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这里发生了什么？”

    如此巨大的动静显然不可能再不惊动其他人，很快，耿甜甜与尉迟恭披衣跑了出来，看到景泽与白雪霁，两人不由得都愣了一愣。

    “雪哥、景！”尉迟恭喊了一声，赶紧跑了上来。不过现在的他是个两鬓斑白的大爷，喊白雪霁雪哥，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大对劲。

    “那是什么东西？”耿甜甜吃惊地望着空中那颗巨大的、丑陋的、粉红色，还带有仿佛触手的一坨，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快吓晕了”。

    “是大脑。”

    “大脑？”

    “嗯，人类的大脑，不过不是真实的，只是皮特力量的具象化。”

    “皮特又是谁？”

    “就是末日神教的皮托蒙，”景泽，“晚点跟你们解释，咱们先走。”

    “去哪儿？”

    “回我们的屋子里。”

    “啊？”

    尉迟恭和耿甜甜还没搞明白，白雪霁已经把景泽往肩上一背，飞快地跑了起来，风中还传来他的声音：“不想死就自己跟上！”

    尉迟恭与耿甜甜对视一眼，立刻转身齐齐向车库跑去。很快，白天景泽才见过的豪华老爷车加足马力，撞开那些倒下来的乱七八糟的建筑残骸，清出一条路，跟着白雪霁开了出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噼里啪啦重物倒塌的声响，原本干净整洁的春申城仿佛被一头看不见的蛮牛强行犁了一遍，到处都是翻开的路面和破损的物件。然而，尽管发生了这么大的响动，整座城的人却仿佛聋了一样，谁都没有醒，哪怕是坐在路边盹的人被天上掉下来的广告招牌砸了个稀巴烂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雪哥，前面不好走，上车！”尉迟恭在底下按喇叭，白雪霁却在墙头如同施展轻功一般轻盈飞跃重重屋檐。

    “别管我们，你们自己找路走，东城门进来第二条街最里面一栋黄色屋顶屋。”白雪霁边边忽高忽低地起落，那是因为他在闪避不断从后方如同水母触手一般伸过来的试图击落他的“软鞭子”。

    景泽也顶着虎虎风声：“你们到了先看住屋里的柜子，那里头有皮特的尸体，别让他抢回去。”

    “好！”虽然压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尉迟恭还是老老实实应声，“我们这就去！”随后一脚刹车，他迅速换挡后退、转弯，一路S形猛方向盘让开了半栋多米诺骨牌一般倾泻而下的倒塌建筑，撞开一户人家的围墙，直接从别人的院子里碾了过去。

    “这玩意儿可真恶心。”白雪霁啧了一声。

    “恶心也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的关键词是缸中之脑呢，这整座城市都是在这恶心玩意上生长出来的。”景泽着，还回头看了那玩意儿一眼。

    此时紧紧跟随在两人身后追杀、被称作“玩意儿”的正是一颗巨大的粉色褶皱满满的人类大脑，它漂浮在空中，底下是不知道神经束还是血管的橡胶红色的软管，软管腻滑柔韧，在空中疯狂舞动就仿佛美杜莎头上的毒蛇。

    “哎，你这样真的能行吗？”

    “能。”景泽，“我能就能。”

    “还挺自信。”

    “跟你学的。”

    白雪霁笑了，他跃起到空中短暂滞留紧接身形变换，杀无出鞘，将几束从不同方向卷向两人的软管干脆利落地砍断，里头溅射出红心火龙果被捣烂一般的汁水，白雪霁敏捷地让开了，但是，一股腥臭味还是刹那间污染了这一带的空气。

    “我去，我可能要有段时间不想吃火龙果了。”景泽忍不住呻丨吟了一句。

    “他们快到了！”白雪霁。

    “嗯。”景泽回头看了眼空中仿佛越来越愤怒的那颗大脑，然后又直起脖子探头看向某个方向，那是尉迟恭和耿甜甜乘坐的车子行驶的方向。眼看着他们已经到达了指定的地方，尉迟恭把车子停了，连火都没熄，两人就匆匆忙忙地跑了下来，将门撞开，一头冲了进去。

