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追求你吗？”

    施涵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季景宁不要继续问了, 现在听见季景宁问了第二个问题，还如此直白。脑袋在刹那间轰鸣起来，连心脏都瞬时停止了跳动。

    车内季景宁开了顶灯, 两个人身处柔黄的灯光中, 在安静的车内, 连呼吸的气息好似都要被这淡淡的柔黄灯光渲染上蔓延的脉络纹路。

    这句话完之后,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施涵微微低着头，不敢轻易行动, 甚至都不敢肆意呼吸。她知道季景宁正在等她的答案, 可是她心乱如麻，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

    季景宁耐心等施涵的答案, 不想给施涵压力, 想要她自己认真思想过后, 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不是那种, 她拒绝他的心意了之后，还会不尊重她，死缠烂纠缠的人。

    季景宁侧过头望向副驾驶座微微低着头的女孩，纵使是在光线稍暗的车内, 也能看出她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

    季景宁放轻声音, 想着是不是今晚他的太过直接了些，把她吓到了。

    “施涵, 我想告诉你, 我是真心喜欢你。”

    就算你拒绝我想要追求你的心意，但我希望你能相信, 我喜欢你的心意，绝对不掺假。

    “不是冲动之举。”季景宁表露自己的心绪，“或者的不光彩一点, 从在‘边角’书店那次开始，我便对你蓄谋已久。”

    季景宁沉声道，“连今天我想要吃米线，也是那天吃火锅的时候，听见你随口了一句你最近很喜欢吃花甲米线的缘故。”

    “希望你别生气。”

    “你别这么……”施涵启唇声道。

    他用词蓄谋已久，是在贬低自己。施涵感觉听他这么自己，她心里有点难受。

    “施涵，我本来算等到还书的时候，再和你表白。”季景宁朝后往座背上一靠，看起来好似轻松随意，但其实他心里慌乱自馁。

    施涵的态度模糊不定，他害怕失去陪伴在女孩身边的机会。

    他如今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暗恋的人不敢同喜欢的人表白。

    是因为害怕表白失败，连在她身边成为最普通的朋友的机会，都失去了。

    这样的代价，太惨重。

    原来真的是亲身经历过，才能够真正的感同身受。

    “可是今晚到你公司楼前，看见你在大楼内望着外面，等我来接你的时候。我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再等了。我想每天都和你见面。”季景宁话到此处，语气顿了一下。“不必再找各种牵强的借口。就只有一个理由，我在追求你，所以我想光明磊落地对你好。”

    施涵的睫毛颤动了下，她背后抵靠在车门上，身体微微转向季景宁这边，但却不敢抬眸与他对上视线。

    她双颊通红，连耳际都泛起红。

    “可是……我们之间…不合适。”施涵温吞地道。

    她之前设想的未来里面，没有季景宁这般的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如他这般气质卓然、敏睿绅士又长相出众的男生。平凡普通如她，只能是与他在人流匆忙的十字路口，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甲。

    或者简而言之，她和季景宁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像星星就在天宇之中，她抬头仰望天际，星星是她眼中美好的风景，却终究是遥不可及。

    和他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如果成为恋人，那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上一段感情，她谈了不到三个月，但是带给她的伤害，过了三年也还留有后遗症。并不是她有多么喜欢沈明文，或者她对那段感情有多念念不忘。

    而是一次的遇人不淑，使得对于男女感情这件事，她总是怀疑躲避，没有信心。

    而且，她感觉和季景宁这般，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最出众的人在一起，她更没有信心。对自己没有信心，对他更没有信心。

    他一时起意想要的时候，可以主动渗入到她的生活中，如春风沐雨。他厌倦变心不想要的时候，可以丝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如秋风落叶。

    那些人群中耀眼的男子，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追求者自然不在少数。被人捧的太高了，也就捧坏了，对于女孩虔诚的喜爱，只当是可以摆弄的玩具。

    她不想再经历一遍这样的事情了，或许季景宁不是，但是她却不想冒一次风险。

    季景宁明白想过施涵会拒绝自己，眼下听见她这么，遂沉静问她：“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哪里不合适？”

    她这个回答，其实比他预估的最坏的结果，要好太多。

    施涵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个问题，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不准。但我感觉我们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季先生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是常，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的选择必然是极多。

