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谢宝扇的身子素来健壮,……
谢宝扇的身子素来健壮, 在家服用了几日的药,便渐渐大好,回宫的头一日, 银环正在给她收拾包裹,有个婆子在门外回话,“二姑娘,珊瑚来了。”
婆子是严氏派来照看谢宝扇的人,得知珊瑚来了,谢宝扇和银环皆是一惊,自从她嫁人后,就随着婆家住在信国公府后街上的一处大杂院儿里, 她男人不在府里当差,没有正经事, 自是不能常常进府走动。
“叫她进来。”谢宝扇道。
婆子去了,稍时, 就见珊瑚进屋,谢宝扇朝她看去,只见她已梳起妇人发髻, 身上穿着藕合色对襟袄儿, 那袄儿有些大,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底下是一条桃红色挑线裙子,这条裙子还是谢宝扇给她的。
珊瑚走进屋里,她看到谢宝扇,忍不住眼圈儿一红,连忙低下头,伏身朝着谢宝扇磕了一个头, 道,“给姑娘请安。”
珊瑚穿着还算体面,不过神情怯懦,远不像先前在谢宝扇身边时那般欢快爱笑,谢宝扇走过去扶起她,她一语不发,拉着珊瑚的手细细察看,原本细腻洁白的双手生了几处冻疮,显然她在李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珊瑚只怕谢宝扇看了难过,她抽回手,借口岔开话题,“我听姑娘病了,因此求了婆婆允我进府来看你,不知你可曾好些了?”
听了她的话,谢宝扇如鲠在喉,珊瑚服侍她多年,如今回府来探望她,竟然还要求那不相干的人。
“我很好。”谢宝扇拉她坐下,她没有多费口舌问珊瑚在夫家的近况,只道,“你一个人进府里来的?”
珊瑚摇头,她道,“当家的在二门处等我,我只来看看姑娘就走,回去晚了,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谢宝扇摸着珊瑚的手,她叫银环找来冻疮药膏子,用耳挖挑了一些搽在她的伤患处,剩下的膏子也一并塞进她的荷包里放好,道,“你再忍耐几日,我回宫后就想法子让你从李家出来。”
珊瑚眼眶含泪,脸上却并无惊喜,她悲戚的道,“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嫁进李家了,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吧。”
她心如死灰,俨然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谢宝扇握紧她的手,道,“不许灰心,要是此刻就跪地认输,你这辈子才叫完了,你服侍了我一场,我不中用,没能护住你,叫那畜生玷污了你,要是再放任你让人欺负,我就不配做你们的姑娘了。”
珊瑚呆呆的看着谢宝扇,过了一时,眼神里亮起了一团的火光。
过年时节,谢宝扇也分得许多东西,她叫银环把她从宫里带回来的两块布包好,另外捡了一匣酥油松饼,一匣果馅凉糕,并包了几百个铜钱。
谢宝扇道,“绢布你留着做衣裳,凉糕或是自吃或是送人都行,另一块纱布和松饼送给你婆婆,这几百个铜钱是赏给你男人的。”
珊瑚怔住了,随后,她恨声道,“那老虔婆害苦了我,姑娘怎么还要我给她送礼?”