    “分头行动。”景泽。

    “好，你自己心。”白雪霁将景泽放到地上，自己召唤出杀无，这次不再避让闪躲，而是将两把长刀一接，爆出一片红光，不偏不倚迎着那个丑陋的大脑冲了上去。

    大脑彻底被激怒了，漫天的软管飞舞得几乎可以看到残影，而白雪霁就像是一只勇敢面对山一般高海啸的飞鸟，他在“大浪”之中穿梭来去，每到一处便炸开一朵“火龙果花”。景泽看了一会儿，确认白雪霁能对付那玩意儿，加上实在臭得不行，赶紧捂住鼻子，跑进了屋里。

    令人没想到的是，景泽一进屋竟发现尉迟恭与耿甜甜竟然正在紧张地对峙。

    “你们在干什么？”

    “会长！”耿甜甜一见景泽进来就大声喊道，“心，尉迟有问题！不对，他不是尉迟！”

    “胡什么！”尉迟恭又惊又气，已经长出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有问题的是她！”

    景泽似乎被这两人搞糊涂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耿甜甜：“会长你交代我们要看好皮特的尸体，所以我发现尸体就在这口柜子里以后，就算守着这里不动了，但是他，他刚刚想袭击我抢里头的东西！”

    尉迟恭愤怒道：“你胡，想抢尸体的明明是你，我被你暗算了，要不是反应够快，现在已经没命了！”

    一对“恩爱老夫妇”突然间就反目成仇，叫人摸不着头脑。

    大概是怕景泽不信，尉迟恭偏了头让景泽看他脑后，花白的头发里可以看到渗出的血迹，显示尉迟恭的后脑勺的确被什么东西弄伤了。

    “你还真会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图谋不轨，结果刚好被窗外飞进来的一根软管擦伤了，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耿甜甜指着地上，“这就是那截软管，会长你看，我的手臂也擦伤了。”

    景泽看了眼耿甜甜流着血的手臂，低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半截大脑软管。

    景修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轰隆一声巨响，屋子里的三人都扭头向外看去，空中下起了一场瓢泼“红心火龙果雨”，雨里夹杂着大块大块掉落的肉块，恶臭无孔不入地逼了过来，不管是尉迟恭还是耿甜甜这下子都吵不动了。

    景泽：“外面那东西快到极限了，你们让开。”

    尉迟恭与耿甜甜彼此盯着对方，往旁边让了一步。

    耿甜甜：“会长，你要把尸体取出来么，你不怕这个假尉迟捣乱？”

    尉迟恭：“别信口开河，我不是假的！”

    耿甜甜：“会长，你们下坑以后，我跟他相处了四十年，他根本不是个真进化者，很可能是游戏AI派来的奸细，我可以保证！”

    尉迟恭：“你血口喷人！”

    耿甜甜：“我没有，而且会长当初早就怀疑你了！”

    景泽确实记得他们四人当中只有尉迟恭对“演员的自我修养”没有反应，加上当时跟耿甜甜一起组队进入的明明只有他和白雪霁，所以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尉迟恭一开始也并不相信，直到这个尉迟亮出了自己的进化能力。

    但是，进化能力也是能造假的，毕竟这个世界都是伪·末日之主的。

    景泽暂时没理他俩，只是开锁，露出了里头那口包裹着动作片男主角紧身T恤的箱子。

    “搭把手。”他。

    尉迟恭与耿甜甜对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箱子的一角。

    景泽数“123”，三人共同发力，将那口箱子抬了出来。

    “会长，咱们为什么要看着这口箱子，这里头不是只有尸体吗？”耿甜甜问。

    “因为皮特还想回到这具身体里。”景泽。

    “什么？”耿甜甜愣住了。

    景泽这才给两人解释道：“皮特，也就是末日神教的皮托蒙，用某种特殊道具篡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权，挟持了游戏AI天穹1为自己办事，随后通过抢夺进入这个世界的其他进化者的任务时间来延长自己的任务期限，从而达到既能游离于末日系统之外，不被末日之主抹除，又不用回到进化者世界被仇家追杀的结果。而被他夺取了时间的进化者便是完成了’同步‘这个过程，会被’移民‘去13股势力中的另外12股。当然，谁也没有见过那些势力，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那些人其实已经化为了这个世界能源的一部分，比如花草树木，建筑矿产，天气四季甚至是食物。”

