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谢宝扇进了李嬷嬷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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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嬷嬷是谢宝扇的教引嬷嬷,因此两人的住处门对门,只隔着一个的天井,谢宝扇随着李嬷嬷进屋,她环顾四视,屋里分成里外两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还有各色摆件玩物。

    李嬷嬷在宫里的女官中地位最高,每年冰敬炭敬不等,后宫之中有些嫔妃也不如她有体面,她们走进里间时,地上燃着炭盆,烧得是上等银霜炭,不带一丝烟气,有个和谢宝扇差不多大的宫女在炭盆旁边盹,她听到进门动静,了一个激灵,看到是李嬷嬷回来了,连忙起身倒茶。

    宫女扶着李嬷嬷在炕上坐下,不时,外面有宫女太监提着食盒在炕桌上摆好饭菜,随后静悄悄的退下,只有那个端茶的宫女留下了,李嬷嬷扭头对谢宝扇道:“你也坐吧。”

    谢宝扇坐在李嬷嬷下首的位置,李嬷嬷叫那宫女给谢宝扇添了一杯热茶,道,“这是你宝扇姐姐,坤安宫新进的女官,往后就跟在我身边当差了。”

    喜给谢宝扇端茶,笑眯眯的道,“宝扇姐姐,我叫喜。”

    热锅子里的高汤咕嘟冒着热气,李嬷嬷招呼她一起用饭,这一日,谢宝扇冷一阵,热一阵,等了李嬷嬷大半日,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称谢后与她一共受用。

    李嬷嬷率先往热锅子里下了几片羊肉,道,“皇后娘娘的恩典,可惜我人老了,羊肉吃多了不克化。”

    喜给李嬷嬷暖酒,笑着凑趣,“嬷嬷不老,不过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我给嬷嬷数着呢,少少的吃几片就不吃了。”

    喜显然深受李嬷嬷喜爱,李嬷嬷慈爱的道:“今日这锅子的配菜多,等会儿我和你宝扇姐姐吃完了,你端下去和进宝吃,不许吃独食。”

    “嬷嬷,我知道哩。”喜笑着道。

    羊肉不易久烫,谢宝扇涮了几下,给李嬷嬷夹起一块羊肉,并给她斟了一杯热酒,李嬷嬷见她动作麻利,笑着道,“别只顾我,你也多吃一些。”

    因吃的是热锅子,并不需讲究那食不言的规矩,谢宝扇吃了一口羊肉,果然鲜美异常,她道,“嬷嬷,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不知嬷嬷能否赐教?”

    李嬷嬷自然知道她满腹疑云,她笑道,“你来我听听。”

    谢宝扇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色道,“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儿,宫里多少女官挤破头都想来你老人家的身边伺候,你怎么就偏偏挑上我呢?”

    谢宝扇与其是在问李嬷嬷,倒不如是在问皇后娘娘,坤安宫是后宫权利的中心,她可不会狂妄到就凭她出身信国公府,皇后娘娘就对她另眼相看,皇后娘娘位居中宫十几年,甚么样的世家姐没见过,更别提她只是信国公府一个的庶女。

    都是聪明人,李嬷嬷并未答复她,只笑着道,“何必妄自菲薄,你有你的好处。”

    谢宝扇神情一顿,接着拿起筷子给李嬷嬷夹了一块豆腐,道,“嬷嬷,豆腐已经煮软乎了。”

    李嬷嬷吃下她夹的豆腐,谢宝扇缓缓道,“嬷嬷,不瞒你老人家,我从进了坤安宫,这心就一直悬着,你知道,我原本不该在这里的。”

    她进宫选官,家里早就托人点,原本是安排在文渊阁当差,谁知中间出了偏差,竟被带来坤安宫,这由不得谢宝扇不疑心。

    李嬷嬷饮了一盅酒,道,“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姐,放弃荣华富贵来做女官,从进宫那一刻就势必会引人注目,况且怀王殿下曾对你求亲不成,你恐怕不知道,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着,她抬眼看了一下谢宝扇,只见她正襟危坐,紧紧抿着嘴唇,李嬷嬷怕吓到她,笑了一声,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既然进了坤安宫,皇后娘娘就会庇护你。”

    皇后娘娘当真会护着她吗?谢宝扇心道,信国公府婉拒了怀王殿下的亲事,京里谁人不知怀王殿下不满谢家不识抬举,皇后娘娘又为何会招她进坤安宫呢?

    热锅子的炭火快要熄灭,喜唤来太监加火,等到锅子里的热汤重新翻滚起来,谢宝扇给李嬷嬷斟了一杯酒,道,“嬷嬷的是,皇后娘娘既然选了我,我就该安心待在坤安宫,好生向你学习,不叫你老人家失望。”

    李嬷嬷笑着道,“我自问有几分看人的本领,要是你不好,我也便不会对你这些话了。”

    “多谢嬷嬷赏识。”谢宝扇举起酒杯,向李嬷嬷敬了一杯酒,李嬷嬷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不再话,专心吃菜,谁知刚吃了几口,就有一个太监来传话,“嬷嬷,皇后娘娘有命,叫宝扇姑娘去正殿问话。”

    李嬷嬷坐起身,她问:“皇后娘娘可曾传了甚么话?”

