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飞船自地面层起飞, 带起一团巨大的尘烟，强烈的光芒照亮了一片，躲在屋子里的人探出眼睛, 仰望着飞船飞到上空，直到消失不见。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呗，死也要死得明白。”尹恒被丢在飞船角落，双手双脚都被捆得牢牢的, 要是他敢挣扎一下，就能感受到电击的酸爽。两只手环都碎成了渣, 抓他的这群人还跟宝贝似的, 一点一点将碎片捡了回来, 现在正有专人修复着两只手环。

    他们心翼翼地模样，尹恒非常好奇，他是真想知道, 怎么刚回来就一会会的时间，自己就从同伙变成逃犯了。

    “不用这么严肃吧，我都被你们捆住了，电子环都带着，还担心能跑哪去？”勉强动了动臂弯，几秒酥麻的电流贯穿全身, 尹恒扯了扯嘴角，这么几下他全身都没了力气。可就是这样，飞船里的玩家依旧一言不发，在尹恒面前走来走去，像是看不见他这个人似的，尹恒撇撇嘴，声嘀咕了一句, “都是群翻脸不认人的疯子。”

    没过多久，飞船就到了卡罗尔星的最高顶，在黑塔边上降落，尹恒冷不丁地被注射了一针，整个人立马陷入昏迷，飞船外等候多时的几个机器人将尹恒扛进塔中，而飞船上的几个玩家则是捧着手环碎片，从另一个通道到底黑塔中段平台。

    黑塔内部实际上没有那么多玩家，一行人遇到的几乎全是形态各异的机器人，他们神色紧绷，走在弧形漫长的走廊中，没人愿意开□□谈。

    黑塔每上一层，都需要权限。

    走在最前面的人将手环对准电梯口的检测仪，只有权限足够，电梯口才能开。上了几层之后，他们的权限不足，便转交给在电梯口等候的机器人。那到碎片的机器人再次重复他们刚才的行进动作，等到权限不足时，再交给上一级，直到最后由一位玩家拿着东西进入黑塔的顶层，最靠近那巨大悬浮球体的地方。

    那东西几乎和游戏大厅中的主系统一模一样，它是维系整个文明网络运转的主机，代表着荒地科技的顶点。

    “检测到异常没有？”

    祝雨珊刚从电梯中走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个问题，她耸耸肩，把装在盒子里的碎片放到生命侦测器中，点开按钮让仪器开始工作，才撑着面前的巨大仪器看向远处的男子：“没检测出安全隐患，你确定那人在这里面？或者，你确定她还活着？”

    人一层层的把碎片送上来，这可不仅仅是一种形式，黑塔每个阶层，都有程度不同的警报系统，那些人在运送系统过程中，同样也是在评估碎片的安全程度。没有生理方面的生存烦恼，总会给玩家们一种不死的错觉，在荒地的玩家必须时刻铭记，永生和死亡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利，但一旦做出选择，玩家们就从此变成两者之一的囚徒。

    要么归于死亡的怀抱，从这个世界中彻底消失，要么心翼翼，毕生保证自己的性命不被某些人、某些意外窃取。

    祝雨珊就是选择后者的人。

    话的几分钟，侦测仪器有了结果，祝雨珊看了眼结果，不出意料：“就是一堆金属碎片，里面的芯片可能还有点价值。”

    “那就是已经跑到主机里面了。”

    站在巨大球体前的男子皱着眉，这不是他所期望的结果。抬头望着眼前由无数亮丝组成的球体，主机无时不刻在接收着网络覆盖范围内的信息，刻录到硬盘中后，再将信息转入到接收端口，它收集和处理信息的能力极快，数百年间为这个世界的人们带来了几乎他们幻想中的一切。在其他星球都有这么一个黑塔，顶端也存在型主机端口，而卡罗尔星的，才是主机本体。

    它们一起，结成了巨大的网络世界，同时，它们也是运算推进科技进一步发展的巨大推手。

    “你不会是想关掉网络？”祝雨珊见他望着主机，眼神闪烁，扯了扯嘴角，“关掉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廖延你不会不清楚吧，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们留到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廖延眼白分明，面容平静，但祝雨珊从透过对方的面具看出他的疯狂。

    他们都站在疯狂边缘，凝着对方，就是在凝视着自己。

    祝雨珊沉默了一会，“她是什么人，要你们这么忌惮？”

    “一个智能npc。”

    “那可不是人，”祝雨珊知道廖延得是什么，准确来，黑塔高层对荒地之外的世界并非一无所知。她无意义地点点头，感叹了一句，“记忆都被清洗完了，还能来到这里，那还真是个不可觑的人。”

    廖延看了对方一眼，只当祝雨珊的话是嘲讽，手上敲了几串代码，再是几个应急按钮，硕大的球体光芒迸发了几秒，而后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强行停止主机的运转，去搜查躲在在网络中的一串数据，这不太现实。主机对玩家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特别是玩家，主机停止运作的每一分钟，都意味着他们呆着这个世界的时间要多上一分钟。

    想要消除对方，难也难，简单也简单，廖延暂时给主机内部加了安全代码，防止危险数据进入，之后只需要让网络中的所有端口都安装特定的杀毒程序，这样即使无法杀死对方，那串不安分数据也无处可去。

    最重要的是，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入侵主机。

    祝雨珊刚想要些什么，控制台旁的一个显示台自动亮了起来，原本放松身体变得紧绷，收回撑着身体的手，嘴角下压。闭眼呼了口气，她还是不愿呆在这里，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那东西联系我们，我去把人都叫过来。”

    ...

