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南行 阿姐真是被沈识给迷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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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寇窈提出想要同去明州处理疫病之事时, 沈识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

    随后他想起了寇窈刚醒来时同他得那番话——她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便是想去的。

    于是沈识道:“那你须得保证自己不会累着病着。”

    寇窈抬了抬下巴,是个有些骄矜自得的姿态:“疫病对我来可算不上什么, 我自然不可能累着。”

    再者,太医院的那些人着实无用了些,用药治病也太过保守,只让他们前去治疗这疫病不知得拖到猴年马月。

    寇谨和莫如霜夫妇则是有些不赞同。不过莫如霜还是习惯了顺着寇窈的心思, 只是道:“早知不该让禾迦带着银会苗疆,他留下来还有些用, 能让你少操点心。”

    只是在当时, 寇窈一直昏睡不醒,银的情况又太让人担忧,能带着蛊王回去且将它送到虫谷深处修养的也只有禾迦一个人了。

    寇谨则是把“疫病干你什么事”摆在了脸上,觉得女儿就该像往常那般吃喝玩乐,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寇窈揣摩着她阿爹的想法道:“不定我这一去,金陵城里的这些人就改口夸我慈悲心肠了。”

    这话倒是不假, 只是寇谨仍觉得这样太过委屈她, 面色仍旧不好看。半晌过后他才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叹了口气道:“那便去罢。我和你阿娘在金陵待得太久了,还是得快些回去。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向家中传信。”

    顿了顿, 寇谨又问道:“中秋能赶回家里过么?”

    阿窈的十五岁生辰时他们一家子便没能在一起,总不能中秋也分隔两地。

    寇窈琢磨了一下:“明州的疫病听起来不是特别棘手, 估摸着可以。”

    原本沈识便算册封完后与她回苗疆, 好生查探一番有关那叛徒的事, 谁料却被明州的疫病横插了一脚。不过从金陵前往明州再从明州回西南的寇家都费不了多少功夫,距中秋还有将近一个月,想来不成问题。

    寇谨摸了摸她的脑袋, 叮嘱道:“万事心,让阿风和辛夷跟着同去。”

    他的目光掠过沈识,最后定在了寇风面前,语气里带着些难测的意味:“阿风,护好你阿姐,别让你沈师兄欺负她。”

    寇风摸了摸怀中的册子,冷淡的神色里带着些坚定,点头“嗯”了一声。

    沈识:“……”

    他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寇窈,心中哀叹了一声。

    前往明州的路上有不少京卫官员随行,单是太医就有五个,显得寇窈很是格格不入。不过有沈识在,到底没人多嘴多舌,只是眉眼交谈间少不了轻视又暧昧的官司。

    这时候就显得太医里那个最为年轻的医师的与众不同来。他姓张,是原先寇窈在宫中见过几次面的那位院判的徒弟,私底下听师父念叨过几次寇窈的医术,又听了沈识传出的寇窈解毒的事,对她很是好奇。

    在一行人中途歇息时,这位张太医终究是顶住了沈识难辨喜怒的目光凑到了寇窈面前,好声好气地问起寇窈怎么解了裴安那令太医院束手无策的毒。

    只不过这个“面前”仍旧隔了三尺远。他怕坏了寇窈的名声,也怕沈识时刻不离身的刀。寇窈秉承着“太医有用一些她便轻松一些”的念头,倒也不吝啬提点他几句。

    沈识想凑近些听听他们在些什么,不过在看到不停在册子上写写画画的寇风时又顿住了,一言难尽道:“阿风,你在写什么?”

    寇风“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严肃道:“师兄,你刚刚在阿姐下马车时捏了她的脸。”

    阿姐时候是不喜欢被沈识捏脸的,所以这应当算作“欺负”的一种。

    沈识闻言更加一言难尽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今时不同往日?”

    时候不懂事便算作欺负,如今不过是肢体相接的情|趣,用得着这般么?

