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剧烈咳嗽之后, 刘敦怡慢慢转醒。胸口一阵剧痛，让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醒。

    她躺在地上，暴雨砸在脸上, 浑身湿透，衣服的颜色已经完全被底下的血液浸染。要不是胸口略有起伏，其他人估计会把刘敦怡认成一具尸体。

    不过，尸体出现在这里并不突兀。

    要是刘敦怡此时微微挪动几分, 就会发现一具尸体，一具交叠着一具, 连滂沱大雨都掩盖不了的凄喊, 血河自尸山下流淌, 河面倒映着狰狞恐惧到极致的面孔。

    这时候她还无心注意这些，过重的伤势让刘敦怡精神涣散。好不容易有几分清醒的意识，不一会儿, 几乎又要消失殆尽。

    “惨咳，咳咳惨了，咳咳，阴沟里翻了船。”刘敦怡呢喃着，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然而就这些还没够，一股温热的液体自脚下而来, 一点一点将刘敦怡整个身子包裹了进去，浸没口鼻，竟连最后一丝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液体带着作呕的腥臭，刘敦怡死死闭着眼睛，让脑子不去想那东西是什么。

    窒息感让她的意识瞬间清醒，潜意识里的求生欲救了刘敦怡一命。她憋着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的疼痛, 硬生生爬了起来。

    等站起身，刘敦怡才敢睁开眼，方才将自己淹没的液体不出她所料，果然是血。而且是多到汇聚成河，而且它还是温的......

    后面的刘敦怡不敢多想。

    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也像是被血浸染过似的，血红一片，红得黑沉而压抑。不过，就算是这样，天上的一轮圆月竟然不是血月，反而白得发亮。

    “咳咳，咳，场景都没布置好，垃圾副本。”就算胸口疼得她不自觉抽搐，刘敦怡忍不住还要叨叨几句，顺便骂骂这个坑人不偿命的副本。

    才了一句，她就几乎要咳得直接背过去。刘敦怡全身发虚，全凭一股劲儿在撑着，要是有人这时候冲她轻轻推上一把，刘敦怡就真的彻底站不起来了。好在，她目及之处，看不到活人。

    这里不是刘敦怡记忆里的任何地方。

    没有连绵的青山云海，没有破败封尘的屋落，白况和王宴欢也不见了踪影。

    雨一刻不停，脚边是不知名的尸体，血水混着雨水肆意在地上流淌，刘敦怡后退一步，“这是跑到哪去了？”脸上满是迷茫。

    刘敦怡可没有失忆，她还记得之前的事情，自己明明是在与白况制服发狂的王宴欢，除了一个异常的王宴欢，什么异样都没有。无知无觉的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不对......”异常的王宴欢就是最大的异常，那家伙可是想要杀鬼。

    还是跑到人家的地盘搞事，这是什么弱智的角色设定，刘敦怡捂着胸口，想到这么自己还选了这么坑人的剧本，胸口更痛了。

    -

    刘敦怡估摸着，白况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到了这里。于是她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现在她唯有的一个工具就是手机，刘敦怡还不敢开，她算找到一个能挡雨的地方再试试。万一心里开了，让原本好的手机进了水，那刘敦怡是真的要哭了。不过刘敦怡也不抱什么希望。

    鬼的地方会有信号？怕不是一个喜欢网上冲浪的鬼。

    除了满目的尸体，刘敦怡什么都看不到。一开始她还会撇开头，尽量不去观察那些尸体，可太过相同的景象让刘敦怡渐渐的失去了方向感。为了之后能回到最初的地方，刘敦怡不得不通过辨认尸体来记忆方向。

    这些尸体的穿着很有年代感，表情无一例外的狰狞，很难想象他们生前遭遇了什么。刘敦怡头皮发麻，她总担心这些人会突然跳起来。

    刘敦怡隐隐错觉，这些并不是尸体，而是一个个无法动弹的活人，身体的躯壳被某种力量压在这里，灵魂却在亦可不停地哀嚎与挣扎。

    她越是这样想，就越忍不住盯着那些尸体看。刘敦怡突然发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表情难以置信“嗯？！！”

    停下脚步，弯身仔细看看面前尸体的模样，又扭头看向身后，它们的模样竟然一模一样。面貌、穿着，甚至身上的伤口，就算刘敦怡再怎么强词夺理，都没法这俩只是双胞胎而已。

    刘敦怡曾经在现世看过一部电影，电影里的主角被困在一天当中，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永远都无法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而故事的结尾，是她的尸体一具又一具的被堆在一起，暗示主角经历了多少次轮回。

    眼前的情况，恐怕与她看过的电影情节大不相同。

    “救，救命！有没有人，快救救我——”

