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 猝不及防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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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路上, 月楹的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

    她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提溜着一条三四斤大蛇,和一株草药。

    回到山洞里, 萧沂的脸色已经有点惨白, 大抵是因为失血过多。

    月楹用猎人留下来的工具, 把采来的草药剁碎。他身子里的箭头还没取出, 月楹叫了他两声他没什么反应,人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把人翻过来, 割开箭周围的衣服, 手起刀落,一把将箭头拔了出来, 萧沂只是闷哼一声, 并没有醒。

    取出箭头后, 留下一个硕大的血洞, 若是寻常女子见到,怕是早就吓傻了。

    月楹却面不改色,往伤口上敷了草药。

    因为伤口感染,萧沂发起了高烧。月楹感受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有些烫但还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月楹用匕首撕下一块衣裳下摆, 当做帕子又去河边了水,敷在萧沂额头上, 以求降下来一丝温度。

    他的伤口敷上了药之后, 月楹又撕了一些布条绑住伤口。

    做完这一切,月楹已经是满头大汗, “但愿你一直有好运。”

    她找到了药找到了水还找到了这么一个容身的地方,实在是运气不错。

    这一夜月楹没有睡安稳,身旁有一个病人她时不时就要起来, 看看他的情况。

    他额头上的帕子干的很快,山洞离河边又有些远,月楹用瓦罐装了一些水,放在一旁,顺带也煮了一些开水。她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喝水了实在是渴得厉害,萧沂的嘴唇子也干得起了皮,她试图给他喂些水,不过效果并不好,最终也只能润润他的嘴唇。

    到了深夜,敷上的草药开始发挥作用,萧沂的神智渐渐回笼,眉头不再紧皱,慢慢的脉像也变得平稳。

    月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一条命。

    她肚子饿的厉害,视线落在方才抓来的那条蛇上,干净利落剥皮抽筋,切了一半拿了个瓦罐煮了,这个时候只要能填饱肚子也不在乎也没有调料了。

    吃饱喝足后眼皮子就忍不住架,她真的很累了,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清的阳光略有些刺眼的照射进来,林间空气清新带着湿润的泥土腥味与草腥味。

    萧沂是被鸟叫声吵醒的,他身体底子不错,不过是中了一箭,如果没有中毒,其实不应该昏迷那么久。

    他虽还有些头疼但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恢复力气。

    他此时才真正明白了师傅给的那块木牌,逢凶化吉,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瞥向旁边,一眼就扫到了蜷缩在角落的月楹,月楹双手环抱着自己,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干净的衣裳已经脏乱不堪。

    脚边是剁碎了还剩一半的草药,还有不远处摆了半条被剥了皮的蛇,一旁的地上是稀碎的一些蛇骨。

    徒手抓蛇,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萧沂动了一下,不心踢到了脚边的瓦罐,发出的动静惊醒了她。

    月楹蓦地睁开眼睛,脑子还有些迷糊,看见陌生的山洞,才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走了过来,试探了一下萧沂额头的温度,“没有再发烧,一切正常。世子感觉如何?”

    “好多了。”萧沂扯出一个笑,“是你救了我,你本可以跑的。”

    月楹道,“你因我而受伤,当然要救。假使今天不是你,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也会救,救人是医家本分。”

    “至于跑,我不认识路。”

    萧沂轻笑出声,她这般自嘲,莫名有些可爱。

    “是我错了,我不该总拿这事来调侃你。”他认错认得非常爽快。

    月楹瞪大了眼睛,犹如见到了鬼,这是萧沂?他会跟她道歉?

    毒把他脑子都毒傻了吗?

    萧沂像是看出来她的疑问,“我现在很清醒。”

    清醒吗?不太像。

    “你过来。”他的语调温柔的不像话。

    萧沂本就生了一张勾人的脸,如果存心想做什么,或是想要什么,用这样的语调恐怕没有人会拒绝。

    “做什么?”月楹似被表象蛊惑,将信将疑的靠近了一些。

    萧沂坐起来,牵扯到伤口,呲牙咧嘴了一番,月楹护着他的肩,“心些。”

    他的衣服被她解开过,但之后月楹累了,并没有帮他穿好,衣服是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

    萧沂一坐起来,衣服顺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劲壮的腰腹来,虽然不是月楹第一次见,还是下意识地上下扫视了一番。

    “我赤条条的模样,你不知见过多少次,还没习惯吗?”萧沂勾唇浅笑。

    月楹出口辩驳,“谁见过你赤条条的模样!”的好像她把他全身上下都看光了一样,不是还穿着裤子吗?