    “……我可以…忘记你今天晚上与我的话，我们还是朋友。”她复言道。

    季景宁低低地笑了声，施涵不懂得他为什么忽然笑了，遂微掀眼皮，目光投向他的面庞，不巧季景宁也在望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他的眼睛黑且亮，在柔黄的灯光下，映着点点光彩，又似深邃的漩涡，裹挟着她落入他无边的深海里去，抽身不得。

    “施涵，以你的性格，当真会继续与我做朋友吗？”季景宁笑着反问她，却不是责怪。“你怕是以后都会找各种不会让我太难堪的理由躲着我。不仅是躲着我，还会躲着与我相关的人。”

    施涵心下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为情。

    季景宁真的很了解她的性格。

    “……我不会的。”施涵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好，我知道。”季景宁答应得并不敷衍，只是不信而已。

    施涵：“……”

    车内又一次陷入沉默寂静中。

    季景隔了一会儿，道：“施涵，我不是一定要你答应我的追求，我只是想向你争取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我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我想我就喜欢你了。我之前没有喜欢过女孩的经验，不知道那就是书上的一见钟情。你神色匆匆，一看就是遇到了急事，我不能唐突地扰你，问你联系方式。后来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下班晚上，都会到医院，是看望我母亲，却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再次遇到你。”

    施涵的眼眸中是猝不及防的讶然，原来自那晚在医院大厅的萍水相逢，之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静静地听着季景宁讲下去。

    “可能是天意？后来，我们又在悦来轩遇见了，我的车还挡了你朋友的车子。我接了你来的电话，我马上就听出是你的声音。来稀奇，我们只见过一面，但是我却觉得分外熟悉。天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就好像心里有烟花绽放。那时我才明白，这应该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施涵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季景宁这么平静地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了。

    季景宁将她整个人纳入目光中。

    “施涵，我想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应该了解，我在生活中不是个多言的人。”

    我之所以和你了这些事情，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给你一个未来，我有这个信心。

    因为，我完全知道我的真心。

    施涵慢慢地点点头。是的，他的没错，她还曾经想过。他之所以和韩淮是从到大的好朋友，是不是也是因为性格互补的原因。

    “我可以等你深思熟虑过后的回答，我不是今天一定要你给我答案。”季景宁最后道，他深深地望着施涵，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原来已经喜欢她至此。

    施涵声答应：“……好。”

    “嗯。”季景宁见她总算是稍松了口，旋即应道。

    施涵侧过脸向着车窗外，手里攥紧着包包的肩带，沉思了好一会儿，转过头，不真切地看向季景宁道：“……那我回家了，你开车慢点。”

    “好。”季景宁回答。

    她那本卡夫卡的《城堡》，看来他今天是借不走了，也可能之后也看不到了。

    施涵下车，道了再见，跑着进了单元楼。刚好有合适的电梯，她按了九层，很快回了家。

    开客厅的灯，她机械地换了拖鞋，趿着拖鞋，在沙发上坐下。

    施涵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许久，脑海中想着季景宁今天晚上对自己的那些话。

    好似在做梦，但是身心的疲倦是真实的。

    待回过神来，准备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起身的时候，看见茶几上面放着的那本卡夫卡的《城堡》。

    墨绿的书封，让她想起那日在她家门口，季景宁站在初冬的寒风里，长身玉立，等待她的身影。

    她家的区是父亲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工厂，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分发给工厂职工的配制区，是城中的老区了。

    区大门口的两边是光秃秃的行树，在萧索的冬日里，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荒凉之意。

    季景宁站在那里，身穿墨绿色风衣，突然地闯入她的视野中，没由来生出一股勃勃生意来。

    他本就清隽英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站在那里，独立如松下清风。清冷疏朗，叫人离不开眼睛。

    她怕他等得及，跑过去，可是到他面前，却发觉他眼中盛着清和温柔的笑意，满是耐心。

    他待她一直如此。

    施涵站在原处，良久未动。想起这些，不禁默默问自己：

    真的舍得再也见不到他吗？

    心里一紧，明白回答，她舍不得的。

    施涵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非常莫名其妙的退路。

    她快步跑到客厅阳台的拉门旁边，在心里与自己：如果季景宁还没走，她就下楼去找他，问他还要不要看她的那本卡夫卡的《城堡》。

    如果季景宁已经驱车离开，那便算了。毕竟，落尽了枝叶的冬日，无法拥有蓬勃的盎然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