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涵鼓起勇气, 开客厅阳台的拉门。来到露天阳台上面，俯身朝楼下张望，发觉季景宁的车子还在下面。

    路虎的车身是纯黑色, 与夜色融为一体。施涵以为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 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季景宁他还在她家楼下, 没有离开。

    她都已经上楼将近一个时了，他居然还没有离开。

    施涵本来心里面, 想得很好。如果季景宁的车子还在楼下的话, 那么她就义无反顾地奔到楼下找他。

    然而，等到现在确定, 他现在还等在楼下的时候, 她的心中又升腾起一丝退缩之意。

    施涵退回客厅内,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重新坐回客厅的沙发。

    她发现自己的内心冷静不下来，她的身体在家中的沙发，但是她的心绪和灵魂，已经往楼下飞奔而去。

    她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 跑到门口玄关处换鞋子, 抓了钥匙跑出门。回想起茶几上的《城堡》，思索了一下, 又折回来, 抱了书出门，下楼去了。

    电梯停在14层, 应该是刚刚有邻居回家，施涵等电梯下来的瞬间，分外焦急。等到真的决定下楼找季景宁, 又害怕迟到了一分一秒，以致于他发动车子离开了。

    施涵望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跃动下降的数字，感觉今日的电梯好像跃动变化地较平日慢了许多。

    到了一楼，电梯门开，她怀抱着书本，飞快地冲出电梯，跑到单元门的门口。

    如若此时季景宁刚好驾车离开，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难过。

    她紧张地向着右手边望去。季景宁的路虎仍然停留在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施涵深吸一口气抱着书本，一步一步走到季景宁车子的方向。她微微垂首，踌躇了两秒，才抬起手臂，弯起手指骨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站在车窗外，看不见车内的情景，施涵的心绪在此刻却出奇地平静下来。

    副驾驶这边的车窗玻璃很快就降了下来，她看见季景宁的脸颊出现在眼前。

    很显然，他并未料到她会再下楼回来找自己，英俊的脸庞上是愕然的神情，望着施涵，一时没有话。

    施涵不禁也拘谨起来，她轻咳了声后，扬了扬手中的书本，微微仰头，对车内的季景宁道：“你不是……想要借这本书吗？我下楼送给你。”

    季景宁缓过神色，薄唇微微上扬，颔首答道：“是的，谢谢。”

    完朝这边欠了欠身，接过施涵手中的《城堡》。

    手中的书本，被季景宁取走。然而，施涵依旧站在车窗外，没有要上楼的意思。

    季景宁思索了下，觉得不对。她本来已经上楼了，许久之后，又下楼特意来送她的书给他。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预感是好的方向。

    但是他也不敢完全笃定，他之前一向自认为摸人心思很准，可施涵是个例外。

    他摸不准她的心。

    爱情这个东西真的神秘又玄学。

    所以那句话备受推崇：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还有话想跟我？”季景宁看着施涵被寒风吹起的发丝，移近副驾驶这边，想要车车门。“夜凉风寒，上车来。”

    施涵却摇摇头，鼓起勇气，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家？”

    完这话，又不敢昂首去望他的眼睛。

    季景宁直言不讳：“不知道这次走了，还有没有再来的机会。”

    所以舍不得离开。

    “你不是……想要看看那两盆多肉吗？”施涵在心里面为自己鼓气，“……你还要不要上楼去看看？”

    季景宁微蹙的眉心舒展，他低低地笑了声，心情放晴，答应得迅速，仿佛害怕施涵反悔一样。

    “我想。”

    施涵听见他回答“我想”两个字之后，随即转过身，往单元楼的门口走去。

    听觉却敏锐异常，听见身后季景宁关车门的声音，听见他按下车锁的声音，听见他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声音。

    她微低着头，在冬夜的凛冽寒风中，偷偷地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一起坐了刚刚施涵下楼找季景宁的那部电梯，上到九楼施涵家。

    施涵先进了家门，开玄关的鞋橱，给季景宁找拖鞋。

    季景宁在她身旁：“我自己来。”

    施涵点头：“好。”

    她换完拖鞋，季景宁也换好了，和上次来她家都穿了蓝色的拖鞋，她竟然还记得他上次来，穿了什么颜色的拖鞋。

    但是，上次韩淮和郑丞来的时候，谁穿的那双灰色的拖鞋，谁又穿了那双棕色的拖鞋，她记不清楚。

    施涵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拖鞋，是淡淡的粉色，脸颊飞上红云。

    她快步走开，不想让季景宁看见自己的异样。

    “……两盆多肉都在电视柜上面。”施涵轻声与季景宁。

    季景宁应了声“嗯”，跟着她的步伐，走到电视柜这边，来看白牡丹和蓝豆。

    “好像长大了不少。”季景宁俯身凑近了看了一番，侧过头对施涵。

    施涵笑：“是长大了不少。”

    季景宁一本正经地肯定她的功劳：“这次养花，养得不错。所以不是你的问题，是花的问题。”