    寇风不是很懂。沈识阴郁地看了他一会儿,出言道:“我赌你日后讨不了姑娘欢心。”

    言谈间寇窈那边已经和张太医交流完了心得。张太医带着一脸醍醐灌顶般的神情离开,还不忘挤兑两句竖起耳朵想要探的同僚:“你们不是不稀罕去问嘛,我如今也不稀罕给你们讲。”

    太医们一脸悻悻,又实在拉不下脸去和一个自己那么多的姑娘讨教,只能抓心挠肝地不安生。

    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马匹俱是良驹,又没有什么拦路虎,不出两日便进了明州城内。李巡抚早已在城门候好了,见到沈识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在沈识忙不迭去扶李巡抚时,寇窈又和许久不见的裴安搭上了腔:“先生,您身子还好罢?”

    裴安道:“疫病传人并不严重,只有在水中泡久了的人不幸染上了,我并无大碍。”

    许是她血的缘故,毒解之后他的身子便强健了许多。裴安始终惦念着恩情,又想起暗卫告诉他的金陵城中的风言风语,目光都柔和了不少:“莫要为了旁人不相干的言语忧心,待我回金陵后自会和他们理论一番。”

    当初明德皇后便是受不住言语攻讦,他很是瞧不上这些事。

    寇窈诚恳道:“多谢先生,不过我不是很在意这个。”

    此时她更在意的是疫病。

    李巡抚到底是当初来江南收拾秦三老爷烂摊子的人,做事很是雷厉风行。在疫病初露端倪时便将病坊收拾出来,将所有染病的人都安顿好了。

    病坊中躺着的多是拿了银子帮着疏通官沟的百姓和跑前跑后的京卫,就连人高马大的刘副指挥使也躺在了里头。太医们包裹的严严实实进去看诊,寇窈也意思意思掩了口鼻,不过李巡抚等人却拦住了沈识。

    “殿下。”李巡抚道,“虽这疫病传人不是那么严重,却也不得不防,您还是在外……”

    沈识断道:“不妨事。”

    他此刻总算意识到了皇家身份的金尊玉贵与不便之处,心中颇有些复杂,只觉得与自己活的前十八年格外不同。不过他显然不会让自己适应到这份金贵里,行事和以往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就像此刻,李巡抚等人的劝阻他压根儿没入耳,只学着太医裹严实了,跟着寇窈一同进门去看,还不忘敷衍一下怕碍于面子不得不进来的其余人:“你们在外头好好待着。”

    躺着的病人们面色灰败,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起了大片大片几近腐烂的红疹,隐隐散出些恶臭。寇窈拼命吸着自己帕子上残存的香气,仔细琢磨辨认着这些人的病症。

    以往苗疆出过一个专爱攻克各种疫病的大巫,留下了很多方子。寇窈将这尸疫与毒经中的几种疫病对上了,粗粗想了想其上记载的解决之法,顷刻间便想通了从哪方面入手。

    她原本皱紧的眉心也松开了,瓮声瓮气对沈识道:“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得多试几次方子。”

    不过也试不死人便是了。

    那边的太医们也商讨出了一些头绪,寇窈只觉得他们那方子裹脚布般又臭又长,还费财费时费力,再中庸不过,有些瞧不上。太医们听她了几句,也嫌她用药奇诡大胆,还有以毒攻毒之法,甚至可以称一句歪门邪道,也不以为然。

    张太医道:“我倒觉得寇姑娘的法子有可行之处……”

    话还未完,便受到了诸位同僚的怒目而视。

    寇窈哼了一声,抓着张太医按自己的方子煎了药,想抓个人试一试,神志还在的病人们却看她年纪不敢开口。最终还是刘副指挥使想起了这位寇姑娘在北疆的行事,下定决心道:“我来!”

    只是他喝药时面上神色难掩悲壮,甚至带上了些赴死的慷慨。

    半日后,刘副指挥使身上有了力气,面色也好了些,只是总急急忙忙向茅厕跑。在他一个时辰第三次去完茅厕虚脱地回来时,寇窈又改进了一番方子,让张太医又煎出了一份药。

    “这次应该不会闹肚子了,但可能会有些旁的毛病。”寇窈如实道,问明显有了些意动的人们:“谁愿意试?”