    “怎么会这样……”耿甜甜捂住了嘴，尉迟恭显然也十分吃惊。

    “人变成食物和实物，所以，是能量守恒定律吗？”尉迟恭思索着问。

    “对，能量守恒定律。”景泽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尉迟恭那里靠了靠，“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不消耗能源的情况下无止境地运转，哪怕是个虚拟世界，何况，为了延长自己的存活期限，皮托蒙不停地在对外释放信号，吸引新的进化者来到这里，也就等于不断在增加这个世界的消耗。

    “这个虚拟世界本来的能源支撑只有天穹1所在的现实世界的能源，但那些能源本就捉襟见肘，而为了留住所有进入这里的进化者，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一次性消耗品‘，皮托蒙还需要根据进化者们的需求量身造适合他们的环境，这无疑是更大的消耗，所以基本上所有人的生活都以这座城为基础，其他地方比如城外只有一片空白。就是在这种状况下，皮特脱离B级世界的任务期限，整整多活了十五年，也让这个所谓的末日世界维持黄金年代的模样运作了十五年。

    “然而，皮特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但他本人的存在却仍然依赖于这个皮囊。尽管他可以调动这个世界的其他活物作为自己的眼睛，可以穿梭在不同的躯壳之中神出鬼没，但与末日系统绑定的，具备特殊进化能力的，只有皮特的灵魂搭配皮特的皮囊这个完整存在，缺一不可。所以，这具身体对他来尤为重要，重要到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显露自己的真身，这正是皮特把他的身体藏在天穹1附近的虚拟与真实界限处的原因，也是末日神教的那些人为什么要选择与进化者同归于尽的原因，他们并不知道皮特的真身藏在哪里，只能一换一。”

    景泽想，还有，这也是吉萨苏关于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件事的记忆存在断层的原因，因为他并不是在攻击奥格雷堡的时候无端端死去的，而是在发现了天坑中通往天穹1所在的通路后，被皮特给杀害了。

    “吉萨苏和唐秀当初其实走对了路，只可惜半路就被皮特用一个所谓没有来源的老头给破坏，还导致了末日教的分裂。而我在下天坑的时候之所以会被突然袭击，随后进入一个给我专门定制的黄金年代，正是因为皮特为了阻止我和雪找到天穹1的所在，不得不暂时灵魂归位，回到自己藏在天穹1附近的身体里的缘故。由于他本人并不是数据体，仍然是个活人，而天坑里没有其他活物，所以他在袭击我失败后无法将自己的身体及时隐藏起来，情急之下只能伪装成自尽而亡，然而他并没有想到我和雪竟然会带上他的身体回来。”

    “也就是……”尉迟恭看向那口“穿”着衣服的箱子，“这里头的其实是个活人？”

    “嗯。”景泽，“至少在我和雪发现他的时候是。当时他是一副刚刚用枪穿了自己太阳穴，死了没多久的样子，有趣的是……”景泽顿了顿：“后来我回想了一下，除了发现的时候尸体还很新鲜以外，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脑浆。”

    尉迟恭惊讶地看向那口箱子。

    外面依然轰隆声不断，白雪霁与大脑的战斗显然进入了白热化。

    景泽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火机，啪的点上了火：“现在，差不多是时候该把皮特的尸……不，应该是皮特本人烧掉了。”

    “什么？”

    “烧掉？”

    尉迟恭和耿甜甜同时出声，随后耿甜甜点点头：“对哦，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问题根源都出自皮特，那么把他的身体烧掉，他的灵魂就回不去了，再把外面的灵魂具现体摧毁，就等于把他解决了。”

    “没错。”景泽，“也许这个世界以前确实是无解的，但从皮特出现在这个世界并实施他的计划开始，这个世界的末日因素就变了，现在此时此地的末日因素就是皮特，而要完成末日任务，回到进化者世界要做的事情也就很简单了，只要摧毁皮特这个存在。”

    景泽着，正要用火点燃那口箱子，耿甜甜突然惊叫一声：“会长心，尉迟！”

    景泽飞快地扭头看向尉迟，却见后者也正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然而，尉迟的脸色很快变了：“耿！”没等尉迟完，耿甜甜已经狠狠撞在了景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