    萧沂笑得更欢,“你看旁人时,可不会害羞。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也有些不同。”

    这对话有点太过暧/昧,月楹别过头忙道,“您是主子,当然与旁人不同。”而且旁人的身材,也没你的好看。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有出口。

    萧沂忽长臂一伸,将她一把揽过来,大掌紧箍着她的腰。

    月楹猛然装上他温热的胸膛,肌肤贴着肌肤,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与刚才,有不同吗?”

    月楹脑子如烟花一般炸开,被炸的有些懵,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在此刻坦白。

    而且是如此直白的方式。

    月楹挣脱开他的怀抱,心如擂鼓,“没有不同。”

    萧沂胸有成竹,“你的心跳可不是这么的。”

    月楹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世子往后还是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你将这当做玩笑?”萧沂挑眉,“楹楹这么聪明,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是不懂,还是不敢懂?亦或是不愿意懂?

    她毫无疑问是后者。

    月楹闭了闭眼,连称呼都变了,这事情复杂了……

    对于自己的感情,她其实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诚然她对萧沂确实有些感觉,一个好看的异性,温柔体贴,又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条件相助,她想做的事,他甚至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就帮了她。

    她的少女心思,确实悸动过那么几次。

    只是当情爱与她的理想相悖时,她会毫不犹豫地斩断情缘,爱情于她不过调味品,就如昨天没有放盐的蛇肉,虽然难吃,但还是可以吃填饱肚子。

    而理想就是蛇肉,她不吃,会饿死。

    萧沂的身份远比她想象的复杂,睿王妃已经很幸福,然而身处在那个位置,她有太多的不得已,她需要做一些她本不愿做的事情。

    月楹有些绝望,她就只想简简单单开一间医馆,就这么一个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世子,您确定您是喜欢我吗?”月楹质问道。

    还不等萧沂回答,她又道,“喜欢一个人,看着她闷闷不乐,心情郁结?喜欢一个人,会违逆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拘束在身边?”

    “您这不是喜欢,您这是占有。不过是您见惯了顺从您的人,偶然间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觉得有趣儿,想逗乐一番。其实您与我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我与那些女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她们,以往在您身边的都是闺秀,不是容貌出众,就是才艺出众,我只会一点医术,性格枯燥的很。”

    萧沂静静地聆听,“完了吗?”若没点逻辑思维的人,还真容易被她绕进去。他的确觉得她有趣,却没有逗乐的心思。

    月楹见不通,又搬出另一件事来,“您喜欢我,算怎么安排我呢,我只是个奴婢,连良籍都不是。您最多也只能给我一个侍妾的身份,我不愿与人为妾。”

    萧沂轻摇头,“身份这事好解决,这不能成为你拒绝我的理由。”找个世家大族认她做义女便行,况且他也没想只让她做个侍妾,不过这事他没算告诉她,她现在对他那么抗拒,了只会适得其反。

    月楹无奈,“我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也许我的方式是有一点问题,但你不能否认全盘否认我对你的感情。”他把她的手抓在掌心把玩,他是什么心思他自己很清楚。

    “楹楹,你帮我慢慢改,好不好?”他温言软语,加上受伤一副虚弱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极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月楹还是吃软不吃硬,他软话,她便不忍心再重话,尤其对面还是个病号。

    “世子先养好伤再。眼前的危机还没解决,我无暇去想这些事情。”她只能拖,萧沂她固执,他其实不也是一样,倔强非常,轻易不会动摇想法。

    “好。”他乖乖应了声,“我在上岸时留了记号,燕风应该马上就会寻来。”

    “你什么时候留的记号?”她怎么没看见?

    萧沂笑起来,“飞羽卫的独门手法,若是被你发现了,才是不正常。”

    “你一早就安排好了?”