    隐隐的，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刘敦怡敏锐的扭头看向传来的方向。也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远，她听不清声音的主人究竟了什么。那个口音不像是玩家里的任意一个。

    应该是这里的村民，也就是npc。刘敦怡抿了抿唇，有些迟疑。梅九昭将日记里的事情跟玩家都过，刘敦怡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大概知道这里的村民做过什么，也能猜到村子为什么会变成鬼村。

    死后不愿转世轮回，留在俗世，无非是生前有执念未了。这种罪恶之地，除了复仇，又还会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刘敦怡一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心里却还在鼓。

    她担心，自己要是不随了女鬼的愿，恐怕会被迁怒。可是，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摸摸被转移到内衬口袋里的手机。得想办法回到村子里，刘敦怡心想。

    “唉，”刘敦怡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在找死。”

    没走多久，这个空间总算出现了新的东西，坟，而且不是一座，而是一排。后面还有一个大坑，刘敦怡没敢往那里探头。

    “救命，救救我！啊啊啊啊！！”喊叫声就是从这一座座坟包里传来的，走进了还能听到木头被不断拍击的声音，踢以及刺耳的抓挠声。

    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在些什么，但哭腔和其中的惊恐还是能听出来的。传达情绪不需要明白语言，刘敦怡大概是知道这些人是在求救。

    “......你们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这些村民没有做过这些事，想来也不会被这样对待。里面的声音即使再凄惨可怜，刘敦怡也没有多少共情。

    不过她等会也得自作孽了。

    -

    渐渐的，棺材的拍声愈来愈，好几座坟包里已经没了声响。

    刘敦怡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深呼一口气，捂着胸口咳了点血出来，到感觉力气恢复了一点。挑了一座还有声音的坟包，开始动手挖起来。

    “不许！”

    刘敦怡还只是指尖碰到了土，女鬼立马就来了。冰冷黏腻触感的手死死扼着手腕，女鬼的身体紧贴在自己后背，刘敦怡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女鬼不仅手劲儿大，而且奇怪得厉害。手上没有一丝人的皮肤，是粗糙的褐色，指甲是黑色的而且非常长。不像人的手。

    这个副本里的鬼还会发生异变？

    刘敦怡死死咬住唇，她忍痛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些东西，以便让自己分心好忘却些痛苦。

    “我，咳咳我没想阻止你，我只想回去。”刘敦怡有点奢望，希望身后的女鬼还有些理智，能放过自己。

    生前遭受那些遭遇的人，为了复仇而变成鬼，心里应该还会尚存善意的吧......？

    “死！”

    可惜，女鬼并没有如她所愿。另一只手从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黑色的指甲刺进皮肤，刘敦怡嚯嚯地倒吸着气，窒息感重新回归，濒临死亡。

    ...

    ......

    “不要！”

    “我不想吃这个！”豆子疯狂摇着头，头上的两个辫都要摇散了。胖手捂着嘴，连连后退，“温姐姐了，糖吃多了牙齿里面会长虫，虫子会把我的牙全都吃掉！”

    “我才不要牙齿光秃秃的！”

    豆子的香香妈妈给她拿了一块糖，豆子却是避之不及，躲在杭白川背后，“妈妈换个礼物。”

    顾香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一头短发，上面还别着一枚黑色的发夹。虽然刚从茶田里回来，杭白川却注意到女人留在指尖的墨迹。

    “那豆子想要什么？一个星期前，不是还得好好的想要糖吗？”豆子突然改变注意，顾香也没有生气，弯腰拍拍家伙的头，轻声细语地问着。

    “想，想要香香妈妈教我写字，钢笔字！”豆子脸上红扑扑，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胸脯一抬，回头看了看杭白川，好像是在炫耀。

    “好。”

    顾香带有墨迹的手牵起豆子，两人往家的方向走着。

    杭白川和梅九昭看着背影，豆子一蹦一跳的，时不时抬头看向顾香，嘴叭叭的不知在些什么趣事，而顾香侧着耳朵，认真听着。

    杭白川注意到梅九昭情绪有些不对，等到看不到豆子的身影，她才偏头问，“怎么了？”

    “没，”手指撇了下眼角，梅九昭笑了一下，“嗐，年纪大了，看到什么都容易感伤。”

    杭白川：“......”梅九昭的模样，顶多也就二十七八。

    看到杭白川没什么表情，却有些迷茫的眼神，梅九昭这回是真的乐了。独自乐了一会，才悠悠的给她解释。

    “你知道，日记本的主人是谁吗？”

    “顾香？”前后联系一下，杭白川也知道了。

    “对。”

    日记的扉页上写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