    ......

    黑塔这些人，实际上有些反应过度，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杭白川，实际上现在还被卡在黑塔的第一层。

    黑塔的第一层是通讯大厅，她刚巧在尹恒开黑塔内部网络页面时溜了进去，才找到另一个端口，就被告知需要安全密码。她是不符合身份的一段数据，所以不能直接进入。

    被迫停留在端口前，眼边是不断进入端口的数据洪流，在对面是另一个端口，这是一个分岔路口，源源不断的数据在此处分流，仿佛湍急的流水。杭白川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但她能看到其他数据的样子。

    它们身上有各种各样的长方形色块，并且有一定的排列顺序，同一个端口的色块近乎相同，乍一看没有任何差别，而不同端口的数据身上的色块却是不同的。进入一号端口的数据上有绿色色块，而二号身上有蓝色，两种双方没有的颜色，似乎就是它们可以顺利进入端口的原因。

    要是能得到这些色块，自己应该就能进入下一个端口。杭白川心神一动，试探着伸出手，抓住经过身旁的一段数据，而下一秒，手中的数据像是被手心吸收一样，凭空消失。

    低头看了看手心，她感觉脑子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杭白川心神微动，又抓住另一端口的数据，她的感觉没有错，脑子里真的凭空多出从来没见过的信息。杭白川这时候才有一点实质的感受，她是真的，从生物的范畴中脱离了。

    感觉还挺不错。

    随便挑了个端口进入，杭白川继续把从身旁经过的数据收为己有，她脑子里多出了黑塔下段的平面图，凭借它，大概知道自己目前所出的位置。

    这一层有无数个个体移动端的端口，是工作的地方，监控着卡罗尔星的各个位置。

    杭白川有些好奇，这些玩家将这个世界的掌控权收归己有，死命推动世界科技，又各面□□，所做的这些事情跟离开荒地有什么联系。还是，他们已经放弃了离开，反而生出了统治世界的野心。若是如此，就与他们创造虚拟游戏困住玩家......先不管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何，但至少，黑塔恐怕是有方法与游戏那边联系。

    进一步猜测，主系统给荒地玩家名单，荒地守株待兔把才进入惩罚副本，还没摸清楚情况的玩家诓骗到虚拟世界当中。

    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个移动端口进入，这是个星际时代的个人电脑，透过摄像头，杭白川能看到坐在屏幕前操作的人......不，那不是一个人，而是明显具有金属形态的机器人，而对方正在观测着一个实验室模样的地方。

    那实验室里的人，似乎都是一群普通人，他们围成一圈，弯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半人多高的实验仪器中产生的变化。

    画面中的白袍们在记录数据，监视前的机器人同样，在记录着数据，杭白川回头看了一眼，机器人的数据最后都会流向一个向上的端口，而那些数据身上的颜色又不相同，随手又吸收了点数据段，杭白川感觉脑子里充盈无比，各种各样的信息在脑子里架。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进入惩罚副本前经历的无数个副本，杭白川每次都要经历一次，无数种记忆、性格和想法，跟精神分裂一般，若不是她已经被主系统改造，杭白川恐怕无法承受住这种极度的分裂感。

    而现在，杭白川反倒非常喜欢这种充盈感，这让她觉得获得了更多力量。

    这时又一个机器人走过来，两个机器人面对面站着，时不时点头，像是在以特殊的方式交谈着，而杭白川探知不到。她还不知道黑塔此时的状况，这个机器人会是个好机会，只要是数据流通的地方，她都可以到达。

    谈完话，机器人重新坐回电脑前，手中拿着刚收到的U盘，正要插进主机，杭白川就趁着这个机会，试探着进入了机器人的程序系统中。进入后又回眼瞅瞅U盘，对里面的东西有些好奇，截取了一些数据。

    机器人内部的防御系统非常迅速，没一会，就有好几串数据朝着杭白川逼近，要将其捆住关押起来，杭白川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危险，等自己被蓝绿色的数据链条捆着，要被拖拽到其他地方，才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她触碰到其中一个防御数据，没有阻碍地将其纳入其中，杭白川身上带上了安全的信号，其他防御数据的行为也就停了下来，其它数据将错误信息上传给中枢处理中心，对杭白川的离开没有多加阻拦。

    顺着传递信息的数据，没走弯路就看到了中枢处理中心，在杭白川眼中，这是一个规模巨大，拥有些微自主意识的东西，各种各样的数据排着队，从四四方方的离开又进入。杭白川像个不知满足的饕餮，将其中的数据整个吞了进去。

    [Ja571，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方才走过来交谈的机器人还未走远，给一排的机器人发放完U盘后，又折回来去发对面的，正好看到行径奇怪的Ja571.