    “是。”

    月楹一直想问,“昨日在船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一殿下为何不在,您是一早就知道有人会行刺,所以才提醒我不要出门吗?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走呢?”

    萧沂将计划告诉了她,“这是我与萧澄在京城定下的计策,萧澈与萧浴不会希望我们到两淮的,即使杀不了我们,最好是让我们受伤可以拖延时间,让他们销毁罪证的时间更充裕。船上有内奸,所以我们两个人不能都走。”

    “若是没出事,我应该佯装受伤,暗中走路进淮南,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明察,一路暗访。”

    萧沂淡淡道,“好在虽出了意外,假受伤变成了真受伤,却没怎么乱计划,等燕风找到我们,便立即动身前往淮南城。”

    “不行,你现在的身子,不能舟车劳顿!”

    “放心,我有分寸。”

    碰上这种工作狂,月楹作为主治大夫,真想把他绑在病床上。不惜命的人,迟早把自己作没!

    月楹懒得劝,凉嗖嗖道,“算了,死了更好!”死了就没人拘着她了。

    萧沂知道她这是气话,温言道,“有楹楹在,我死不了的。”

    月楹丢给他一个眼刀,拿起瓦罐做吃的去了,那剩下的半条蛇也被剁成一断一断。

    月楹煮蛇汤的同时,又去外面挖了些可以吃的野菜,在这人迹罕至的树林子里,有荤有素,吃上一口热乎的,已经是很不错了。

    月楹将煮好的蛇肉与野菜端到萧沂面前,“你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吃一些。”

    萧沂拿筷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夹起一筷子马齿苋,久久没有送入口中。

    月楹当他嫌弃,“山间粗野,世子金尊玉贵,怕是没有吃过这粗鄙之物的,您若不想吃,那便饿着等燕侍卫寻来吧。”

    爱吃不吃!

    萧沂却笑,“我并非嫌弃,只是许久不吃这马齿苋了。”

    “世子认得这马齿苋?”

    萧沂道,“幼时我常被师父丢进后山的林中,有时一进去就是几天几夜,寺中茹素,师父虽不禁我食荤,大多数时候还是吃素的,山间的野菜,我基本都认得。”那时候吃多了,后来回府也没机会吃到这原汁原味的野菜。

    他吃了一口,神色复杂,“还是原来的味道。”没焯水没有加盐的马齿苋,又苦又涩。

    月楹轻笑出声,“就该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体会体会这民间疾苦。这些菜与你们是偶然吃一次的调剂,与穷苦人家,却是赖以生存的资本。”底层百姓奉养这这些王孙贵胄,他们却贪心不足。

    萧沂看着她,“楹楹,我幼时吃的也是这些,与你并无什么不同。”

    他这是在反驳她那句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午后阳光正好,月楹不知道萧沂燕风马上会找过来的马上是多久,为了今天晚饭有着落,她算去河里抓鱼。

    萧沂这个病号被她拖出来放在一旁的河岸上晒太阳,也能好的更快。

    月楹绑好裤腿,撩起衣袖就往河里走,往河里走河底是细软的泥沙,踩在上面柔软舒适,水流并不很急,偶尔能看见几条黑色的鱼在水底徜徉。

    “楹楹,心些。”萧沂帮不上忙,只能在岸上提醒几句。

    月楹微怒,双手叉腰,“你别话!鱼都被你吓跑了!”她刚看好的目标,被萧沂一嗓子吓得不知道窜哪里去了!

    她生气的时候腮帮子鼓起,眼睛瞪得浑圆。萧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再开口。

    月楹摆足了架势,双腿微蹲,扎了个马步,等鱼游过来到自己的身前,双手迅速往下,但到底只看过别人抓鱼,自己亲身上还是第一次。

    溅起无数水花,捞了个空。

    抓了几次又抓不着后,月楹的好胜心彻底被激起,她就不信了,她还搞不定这么几条鱼。

    月楹与鱼搏斗许久,还是有一点收获的,最终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鱼,献宝似的拿去给萧沂看。

    “我抓到了!”她眉开眼笑,发丝湿哒哒地挂在脸上,稍许狼狈,却心满意足。

    月楹蹲在萧沂面前,“也只能烤了,烤起来香一些。”着便要去寻几根木棍,搭一个简易的烧烤架。

    “过来些。”

    “做什么?”她心思在鱼上,以为他要看鱼。

    萧沂伸手,轻柔地将她沾在额头上的湿发整理好,把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勾到耳后,“好了。”

    月楹微愣,手一松,他们本来离河边就不是很远,好不容易到手的鱼,蹦跶了两下有回去了。

    “呀!我的鱼!”

