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没有意外的约不到段肃捷。

    其实她根本不想去看那血呼啦的场面。

    八十年代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会死刑之前会有公判大会， 这几年俨，每逢公判大会会有无数群众围观，段只是听过但从没见过，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约会竟然是来看公判大会。

    但是到了现场才知道他们太天真了，围观的人民群众太多， 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乔据实相告：“我们还是去百货大楼吧。”

    段肃捷不出来还有段， 他任劳任怨的陪着， 乔就到百货大楼放心买， 挑了一支钢笔还有一瓶雪花膏一瓶宝宝霜， 之后晃晃悠悠到了百货大楼的后面。

    百货大楼是新川市中心最显眼的建筑，相比宏伟气派的前门广场， 后面这条街临近年关粉面等吃店有一半歇业，再加上去公判大会看热闹的人，上次来还算热闹的长街略显萧条，过了这条街再往前走就是七拐八绕的胡同巷子。

    乔上次来百货大楼买香水就在巷子里吃了亏，两个二流子今天被枪决， 附近胡同都很安静也没可疑人士走动， 段肃捷也对这地方熟悉，他爸爸上次来这里调查他来历，妈妈怎么也来？

    段垂着脑袋， 看起来莫名低落。

    乔正到处观察，一回头发现他这样子捣了捣他胳膊肘：“怎么了？”

    “你在找什么？”

    “我想知道那两个二流子的家在哪儿。”

    段一下子振奋：“我帮你找！”原来不是调查他！

    乔觉得这孩子情绪变化太快， 她又不是段肃捷和段有利益关系，段给她感觉得还是很好的， 她根本没想去怀疑他什么事， 莫名有股自信。

    两个人没白费力气， 附近溜溜达达找到一点苗头， 沿街没能去看热闹的商户在声讨论经常在这儿流窜的盲流，言谈间提到盲流及家人，均一脸愤慨。

    “幸亏是枪毙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做多少恶！”

    “是啊，瞧，他们家人都没敢出来。”

    “嘁，他们家儿子横行霸道的时候拽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就是缩头乌龟！”

    胡同里有家人门前被扔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听起来还有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大人训斥孩轻点。

    “妈，咱们真搬家啊？我哥回不来了？”

    “点声，你哥回不来就算了，咱们家人还得活呢，他作孽够了以前弄的钱半分都没给咱们剩下，咱还落一身骂，赶紧走了清净。”

    言谈之间对违法犯罪的儿子不以为然，只是痛恨没有了恣意妄为的好生活。

    乔挑了挑眉，没有再听下去的念头，原本她还想因为自己让爸爸去查这两个人接着他们被逮捕枪决会给家里人带来不好的影响略有些不安，现在看来什么样的家庭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走吧。”

    段不明所以：“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乔只是瞧不起这种人，和王丽霞一样，孩子要么是累赘要么可利用。

    段约莫能猜到一点，但是不想她继续纠结在这上面，出了胡同就去买了两根冰糖葫芦哄她开心，自己妈妈当然要宠啊，反正现在他们俩差不多大。

    乔咬掉最上面一颗最大的冰糖葫芦，外层糖衣甜甜的，可是吃到山楂果肉都被酸的流口水、挤眼睛。

    旁边段也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表情，睁只眼闭只眼，看起来莫名的相似。

    “怎会如此！”

    段不敢咬了：“要不咱们回家裹上一层糖再吃？”

    “那我们为什么花五毛钱买它呢，能回家做的话比这便宜啊？”

    “是啊。”可是买冰糖葫芦的老大爷穿件棉大衣扛着糖葫芦边走边卖看起来怪辛苦的，他们都咬了一口怎么好意思去找人茬。

    段硬着头皮咬第二颗，不酸！

    他没心没肺的嘻嘻笑着建议：“要不再尝试一下，我们不抛弃不放弃嘛。”

    乔狐疑：“你怎么这么多歪门邪理？”

    “我这叫豁达乐观！”

    “嗯，也对。”乔嘀咕：“俩张一样的脸怎么脾气不一样呢，我想象不到你哥像你这样活蹦乱跳是什么模样，忒不稳重了。”

    “你这是区别对待！我哥哪有我可爱啊！”妈妈你之前挂在嘴边的话是最爱你的好大儿啊！

    乔被逗笑了：“那你性格也不错，挺活泼的。”

    “你要比我哥好！”

    乔本来想的，但是无意见的一回头瞧见有位高大少年双手抄兜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吓了一下，咽下酸溜溜的口水心翼翼的喊：“肃捷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阳光真好，段肃捷朝他们走来时身板笔挺，容貌清隽，就是脸色有点古怪，瞟了乔一眼没有情绪波动。

