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征 (倒v最后一章)她想去送送表哥……

A+A-

    自窦老夫人的院中出来, 胡王升被秋芝带去了花园。

    善兰琼正在这里等他。

    她立在瑟瑟寒风中,风拂过她裙下,背影看起来格外纤弱。听到他的脚步声, 转过身来, 如画的眉眼笼着愁绪, 紧紧蹙着眉, 我见犹怜。

    胡王升却在原地站定,不再靠近了。

    秋芝远远避开, 背过身去, 想让二人独处。

    善兰琼看到他停下了脚步,与自己隔出一段距离, 指骨被她攥得发疼, 眼泪滚出眼眶, 再也控制不住思念, 主动奔向他,几步扑进他怀中。细细的手臂在他背后交错,紧紧缠缚着他的身体。她急迫地希望胡王升还能用从前的眼神看自己,心就像被悬吊在半空中, 总没有着落。隐隐感觉到, 两人之前已经竖起了一堵墙,他甚至有些躲避自己。

    胡王升扣着她的手臂, 轻轻将她拉开, 放下手,沉默一会儿才:“我与阿瑜, 在通州成亲了。”

    他如此直白,惊得善兰琼不知该做何表情,怔怔地落下僵硬的手臂, 抬头望向他。

    胡王升却一口气了下去:“在通州时我意外失忆,为阿瑜所救。我们二人已经成婚,只是当日我再次受伤,因而得以恢复过去的记忆。”

    这一场大病,他终于回忆起了成亲那一日的画面,自己将穿着大红喜服的窦瑜从喜轿中背了出来,彼时的心境是紧张且喜悦的,跳动的心口牵得他双手发麻。但其实他与窦瑜并未来得及拜堂,可这又有什么差别呢?若非后来他因为头部再次遭受重击,记忆混乱残缺,醒来后不愿承认……那日在场的人其实都默认了他们二人已经礼成。

    但秦珠不能是窦瑜,不能是阿琦的亲妹妹。

    胡王升倏尔失落一笑。

    “所以,”善兰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眼中泪光闪烁,颤抖着问,“所以你与我坦白此事,是决定要娶阿瑜么?”

    她艰涩着:“……娶我的亲妹妹。”

    胡王升唇色惨白,苦涩又坚定道:“我不会和她在一起。上天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如今一切回到了原点,回头无益。”

    善兰琼试图去拉他的手,呆呆地问:“那我们呢?”

    胡王升自她手中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作出决定后他轻松了许多,认真道:“往后你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来找我,我拼尽一切也会帮你。但我若与你在一起,以后又该如何面对你们姐妹二人。”

    他看到善兰琼一直在流泪,虽不忍心中却又觉得解脱。

    善兰琼抬手抹了一把泪,垂头哽咽着:“我……我本也是想告诉你,善家欠了刘家许多,我既然占了这副身子,也誓要代善娘子偿还,嫁进刘家的。”

    胡王升没有话,半晌,只是点点头。

    “天意弄人,我不怪你。”善兰琼喃喃着,又踮起脚,合着眼凑近胡王升唇边,睫毛像蝴蝶翅膀般飞速震颤着。两人呼吸相接,胡王升却微微一侧,躲开了她。

    善兰琼忍着羞涩做到这种地步,结果被他无声拒绝,呆怔着,泪还挂在腮上。回神后她羞愧难当,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与他擦身而过,快步逃离了。

    另一边胡老夫人命府中下人套了车,气势汹汹赶来窦家,还未及下车就在大宅门口看到了正携着下人往外走的窦瑜。

    窦瑜一直记着表哥的话,在外寸步不离云宁,随行也带着许多护卫。

    “你——”胡老夫人踩马凳的脚一时没能站稳,身体歪斜,惊得婆子们围拢过来搀扶,吵吵嚷嚷地拥作一团,吸引了窦瑜的注意。

    佰娘跟着瞧了一眼,低声道:“胡老夫人怎么来了?”

    窦瑜摇摇头,抬脚走近,隔着两三步远同胡老夫人见礼。

    胡老夫人搡开碍事的婆子,抚了下前襟,肃着脸站稳。在她身后张望了一下,却没见到自己的孙子,凝目向她,冷淡问道:“攀玉呢?”

    窦瑜莫名,疑惑地问:“胡大人来过?”

    胡老夫人示意她向后看,门口其中一座石狮旁,停了另一辆胡家的马车。车夫也才发现胡老夫人竟也跟着来了,畏缩着跑过来跪下同胡老夫人见礼。

    胡老夫人懒得理会下人,正欲端起长辈架子训诫窦瑜,下一瞬却又看到了自府门向外走出的胡王升。

    冷哼一声:“还要同我装傻么?”瞧窦瑜不似生病之状,更觉得是她是故意将自己孙子骗来,愈发不喜,刻薄道,“不是生病了?我看分明康健得很,当真是谎话连篇!”