    施涵被他的话逗笑：“的确是花的问题，多肉都不用我多照顾。”

    从将牡丹和蓝豆带回家，到现在，她只在来家第一天的时候，浇了一次水。之后就放在电视柜的南侧，使得白天的阳光能够照耀到牡丹和蓝豆，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它们俩。

    它们健康茁壮生长，几乎全是它们自己的功劳，和她不怎么相关。她如果不是有时看到它们，她都忘了家里还养着两盆多肉盆栽。

    “餐桌的保温水壶里有温白开，你如果口渴的话自己倒，我去厨房洗水果。”完，施涵转身就进了厨房，自从季景宁和她表白完之后，她和他待在一起就紧张。

    家里还有她之前买的葡萄和香梨。施涵拿过双层洗果篮，洗了几个香梨，又开始一颗颗地择葡萄。

    身后厨房的玻璃拉门处，传来被拉开的声音。她回过身，看见季景宁从外面进来厨房。

    “马上就洗好了。”施涵开水龙头洗葡萄，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关上水龙头的时候，季景宁已走到她身边。施涵能够感觉到季景宁在盯着她看，她的脸颊又红了。

    “你在客厅坐着等我就好。”施涵。

    季景宁浅浅应了一声，声音就在她耳边：“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施涵羞得无地自容，可这话明明不是她出口的。真正这这话的人，此时却一脸坦诚无辜，一点难为情的模样都没有。

    “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施涵完探身勾手去拿装水果的盘子。

    季景宁顺手帮施涵拿了，递给她的同时，道：“我知道。”

    施涵磕绊道：“那你……不要这么。”

    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好像有点结巴。哎，都怪季景宁，她想。

    “哦，好。”季景宁答应地毫不迟疑，却在这回答后又加了一句。“那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听。”

    施涵：“……”

    她只得装作没听见，将放着洗好的水果的果盘，放在季景宁的手里，转身走出厨房。

    我想让你吃水果，不要再话了。

    季景宁跟在施涵的身后，回到客厅，将果盘搁放在沙发的茶几上面，顺手拿了一个香梨给施涵。

    施涵接过，回了句：“谢谢。”

    香梨是她网购的，网购了一箱。香梨甘甜爽脆，她每天都会吃两个。

    施涵刚咬了一口香梨，听见季景宁问她：“明晚一起吃晚饭？”

    “不要。”施涵拒绝，“我明天要在家好好歇歇。”

    明天周日，后天就要去上班，明天她要在家里躺一天。

    “我知道，所以约你吃晚餐。”季景宁也拿起一个香梨，尝了一口。

    “……好吧。”施涵答应了。

    施涵感觉两个人这么并排坐在沙发上吃水果，有点无聊。便按了电视机遥控器，想着开电视机，就算有个背景音也好，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拘谨别扭。

    “吃完晚餐，一起去看电影？”季景宁又咬了一口香梨。

    施涵找理由婉拒：“我不喜欢看电影。”

    这还没有在一起，就都是情侣恋爱的约会安排。

    “好，那你喜欢做什么？”季景宁信以为真，很认真地想了下复言道。“可以和我一下，我来安排。”

    “我只想待在家里，哪里也不想去。”施涵抓起沙发上姜黄南瓜抱枕，抱在怀里，靠在沙发靠背上面。

    “那你想吃什么，我买好来送给你，我们一起在家里吃。”季景宁迅速改变了方案，顺从施涵的心意。

    施涵沉默了：“……”

    “那还是去外面的餐厅吃吧。”

    在外面的餐厅吃堂食，周围还有店内其他人，在家里只有她和季景宁两个人。

    “嗯，听你的。”季景宁点头，轻声笑了下，有些抱歉地与施涵道。“你有什么想法，要和我，不要顾虑。我……第一次追女孩子，没什么经验，只能在摸索中进步。”

    季景宁的一本正经，因为这确实是他蛮苦恼的事情。他也想向韩淮取取经，可是韩淮虽然谈过不少女朋友，可是最后都分手了。所以他的建议参考性也不大，并且可能反而会让他误入歧途。

    施涵偏过头去，唇角微微上扬。

    她敛起笑意，问季景宁：“……我想看喜剧片，最近有上映的吗？”

    季景宁对最近新上映的电影，甚是了解：“有两部。”

    施涵在手机上面，搜索了一下，两部电影的口碑和票房，最后选了口碑和票房都更好的那一部喜剧片。

    第二天晚上，在万象中心里面的一家粤菜餐厅，吃完了晚饭。两个人到楼上影院去看电影。

    电影片是施涵昨晚顺手买的，所以到了影院她去自助取票机那里去扫码取票。

    取完票，施涵仔细看了一下电影票。不看的话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她昨天晚上没有注意看观影厅的类型，看见两个座位在一起，以为是贵宾厅而已。