    段根本不相信，昂着脑袋冲天指：“，你别吓唬我，我哥那闷葫芦性子现在不可能过来，其实有个词形容他更合适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对年少时的爸爸意见很大，想到能背后‘诋毁’他，开心的咧出两排大白牙，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嘚瑟。

    乔默默往一旁挪了挪，段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走上前来与他并肩，他正想跟乔科普闷骚这个词时猝不及防一扭头。

    “妈呀！爸！”秃噜嘴了！

    段肃捷和善的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什么词？”

    段秒怂：“是严肃认真正直优秀呀！”

    噗。

    不顾段求救的目光，乔努力笑的很声。

    段肃捷斜睨段，他慢慢矮下身子然后一个转弯跑到乔身后，两手抓着她双臂完全就是带着乔躲避段肃捷的姿势，就不信爸爸能拉开妈妈对他动手！

    乔完全不能抗衡段这大男孩的手劲，隔着棉衣也有点痛，但现在的情形更让她开心。

    她清清嗓子声音和笑容都很甜：“肃捷哥哥，你饶他这一次吧？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段肃捷嘴角抽了抽，这俩人投降的话都的那么顺溜。

    段悄悄从乔背后探头举起那串啃了两口的冰糖葫芦：“哥，给你吃，放我一马。”

    “你吃完我再吃。”当他没听到两人都酸么？

    “不不不，你吃，我尊老爱幼啊不对，我孔融让梨！”段听乔就快憋不住笑了，眼珠一转想出个问题：“哥，你不是不来么，怎么在这儿碰见了好巧哦。”

    乔也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望着段肃捷，但不是嘲笑他，而是纯纯的好奇，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自作多情呢。

    段肃捷面色坦然：“我来调查你。”

    又来？

    段直接从乔身后站出来，然后拉着她往前走：“咱们回大院吧！”不要跟这个冷血的人在一起！

    乔站在原地没动，不是她不愿意走，而是段根本没用力气。

    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肃捷哥哥，一起回去吧。”

    段肃捷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还是没丁点儿笑模样。

    等到公交车，从市区到大院的线路人挺多，三人只能站着，乔长得漂亮皮肤又白，一双眼睛清灵纯真，车上两个青年吹了个口哨，乔楞了一下，身后有只手推了推她，她下意识随着这力道往前发现正好站在段和段肃捷中间。

    段肃捷瞥了那人一眼：“舌头不要可以切下来卤口条。”

    段捏了捏拳头，吊儿郎当的青年立刻噤声，怕惹麻烦，下一站就下车了。

    “谢谢肃捷哥哥。”乔声音很轻，低到另一边的段根本没听见，他还在和酸溜溜的冰糖葫芦较劲。

    段肃捷抬眸，一直看着窗外。

    回了大院，乔将雪花膏塞给段肃捷：“肃捷哥哥，你替我把这个交给汪阿姨吧，就是你送给她的新年礼物？”

    段肃捷皱了皱眉。

    乔改口：“是我送的也行啦，只要汪阿姨肯收下。”

    完也不等段肃捷的反应直接跑开。

    但是进家门之前段肃捷又将雪花膏塞给了段，段一面懵，终于忍不住拽住段肃捷的衣袖，虽然奶奶也很疼他，但他现在还是不出现为好吧？

    “哥，明显是帮你和阿姨和好啊！”

    段肃捷不以为然，这种帮忙根本没用。

    段才不管直接喊：“阿姨，我哥给你带了东西！”

    对于儿子给的礼物汪琴宁有些意外，拿到手还是非常高兴，来回翻看了好一会儿想拧开盖子抹一点，又忽然想起待会儿要抱外孙停了手。

    段静英抱着孩子过来看到这瓶雪花膏随口道：“我的雪花膏忘带回来了，这两天一直觉得手干。”

    不消再往下什么，汪琴宁主动送上雪花膏。

    段去看段肃捷的脸色，他拿着一本书毫不在意，好像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了。

    ……

    除夕来临，大院张灯结彩、走亲访友热闹非凡。

    许鸿山要留在岗位上，他除夕夜基本不在家过，大多呆在部队替手下的兵值班让他们轻松片刻，一家三口吃年夜饭。

    晚上照例要给京北的老人电话拜年，许家祖籍北方，许家老爷子早年从军，现如今和老妻在京北养老，许鸿山是老大，还有个兄弟在京北工作照顾老人，一大家子聚少离多但感情极好，二老对他们一家极为惦念，听许鸿山在部队只有赞同夸奖的。

