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八月,谢宝扇例休回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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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 谢宝扇例休回府过中秋佳节,和往日一样,她一大早来到东院给严氏请安, 不久,严氏和另外几位姑娘也来了。

    自梅靖被册立为太子妃,谢宝镜的亲事也提上日程,她本就是信国公府唯一的嫡女,相貌甜美,是京里有名的才女,许多勋爵人家有意与谢家联姻,严氏挑来选去, 看中了忠义侯府陈家的长子陈思明,陈公子比谢宝镜略长两岁, 如今在太学读书,只待过些日子, 就要定了。

    已到八月,依然酷暑难耐,严氏和姑娘们正在吃红豆冰沙解凉, 就见一个媳妇子急匆匆的进屋, 她满脸惊慌,一见严氏就哭道, “不好了,太太,鞑子兵来了。”

    ‘砰--’

    严氏手里的茶盅摔到地上砸个粉碎,她大惊失色,站起身问道,“你听谁的?”

    屋里鸦雀无声, 那媳妇子结结巴巴的道,“外面都在传言,是鞑子兵到处杀人,京城里有些人家已经准备往南边逃难了。”

    她急得大哭,谢家的几位姑娘吓得不敢作声,谢宝扇在宫里当差,到底有几分历练,她见严氏失了主张,那媳妇子话颠三倒四,于是虎着脸喝斥一声,“住嘴,要是再敢掉一滴泪,即刻拖出去板子。”

    这媳妇子是严氏的人,往常姑娘们见了她,还得称呼一声婶子,谢宝扇性情温和敦厚,对东院的人更是礼遇有加,此时满脸怒火,倒把这媳妇子一时怔住了。

    谢宝扇看她稍微平和了一些,方才放软口气,问道:“你别慌,是谁告诉你鞑子兵来了,到哪儿了?”

    媳妇子擦干眼泪,道,“仿佛是听二门赶车的赵有德的,他经常在外走动,消息向来比别人灵通。”

    严氏渐渐回神,她按着跳个不停的胸口,问道:“这么不是到京城来了?”

    “这个……这个我倒不知。”那媳妇支支吾吾的道。

    谢宝扇板着脸,对她道,“婶子是太太身边的老人儿了,竟也这么道三不着俩?捕风捉影的事就敢胡乱叫嚷,要是吓到老太太和太太,你可担待得起?你这就把赵有德找来,就太太有话问他。”

    那媳妇子被斥责得面红耳赤,嘴里嗫嚅几下,刚要张口话,可云就拉着她出去,催她去找赵有德。

    姑娘们的冰沙早就撤下去了,过了片刻,谢宝扇听到谢宝珠低声啜泣,她胆子,一听鞑子来了,就吓哭了。

    谢宝扇让丫鬟把谢宝珠带出去,她对严氏道,“太太,我冷眼瞧着,这恐怕是谣言,咱们并不需太过紧张。”

    严氏捏着手里的帕子,道,“好端端的,谁会传这种谣言呢,需知扰乱民心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谢宝扇思索片刻,心里亦有几分疑惑,在宫里她从未听闻过鞑子南下的消息,边关驻有重守,一路有数道关口,另有守城的兵将和百姓,鞑子兵可没飞天遁地的本领,是如何瞒天过海到京城来?

    “与其猜测,不如发人到前院问问。”谢宝扇道。

    “得是,外面的爷们总归比咱们知道的多。”严氏叫来两个稳重的婆子去外面问话,谁知,婆子们刚走,就见谢之华面色阴沉的来到东院。

    严氏看他神情紧绷,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问道,“老爷,你听了么,外头鞑子来了?”

    谢之华肃然道,“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

    所有人都呆住了,谢宝扇不禁想起宣帝年间,鞑子兵南下,一路到京城,京城被围困三个月,若非有位神武将军出其不意绕过鞑子兵的主力,直捣鞑子的王庭,这大好的江山恐怕就要被鞑子夺走了。

    这危机已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便是谢之华也只从老人们口中听闻过,这几十年,两国边境时有摩擦,却只在边城一带,这会儿猛然听到鞑子兵来了,谁能不心慌?

    严氏看了一眼严氏,严氏便领着姑娘们出去,谢之华喊住谢宝扇,他道:“扇丫头留下。”

    谢宝镜和谢宝瓶一起看着谢宝扇,脸上带着忧色,严氏拉着谢宝镜,带着她们出了里间。

    一时,屋里只剩谢之华夫妇和谢宝扇三人。

    严氏心慌意乱,她对谢之华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先把老太太和几个孩子们送到老家避一避?”

    谢之华摆了摆手,他道,“莫慌,据是鞑子的老汗王死了,几位皇子为了争夺汗位,彼此得不可开交,有个鞑子的将军被败,无路可逃之下带着残兵败将闯进一个叫文县的城,县城的百姓被鞑子兵杀了一半,昨日,怀王已经离京返回云州。”

    严氏听没到京城,舒了一口气,谢宝扇心想,再过几日就是怀王娶妃的日子,怀王李善这时离京,婚事难不成要推后?