    现在才发现，她买的电影票是情侣厅，她不禁愣在原地。

    这……

    施涵抬头发现季景宁不在身边，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看见季景宁的身影。

    施涵想他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在电影院外的等待沙发区坐下，想着等一会儿，若是还不见季景宁，再给他电话。

    她坐下之后，看见售票处那边很多人排队在买爆米花和可乐等零食吃。

    可能是大学时期养成的习惯，她一贯来电影院都不买零食吃，大学时候是因为觉得影院买的太贵了，单单是一杯可乐就是外面便利店要价的三倍多。

    施涵正要移开视线，看见季景宁的身影，从那边朝这边走过来。

    原来，他是去买爆米花和杨枝甘露去了。

    施涵站起身，快步走上去，要帮季景宁拿。因为他真的买了好大一桶爆米花。

    “我还在想你去了哪里？”施涵道。

    季景宁：“我和你了，我去那边买爆米花。”

    施涵“啊”了声，“是吗？”

    她没有听见。

    “是。”季景宁笑得无奈，眼眸中都是宠溺的笑意。

    施涵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道：“抱歉。”

    “没有听见也没关系。”季景宁眼睛锁着施涵，“我会去找你的。”

    你站在原地就好，我会主动去找你。

    施涵察觉出季景宁这话中的含义，低头看了眼时间，：“电影快开始了，我们去检票吧。”

    检票的哥看了一眼，施涵的电影票，抬头微笑看着施涵和季景宁两个人道：“两位2号情侣厅就在前面转弯那里。”

    施涵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努力想要自己不再去想，方才在检票口的尴尬。

    忽然觉得自己呢子风衣的腰带，被从身后轻轻拉住，她茫然地回过头，瞧见季景宁唇角噙着笑，与她：“走过了。”

    施涵定眸一看，可不是嘛，那边是2号巨幕厅。

    “哦。”

    作坏分子在作祟，季景宁生出逗施涵的主意来。

    “2号情侣厅在这边。”语调微微上扬。

    施涵：“……”

    她听出他这是故意的，她又羞又气地昂起头，质看季景宁。

    他一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眸中，沾染着点点笑意。

    “不许笑。”施涵也忘了害羞，女儿情态地道。

    是女孩子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不经意会流露出的那种自然的娇嗔。

    只是，她自己未曾发觉。

    “好，我不笑”季景宁着就收敛起笑意，极为听话配合。“别气了。”

    是男孩子在女朋友面前，自然流露出的听话和宠溺。

    进了情侣影厅，施涵眼前一黑。

    她从来没有在情侣厅看过电影，她以为情侣厅的两个单独座位，是和贵宾厅一样，都是两个单独的座椅紧贴在一起罢了。

    没有想到，虽然在APP上都是一样的座次表，但是实际上却大不一样。

    贵宾厅是两个单独的沙发座椅，情侣厅是一个双人座椅，两个人中间没有任何隔断。

    施涵在双人沙发的一边坐下，吞吞吐吐地和季景宁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啊，不知道这是情侣厅。还是知道这是情侣厅，但是不知道情侣厅的座椅是这样的。

    这根本就是有口难辨，解释不清。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季景宁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施涵偏过头来看他，面部轮廓完美如雕刻般的侧脸近在眼前，棱角分明。英挺的鼻梁，薄唇的单侧弧度清冷，正如他一贯给人的感觉，清朗疏离，可望不可及。

    这样出众的人，昨天和她表白，他喜欢她，他想要追求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季景宁视线也落在施涵的脸颊上，女孩鹿眸闪烁着微光，瓷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他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咚——”地一声，湖面上泛起长久不散的涟漪，一层一层轻轻地散开。

    “我倒是真的想，你是故意的。”

    季景宁这话得直白，害怕施涵害羞，便随后补充了一句。

    “我把爆米花，放在沙发中间，你想吃就抓。”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两个人靠的太近。

    “哦。”施涵装作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季景宁给自己买的杨枝甘露。

    这家影院做的杨枝甘露真的很好喝。

    什么故不故意，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刚才的那句话。

    这部喜剧电影果真如网上的那样，笑点密集，而且出人意料。

    影厅的观众们也都跟着大荧幕的影片，哄堂大笑。

    这是在电影院看电影的其中一个优点，整个影厅的人一起哈哈大笑，很有氛围感。

    施涵算是个笑点正常的人，看这部电影，也被逗得笑出了声。

    简直太逗了，男主演不愧是喜剧影片的常青树。

    可是，身边的季景宁却没怎么听他笑过，施涵偷偷扭头看向他，遇到好笑的影片情节，他也只是极为平淡地勾了勾唇角，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笑出声。

    施涵心想：他笑点好高啊。

    影片着实精彩，她也不去多管季景宁了。

    看得投入，施涵伸手去抓爆米花吃，碰巧季景宁也拿爆米花吃，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

    施涵在心里“哎呀”一声，忙缩回了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明明在影院里有暖风空调，却还是冰冰凉凉的。

    奇怪，她的心却热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