    云宁不悦抬眼,看向胡老夫人。

    “胡老夫人慎言!”佰娘挡在窦瑜身前,怒目而视。就算是长辈,也不该以如此严重的用词来诋毁辈。

    窦瑜不急不气,遇胡老夫人无理取闹,也只淡淡回道:“我确实不知胡大人今日来了府上。当下还要出门,老夫人自便吧。”

    胡王升听清了祖母的话,疾步下了台阶走近。

    “祖母!”他拔高了嗓音,语气中带了责备之意,又难堪地,“我不是来见阿瑜的。”

    他没有看向窦瑜。窦瑜也没看他,自顾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坐进车内,佰娘还在声抱怨:“这可还是在咱们家门口……胡老夫人当真过分。”

    听胡老夫人年轻时脾气就奇大,到老了,也是个臭脾气的老太太。她身份又高贵,与太后亲厚,等闲人真是不敢惹她。

    窦瑜却满心都是自己今日的计划。三皇子领兵出征,街上必定热闹不已,这等场面她还从未见识过。而且城中有座浮金楼临街而立,在楼上正好能看到出城的队伍。

    她想去送送表哥。

    胡老夫人被孙子吓了一跳,没想到会被他厉声反驳,一时哑了,重重甩袖,背过身去。胡王升叹了口气,扶住祖母的肩,无奈道:“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莫气坏了身子。”

    车夫扬起马鞭抽着驾车的马,沉沉的车轮滚动起来,发出吱呀声。他慢慢抬起头,视线追着渐行渐远的窦家马车。

    胡老夫人回头看他,见他脸色依旧不好,心疼压过了怒气,长叹着:“算了!回家吧!”

    “孙儿还有公事要办。”胡王升垂下眼,微微避开祖母审视的目光,扶她往马车边走,“您先回去吧。”

    ……

    奉都城从来繁华,今日今时更盛。灯市已近尾声,棚楼依然崭新高耸,花灯交错缭乱。沿街楼上有乐伶人奏出征曲,街中有舞伶人穿彩衣,面扣辟邪面具跳凯旋舞,以祝兵士不日凯旋。

    因已成出征日的习俗,上街凑热闹的众人也会效仿舞伶人买一张辟邪面具戴上,一直戴面具的云宁混在其中倒不显得突兀了。

    他紧紧跟在窦瑜身后。

    窦瑜在街上偶遇了沈嘉,两人都惊喜不已,相伴游街。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护卫没有贴身跟随,沈嘉身边只跟了两个侍女,窦瑜身边也只有佰娘和云宁。

    两人就像两条灵活的游鱼穿梭在行人间,随侍跟得吃力,唯独云宁身手轻捷灵敏,只落后一步的距离。

    沈嘉兴致勃勃地在一个花灯摊前停驻了脚步,窦瑜只想赶去浮金楼,又不忍扫了沈嘉的兴。她随手在灯上抚过,并没有掏钱买下的意思。不过也是巧,这样任意一碰,花灯晃悠悠转了半圈,露出后面的图画,恰好是猫抓花球。

    她不免多看了几眼,想到什么,在面具之下笑得眉眼弯弯。

    街上所有人都戴了面具,但遮不住娘子们婀娜的身形。待窦瑜沈嘉一走,方才两人碰过的花灯就都成了抢手货。

    原本一青色衣衫的男子已经追随而来准备掏钱了,却忽然被另一人抢了先。那人伸出手将铜钱压在灯旁的案上,低声道:“这灯我要了。”

    “哎?你这人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隔着面具,胡王升也抛弃了一向的克制,不去看旁边人的表情。与青衫男子同行的人看出此人非富即贵,不想惹事,强拉着同伴走了。

    胡王升将灯提在手上,在街上慢行。

    终于到了浮金楼上,窦瑜点了视野最好的雅间,趴在窗棂旁,远远望着长长的队伍。兵士皆着甲衣,步履整齐,肃穆威严。最前方是骑兵,中间头的三皇子战袍十分醒目,但窦瑜的视线只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久久落在旁边的郭素身上。

    他的战甲并不起眼,一手勒着缰绳,身形卓然高大,衬得三皇子有些瘦弱。

    沈嘉对出征的队伍并无多少兴趣,坐在桌边喝茶吃点心,随口道:“过些日子又是圣斋会了,皇后娘娘都会去,想来又躲不过,要在寺里整整住上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