    但气氛还是有些沉闷。

    许文林活跃气氛拉着乔要给爷爷奶奶，要让他们听哐哐的磕头声。

    电话听筒传出许老爷子的大笑：“你磕就行，细皮嫩肉可不能跟你比，我心疼！”

    老太太也笑着：“就是，你们压岁钱早就邮过去了，再磕就等暑假来京北，奶奶给双份！”

    早在春节前夕，老太太就邮过来一笔钱和特产衣物，饱含浓浓的关心。

    姐弟俩嘻嘻笑，一口答应暑假一定去陪老太太。

    这时听筒里传来一道娇俏的询问：“奶奶，你给多少压岁钱啊，是不是比我的多，奶奶你不能偏心哦！”

    “苧！又胡了是不是！”

    被称作苧的女孩子不乐意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梁倩芳忙圆场，隔着一条电话线和遥远的距离，吵也吵不起来，何况只是孩子之间的玩笑话而已。

    挂了电话，许文林清点压岁钱，又想起这事儿，随口嘟囔了一句。

    “咱们又没看到奶奶给许思苧多少压岁钱，她真是人之心，什么事都要和我姐比！”

    乔剥着橘子皮，细白的手指沾染上浅浅的柑橘气息，她笑容恬淡：“苧没有什么恶意，随口啦。”

    梁倩芳也点头：“孩子家家的哪儿那么多抱怨。”

    但她完若有所思，许思苧是许家叔的女儿，和许文林同一年生人也比乔一岁，两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挡不住她掐尖要强，每逢电话、见面就要和乔一较高下。

    许文林接受批评，掏出自己的压岁钱仔细数了数想揣进兜里再暖暖，结果横空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他所有的压岁钱。

    “——姐！”

    乔果断无情：“再放你兜里，明天还是会贡献出去，开学你不过啦？”

    许文林委委屈屈缩回脑袋。

    好吧，他手里是攒不住钱的。

    何况今天的压岁钱有大用处。

    “妈，咱们哪天回姥姥家？”

    “初二，不是跟你了？”

    许文林抠着一块橘子皮，眼神来回转，到底没敢往深了问，万一让梁倩芳察觉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乔吃掉最后一瓣橘子终于大发善心：“妈，你徐燕飞今年能如愿回她姥姥家吗？”

    年前闹过那一场徐家人再没来过他们家，梁倩芳和许鸿山心里不虞，也没再提及徐燕飞的事，现在乔主动问起，许文林眼神期待。

    梁倩芳不懂儿子的心思，但对乔如沐春风：“她爸没有糊涂到底，今年一定会去的。”

    “那姥姥家一定和他们家很近咯？”

    也许许文林还能见到心上人呢。

    “不知道搬家了没，看情况吧。”

    梁倩芳这话兴趣缺缺，乔挑了挑眉，看来初二回姥姥家过年不会见到徐燕飞了。

    年初一，大院里很热闹，最开心的是孩子，穿新衣服还有压岁钱拿，乔跟着父母出门给人拜年，去段家的时候看到段一身新衣，熟门熟路的跟在段肃捷身后给人拜年，这时候是大人的社交场合，他们只负责乖乖喊人，和段也只是对视一眼根本没两句话。

    乔莫名觉得段眼神很热烈，嗯，看压岁钱的眼神。

    临走之前俩人了句话。

    “你不会想找我要红包吗？”

    段惊喜的反问：“你给吗？”

    问都问了，既然如此，乔拿了一个的红包塞给他。

    拜年的人走后段拿着红包在段肃捷面前晃了晃，段肃捷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在段最不设防的时候劈手拿走了红包。

    “那是我的！”

    段追上去和段肃捷讨要，他闪躲不给，两人闹成一团，段肃捷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少年活泼，看得段老爷子欣慰不已。

    年初二，乔从姥姥家满载而归，但许文林遗落了一颗少年心，他还是没见到徐燕飞，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家长里短的故事，担忧徐燕飞被后妈欺负成可怜的白菜，整天愁眉不解。

    但随之而来的一部电视剧夺走了他、乃至大院所有孩大人的心神，《西游记》开播了，就连大人没事了也和孩一样守在电视机前观看。

    电视剧一起看才热闹，段拉着段肃捷往许家跑，几乎成了许家常客。

    乔默默观察之后摇了摇头。

    她还是看不懂段肃捷。

    不过没关系，开学之后他们还会朝夕相处，乔还挺期待的。

    作者有话：

    不好意思，昨天有事熬了个通宵今天白天都很废，刚写出来，明天的更新也在晚上。不对，今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