    那太监是在殿外跑腿的,并不知是何事,只道:“嬷嬷刚走,皇上就来了,接着陈公公出来告诉我们,皇上要留下来用午膳,叫咱们都警醒一些,过了不久,里头又递来话,要宝扇姑娘去一趟。”

    谢宝扇听了太监的话,惊疑不定,皇上刚来,皇后就要招见她,不知所为何事?李嬷嬷沉吟片刻,似乎也是想到这一层,她道:“不碍事,你随郭子去一趟,在坤安宫当差,迟早都是要见到皇上的。”

    “是。”谢宝扇下炕整了整衣裳,随同郭子往正殿去了。

    一路上,谢宝扇心里七上八下,等到殿门口,她并未立时进去,先在殿外等了半日,直到有太监宫女撤出残席,并陆续送去了热茶,水盆,手巾,痰盒等物,谢宝扇心知午膳已经用完,果然,不到半响,有个宫女走出来,道:“传谢宝扇觐见。”

    谢宝扇应了一声,跟在宫女身后进到殿内,她垂着头,只隐约看到上首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于是跪下叩首,口称万岁,那身影和蔼的道:“抬起头来叫朕瞧瞧。”

    谢宝扇抬起头,眼前的人体态微丰,端看他的衣着服饰,无疑就是当今圣上明德皇帝,她不敢细看,双目微含,等着皇上问话。

    “这就是怀王叔看中的姑娘?”皇上还未话,另一道声音先开口了,谢宝扇见他穿着石青色九团龙纹长袍,想起此前怀王邀了太子来吃羊肉,猜测这人大概就是太子李恒。

    谢宝扇满脸通红,心中微恼,却不敢表露一丝痕迹,只得默不作声。

    怀王不语,算是默认,他和谢宝扇的轶闻人人皆知,现如今更有流言传出,人家姑娘不答应他的求亲,为了躲避他,不得不进宫做女官。

    皇上侧头看了李善一眼,赞道:“果真好个模样儿,早知你是一片真心,朕很该替你向信国公保这门亲事。”

    李善脸上挤出一丝笑,道:“皇兄,现在也不晚。”

    这时,只听太子李恒插话,他似笑非笑的道:“只怕晚了,谢姑娘进了母后的坤安宫,就是母后的人了,想来父皇也不便轻易做主。”

    李善看着皇后杨氏,他一本正经的道:“那臣弟就求皇嫂,皇嫂有好东西从来不会忘了臣弟,臣弟向皇嫂讨个人,皇嫂总不会舍不得吧。”

    杨氏瞪了怀王一眼,假意道:“本宫才得了一个好人,你就要来抢。”

    她停顿片刻,又缓缓道:“倒不是本宫舍不得,人家姑娘为甚么进宫你心知肚明,你身份尊贵,莫要学那巧取豪夺的纨绔子弟。”

    长嫂如母,皇后三言两话就训斥得怀王哑口无言,皇上嘴角含笑,不发一语,太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谢宝扇,在皇后完这些话后又飞速移开视线。

    最后,杨氏对太子和怀王道:“人也看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太子和怀王起身,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一前一后的出了内殿,他们走后,皇后又发谢宝扇回了西院。

    待她进了李嬷嬷的屋子,残席早就撤了,李嬷嬷歪在炕上,她叫喜重新换了热茶,问道:“娘娘唤你去所为何事?”

    谢宝扇将经过叙述一遍,李嬷嬷久久不语,过了半日,她道,“喜,把账本搬过来。”

    喜回身从里间抱出了几十本账册,先后跑了五六趟,几乎堆满整个炕床,谢宝扇扫了一眼,这些账本摞起比人还高,李嬷嬷问道:“会算盘么?”

    谢宝扇往日在家学的是针织女红,诗书礼仪,家里自有账房先生,她们是不学这个的。

    “不会。”谢宝扇道。

    “喜会,你尽早向她学会算盘。”李嬷嬷对她吩咐。

    谢宝扇没有多问,她点头称是,那李嬷嬷中午喝了几盅酒,这会儿乏了,要歇中觉,睡前,她叫谢宝扇把账本拿回去看一看,谢宝扇和喜服侍着她躺下,便把这些账本抱回房中,借着亮光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整个下午,起初这些账本让人无从下手,看久了也就慢慢摸出门道,原来,这些账本里记着每年宫中吃穿用度,宫女太监的月钱,后宫嫔妃的俸银,各宫宫室修缮保养的花销,各样的花钱的名目数不胜数。其中单单祭祀就有一本专门的册子,谢宝扇粗略看了一遍,去年宫中大大举办了一百二十余场祭祀,各项繁琐的费用每一笔每一厘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日下午,谢宝扇都泡在这些账本里,有些是陈年旧账,谢宝扇先前没学过理账,只看得她头昏脑涨,晚饭送来后,她匆匆吃了两口,接着点灯熬油的看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