因为是他的愿望,所以她身上有伤也会强迫自己过来电影院,被他不心抓到伤口,也还是任由他捏着手腕,戴上那根手链。甚至连他强迫她时,她还在为了舍不得他掉眼泪。
他做着自己都觉得混账的事,着自己都觉得混账的话,他这些天对她一点都不温柔,但是她丝毫没有计较,她满足他所有的愿望,付出她能给的全部关心,装作不知道他会消失,用拙劣的演技成全他的安心。
原来,是这样。
他以为他对付江胜立,是孤身一人血战,独自闯了一趟地狱,他以为他把她保护得很好,可以让她完全置身事外,完全远离危险,享受跟他那危险境地完全不同、完全割裂的平静生活。
但是她没有。
刀山火海,她跟着他一起下,万丈深渊,她也陪了他一趟。她穿过荆棘,流着血也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帮助他顺利抵达了计划的目的地。
他以为是他在守护她,实际上却是她在守护他。
本来,他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看什么都是黑暗的,但她带着光明出现,将他拉到明亮耀眼的阳光下。
唇边的轻吻还在延续,细腻的,安静的。暖意开始在胸口蔓延,江定下意识地回拥她,抱紧他深刻思念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