    而其他的太医已经傻了。

    比起他们商讨出的方子,这也太立竿见影了些。

    如实这番试了三五日,寇窈终于写出了满意的方子,其余的几个太医也将她当成了在世华佗。寇窈只觉得这个称呼比在北疆的“菩萨”还要令人恶寒,把诸事都交给了太医,自己随沈识一同去李巡抚府中诊治他家的公子。

    这位李淮公子很是古道热肠,疏通官沟时也跟着忙前忙后。原本他以为自己身子壮实不妨事,结果也病倒了,还比旁人病得更重些。李巡抚到底是担忧自己的儿子,经此一事不放心别的太医,专程请了寇窈帮忙。

    如今的李府是曾经秦三老爷的宅邸,修筑得很是气派,比起裴家也不遑多让。挖出尸身的是李家人觉得阴森森不怎么涉足的后院,若非疏通官沟,他们根本不知道后院里还藏着这种事。

    不过这处宅邸本就大,后院也距他们住的前院远得很,李巡抚将那些尸身安葬后又请了僧人做法超度,继续在此住了下去。

    他问心无愧,觉得不用再出一笔钱买新宅院。

    寇窈问道:“检验尸身的仵作在何处?我想问一问那些尸身到底何处残损。”

    也好借此推断出那叛徒是用什么入了药,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她不知道那人手里还有多少她未曾见过的毒,再者知道了不定对早些让银醒过来也有帮助。

    李巡抚道:“尚在府中,寇姑娘何时想问都行得通。”

    几人言谈之间,听闻有来客的李家姐李妍也匆匆赶了过来。李妍十四五的年纪,梳了个双螺髻,眉眼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清丽,却又带着几分其他江南女子少有的娇憨之态。在见到沈识的那一霎她便红了脸,娇羞地行了个礼,开口道:“如今要称公子为殿下了。”

    她眼里似乎只有沈识一个,丝毫没有问一句寇窈是谁的意思。

    一直默不作声的寇风犀利地看向这位李姐,下意识去摸怀里的册子。

    有烂桃花。

    沈识前段时日在明州时,这位李姐便时不时来偶遇一番,只不过沈识没有搭理她。如今寇窈在身侧,身边还跟着个时不时通风报信的寇风,沈识只觉得她太过烦人,又不能直接动刀将她赶走,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李姐脸上的胭脂煞是好看。”

    李妍受宠若惊,还未开口便听沈识继续道:“不知是在哪家铺子买的,我也想买给……试一试。”

    他只还不够,偏偏还要向寇窈这边看上一眼,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他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不舒服的寇窈被他这样一看,登时觉得脸有点热。

    ……以往沈识发人只是单纯的发,如今却已经会拿她当由头了。

    不过这感觉不坏便是了。

    李巡抚的夫人去得早,只把女儿娇养着长大,却看不透她此刻所求。只是沈识这样一他却在另一方面察觉到了不对,呵斥道:“你兄长病得这样重,你怎么还有心思梳妆扮?”

    李妍被落了面子,跺跺脚委屈地走了。沈识淡淡看着不住“女不懂事”的李巡抚,一时不知他是真没看出还是假没看出自己女儿的心思。

    ……如果是真没看出,那李巡抚在这一方面委实迟钝了些。

    同样迟钝的还有寇风。他只听出了沈识夸李妍的胭脂好看,对沈识的后半句摸不着头脑,心中很是愤慨——沈识居然当着阿姐的面就夸别的姑娘!

    现在就是这般模样,日后还得了!

    他看了一眼丝毫不生气的寇窈,只觉得心更痛了。

    阿姐居然不气,真是被沈识给迷了眼了!

    他怒气很是深重,面色也更加冰冷,连带着“师兄”二字都不愿再称呼,已经开始琢磨如何让寇窈认清沈识的“真面目”了。

    即便沈识刀法再好,也不能让阿姐同他在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