    鱼的求生欲还是非常强的,一入河里便再也寻不见。

    月楹气得不行,“都怪你!”

    没事撩她做什么!

    “现在得饿肚子了。”

    萧沂抿唇笑道,“怪我怪我,饿不着你的。”

    “抓不到鱼,指望我猎是别想的,难不成让你去寻吃的?”

    “有人会送来的。”萧沂看了眼天光,时辰差不多,人也该来了。

    “谁……”月楹话还没完,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鸟哨。

    这鸟哨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应该也是在林间。

    月楹倏然想起,是在木兰围场。

    飞羽卫的人到了!

    “送东西的人来了。”萧沂微笑,他扯下一块衣裳下摆的布料,蒙上脸。

    不过瞬息间,一群玄衣侍卫无声出现,领头的是夏风与燕风。

    “指挥使,属下来迟!”

    夏风看见包扎着的萧沂,讶然,“您受伤了?”

    “无碍,先进城。”他的声线又恢复了清冷疏离。

    燕风贴心的准备好了马车,把萧沂扶起来,“马车就在不远处。”

    萧沂微微点头,“楹楹,跟上。”

    燕风:???怎么一晚上没见,就楹楹了?这一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他错过了很多?

    燕风表示世子你不讲武德,偏偏发生大事的时候他不在。

    夏风搀扶着月楹,“我准备了两身女子的衣裙,你等会儿可以换上。”

    月楹感谢道,“多谢夏风姑娘。”

    他们已经在城外,礼淮南城还有二十几里的路程。因为萧沂的伤,行路又慢了一些。

    “萧澄那里如何?”

    燕风道,“一切按计划进行,严复已经将人接进了府。”

    严复是淮南城太守,两淮的盐案变成如今这副局面,他不可能不知情。

    萧澄大张旗鼓的进城,严复即便想动手脚,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后果。

    “我被水匪截杀,生死不明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吧?”

    “是。十一殿下正‘心急如焚’‘无心查案’。”

    “很好。”萧沂唇角微勾。

    燕风问,“指挥使,下一步该怎么做?”

    萧沂摸了摸背后的伤,风吹起窗帘一角,他看见了外面与夏风共乘一骑的姑娘,“先找个地方养伤,然后再去会一会穆正诚。”

    他不在乎身子,也得顾忌着外面的姑娘,她翻脸起来,可是不认人的。

    穆家是两淮最大的盐商,受历任盐运使剥削已久,此次上京城告状的几人能平安到京,少不了他们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穆家到现在还是闭门谢客,穆正诚这个老狐狸,更是直接装起了病,装得气息奄奄,让严复都有些不好意思再上门。

    燕风安排了一座别苑让萧沂休息。

    月楹则出去买药,夏风如影随形,月楹知道,这姑娘是特意被安排来盯着她的。

    “不用盯得那么紧,我暂时不会跑。”月楹与她聊了几句,这姑娘性格豪爽,她很喜欢,要不是因为这身份,也许她们能成为朋友。

    夏风听出她话中玄机,“暂时?”

    月楹手指抵住唇,“嘘~这话只和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月楹笑着转头,夏风却心头微酸,月楹姑娘真是单纯,她是指挥使派来盯着她的,自然什么事情都要和他汇报。唉她们要真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你这话以后别再了,我不会告诉指挥使的。”

    月楹隐下笑意,夏风还是心软的,会心软,她便有机会。

    萧沂的伤恢复地很顺利,尤其是有月楹这个尽心尽力医治的大夫,好药不要钱的灌下去,不出几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楹楹去换身装束。”萧沂让夏风给她准备了男装和药箱。

    月楹不解,“要出门,去做什么?”

    萧沂道,“去给人看病。”

    “给谁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