    Ja571镶嵌在眼部的灯光闪烁了几下，而后恢复正常，告知对方自己没事。

    [杀毒程序装上去了吗？]

    Ja571点点头。两个机器人也没什么需要闲聊，确定Ja571没有问题后，过来分发杀毒程序的机器人又上下将对方扫描几遍，确定真的没事，才抬脚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突然Ja571伸手拉了一下对方的手，这让有任务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了，Ja571？]

    Ja571如梦初醒，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什么？]

    [没，没什么，你快点回去工作]

    这一段插曲没人在意，根本就没有人在场，工作区都是专注工作的机器人，没有谁在意这些细微的异样。Ja571在自查自己内部程序没有异样后，也就把短暂的记录丢失抛在脑后，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

    -

    杭白川所占据的机器人权限还挺高，一路走到中段后，它的权限才失去了作用，她则用一样的套路换了个机器人，偌大的黑塔径直被杭白川长驱直入，直到快要到顶层，才被迫停了下来。

    机器人无理由乘坐电梯到达高层，这个奇怪的举动最终被发现。

    杭白川这次是被几个玩家扣着带到顶层去的。

    “真厉害，不愧是都要被主脑忌惮的人，”祝雨珊才被那该死的主脑拉着听了一堆废话，这时候见到唯一能让那死东西害怕的人，显得兴致勃勃地，凑到跟前左看右看，“这样的人，可不正是我们需要的，你们却要听那东西的。”

    “我们明明是在跟主脑作对，搞着搞着，竟然还和那个东西做起交易起来。”

    祝雨珊背着手叹了口气，“真不明白你们是真的想的，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的。还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无用，干脆投奔假人？”祝雨珊损死人不要命，主脑不过是一个无机质的东西，连生命都不算，却非常智能，跟一个只知道执行任务的人无异，她也一直假人假人的叫着。

    “好了！废话怎么这么多，”站在最中间的男子脸色阴沉，“你也只会感情用事，凡事都要讲究灵活。要是没有它，我们还需要等多久，才能把这个世界的科技推进到可以进入平行宇宙，和主脑合作我们可以很快就达到目的！！它不是万能的，不可能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得到技术，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为主脑做了多久的事，几百年？还是近一千年？这么久的时间，你怎么觉得它还在怀疑我们别有用心？”

    祝雨珊冷冷地瞪着他，“它只是一个程序，就算是上万年上亿年，变得也只会是你，老陈，而不是它！”

    “我管不着你。”老陈猛地扭头，在操作台按了几下，联系另一个世界的主脑。

    -

    祝雨珊神色不明，退后几步歪头看了杭白川一眼。

    “你是智能npc？按理来，被洗掉的记忆是彻底格式化，没办法找回，只有一个人例外......”祝雨珊歪头，垂在两侧的右手点了点自己的手环，“你见到他了是吗？”

    置身于机器人身体的杭白川没有话，只是眼睛的部位闪烁了几下。

    廖延看出些不对，警惕地上前阻住，“祝雨珊你想干什么？”

    “好我知道了。没什么，就是向她问问，有没有遇见过什么故人。”

    祝雨珊耸耸肩，一改之前对主脑的排斥，径直走到操作台前，在一旁听着主脑与老陈的谈话。

    主脑让老陈将杭白川丢入荒地的主机当中，它会给他们提供强劲的杀毒系统，适时这个错误便会消失，两个世界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可是......好好好。”老陈并不情愿，在主脑无声的威胁中，他还是点头答应。

    “喂，让我来做吧。”

    老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祝雨珊一眼，懒得理会。他面色阴沉的让人将机器人直接关机，而后谨慎地取下手环，将机器人各个部位的芯片取下来，读取数据到一张光盘，之后要做的，就是将光盘放入主机。

    廖延手拿着光盘有些不甘心，“这样直接销毁她不就好了，何必......”看到老陈阴沉而愤懑的目光，他还是闭上嘴。

    不得不，他们确实是被主脑攥在手心里，几乎动弹不得。

    直接销毁掉对他们当然有利，主脑这样做，肯定是想让他们两败俱伤。

    老陈接过光盘，在要放入主机的前一秒，向主脑再次确定：“把数据放进去之后，你会立马给我们杀毒程序对吧？”

    主脑没有话，只是隔空给了他们一长段代码。老陈看到这个，也就放了心，干脆的将光盘放了进去。而站在操作台上的祝雨珊，也将手中的U盘插入插口。

    这个举动立马被廖延发现，将U盘拔了出来。

    “哈哈哈来抓我咯。”祝雨珊也不解释，坦然地朝对方伸出双手。

    “为什么？我们就快要成功了！”廖延无法理解。

    “你有你想做的，我也有自己的想法。”祝雨珊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一点没法抗，被扣住带走，临走之前，扭过头，双眼发亮地看着如一往常运转地主机，在心里默默想着：

    可别辜负了我的苦心，你可是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