    “这些奴才们,越发的不懂规矩,没影儿的事也敢乱嚼舌根,非得好好整顿不可。”严氏道。

    想到刚才她被仆妇几句流言吓得乱了阵脚,反倒是谢宝扇这个丫头比她还镇定,严氏老脸一红,少不得有些就不自在。

    谢之华深以为然,他沉着脸,道,“很该如此,有那欺上瞒下的刁奴,趁着这个时机,或是赶出去,或是叫人牙子领走,莫要再一味的姑息纵容。”

    严氏称是,她想了一下,仍旧不放心,轻声对谢之华道,“这多少年没仗了,我想起来就心慌,还是叫孩子们避到南边去吧。”

    谢之华抿着嘴不语,谢宝扇观他神色,走到严氏面前,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道:“太太,请恕女儿多嘴,女儿以为还不到离京的时候。”

    严氏抓住谢宝扇的手,她摇着头,道,“孩子,你还年轻,没有见识鞑子兵的凶残啊。”

    她红了眼圈儿,道,“我听家里的老人们,宣帝二十年,鞑子兵围困京城足有三个月,城里弹尽粮绝,百姓们易子而食,我祖母惟恐城破受辱,为保清白悬梁自尽。”

    着,她落下泪来,“她老人家要是能再等几日,就能看到鞑子人退兵,也不至于枉死。”

    谢宝扇拿出帕子给严氏拭泪,道,“太太,当今圣上英明,手下无数精兵强将,再者云州有怀王殿下镇守,想那云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鞑子兵还未来,咱们这些公侯先拖家带口的往外逃,这叫圣上如何看待咱们家呢?”

    谢之华赞许的冲着谢宝扇点头,谢宝扇想了一下,又道,“不过,俗话有备无患,还请老爷和太太叫庄上和铺子里早做算,万一真有个不好,到时也能有个退路。”

    “扇丫头得很是。”谢之华当真没想到他这个女儿能有如此胆识和眼界,他对谢宝扇道,“这些日子你在宫里警醒些,若有要紧的事,就给披霞殿里的李守德送信。”

    谢宝扇一番劝解,让严氏镇定多了,她叫来管事媳妇,吩咐她们每夜巡查,照管各处的门户,又吩咐账房的人下午来见她。

    一旦忙活起来,严氏就没有心思再恐惧了,倒是谢之华,他想起在外云游的章素青,眉头深锁,忍不住替她担忧。

    谢宝扇在东院留了半日,临近中午,她陪着严氏用了饭,方才带着银环回屋。

    快到抱厦,谢宝扇远远看到珊瑚守在垂花门,那珊瑚见了她,迎上前道,“姑娘回来了。”

    谢宝扇道,“你不在屋里待着,等在这儿做甚么?”

    珊瑚叹气的道,“我在屋里绣花,恍惚听到婆子们甚么鞑子人要进城,又有人离京城还远,不过也快了,各样儿的传言都有,得人心头乱糟糟的,我坐不住,就来门口等着姑娘。”

    上个月谢宝扇例休没回府,前两日回府过节,听有人起珊瑚的主意,谢宝扇也认识那家人,就是甘姨娘的陪房李忠的儿子。

    这李忠家的儿子,十七八岁了还没娶亲,她那儿子长得尖嘴猴腮,一味的吃喝嫖赌,谁肯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前些日子珊瑚去领月银,李忠家的偶然见到她,就动起了歪心思。

    只是,珊瑚的老子娘没了,她在府里也没有亲戚,平日和后院管茶水的姜婆子倒能几句话,那李忠家的便托了姜婆子,要她来向珊瑚亲。

    珊瑚得知是李忠家的儿子,凭那姜婆子得天花乱坠,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最后她索性躲在屋里,轻易不往外头走动。

    谢宝扇回来听闻此事,叫来姜婆子,先啐了她一顿,后来遇到李忠家的,也没给她好脸色,这几日李忠家的见了她都躲着走。

    主仆三人往屋里走,珊瑚问道,“姑娘,难不成鞑子真要来了?”

    谢宝扇对她和银环道,“没影儿的事,你们不要议论,这几日太太要整治家里的规矩,有爱惹事生非的一率赶走,你们俩老实待在屋里,别和那些婆子丫鬟学舌。”

    嘱咐了两句,主仆三人进了院门,只见谢宝镜和谢宝瓶站在廊下,刚才谢之华留下她,她二人心中不安,问道,“二姐姐,老爷怎么?”

    谢宝扇看到她俩吓得脸色发白,安慰着道,“不怕,老爷是在边城,离京城远着呢。”

    战火一起,必定生灵涂炭,谢宝瓶心软,默念几句佛号,一言不发的拨着手腕上的念珠。

    姊妹三人一起进屋,银环上了热茶,谢宝扇见她俩仍然惊魂未定,道,“听闻鞑子的草原每到冬季草场枯竭,就会趁着下雪前南下掠夺粮食,这已是常态,老爷怀王殿下已经奔赴云州,他一定能将鞑子赶回草原,你们不要太过担忧。”

    谢宝镜回神,她问道,“怀王再过几日就要成婚,如今他去了云州,这婚事还办不办呢?”

    谢宝扇摇了摇头,她道,“不知道呢。”

    三个姑娘面对面的坐了半日,就有婆子来传话,是今年的中秋家宴不办了,另一则,为国祈福,信国公府在城南搭了粥棚,连施三日,家里的仆妇下人无事不得出府,有不服管教者,不管有没有头脸,一律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