谢宝扇沉着脸,对她道,“老话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如今受她辖制,且让她得意几日,等跳脱了牢笼,再找她报仇不迟。”
罢,她嘱咐珊瑚,“此番你回家,若你婆婆问起我,你就我在给皇后娘娘管账,很得皇后娘娘重用,这绢布和纱布就是宫里赏下来的。”
想起李忠家的为人,她又道,“你婆婆知道我在给皇后娘娘管账,必定要细问,你就你有心想要替你男人向我讨个差事,只怕他们嫌你自作主张,因此先回来问他们的主意。”
珊瑚心有不甘,她道,“姑娘,难不成你还真要给他找个差事?那畜生只知吃酒老婆,没有半点本事,姑娘万万不能用他。”
一旁的银环绷着脸,她对珊瑚道,“珊瑚姐姐,你就听姑娘的吧,姑娘心里自有算。”
谢宝扇看了珊瑚一眼,轻描淡定的道,“亏你还跟了我这么久,我是甚么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李忠家的既然敢把主意到你身上,此番不叫她狠狠痛一回,我就不姓谢。”
珊瑚楞住,往日在府里,二姑娘和五姑娘不合,五姑娘虽有甘姨娘撑腰,却从来不曾在她们姑娘面前讨到好儿,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兴许真能替她做主。
珊瑚已来了大半日,谢宝扇往外看了几眼,道,“回去吧,莫要和他们硬碰硬,一时服软并不丢脸。”
珊瑚记下谢宝扇的话,她拎着包裹,道,“姑娘,我去了。”
谢宝扇亲自送她到门口,又叫银环送她到二门处,直到她二人走远了,谢宝扇仍旧站在门口出神。
不久,谢宝瓶踱着步子进来,她见谢宝扇神情沉闷,道,“珊瑚回来了?”
谢宝扇点头,并未多珊瑚的事,她和谢宝瓶回到里间,谢宝瓶看到炕上的包裹,闷闷不乐的道,“二姐姐又要回宫了。”
谢宝扇见谢宝瓶心事重重,关心的问道,“我许久没回府,这刚回家又病了一场,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叙会儿话。”
谢宝瓶垂下双眼,她道,“没甚么可叙的,左右就那个样子罢了。”
屋里没有丫鬟,谢宝扇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过年的这些日子你们都去哪些人家家里走动了?”
谢宝瓶道,“初二那日,大嫂子带着我们几个去了舅舅家,初三又随着老爷和太太去了姑母家,再之后就是几家侯府,跟往年差不多。”
谢宝扇听着她数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分寸,三姑娘谢宝镜已经许了人家,过年只到自家的亲戚家走动,如今信国公府,就剩谢宝瓶和谢宝珠还未曾许人,谢宝瓶就比谢宝镜半岁,是以今年各府宴客,严氏便时常把她带在身边。
谢宝扇在宫内当差,并不能常常回府,自出了珊瑚这事,她越发变得如履薄冰,只怕府里不重视谢宝瓶的亲事,随意把她许配出去。
左右无人,谢宝扇也便顾不羞臊,她悄悄问道,“太太是不是在给你相看人家,可曾有了合适的人选?”
谢宝瓶被问到终身大事,神色如常,她不慌不忙的道,“我听姨娘,那日太太去端王府赴宴,端王妃和太太闲聊,起她府上的三公子到了婚配的年龄,临走前,端王妃送了我和五妹妹一人一对手串儿,就是不知她是看上了我,还是看上了五妹妹。”
谢宝扇暗暗思忖,谢宝珠还,秦姨娘既然特意对谢宝瓶起此事,想来端王妃看中了她,只是往常总听人起端王府的世子,便是那二公子,虽是庶出,因他有一副好相貌,也是京里的红人,倒是这三公子,她却是第一回听。
“三公子不在京里么?”谢宝扇问道。
这几日谢宝瓶听秦姨娘了不少端王妃三公子的事,她道,“听闻三公子少年时就拜在了翰文书院的素信山人座下,他平日并不常回京,就是回到京城,也只关在屋子里读书。”
谢宝扇笑了,翰文书院在苏州,素信山人是当代有名的大儒,他既然能收三公子为师,想必三公子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听完谢宝瓶的描述,这人竟像是个书呆子似的。
谢宝扇细观她的神色,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谢宝瓶低着头,她把玩着腰间的荷包,道,“儿女婚事,全凭大人做主,哪里有我们话的余地呢。”
谢宝扇听她这口气,竟没有一丝喜悦,于是道,“你不喜欢端王府的三公子?”
谢宝瓶摇着头,她道,“我又不曾见过他,何谈喜不喜欢呢。”
谢宝扇看着谢宝瓶,久久不语,她道,“姑娘家到了年龄,总是要出门子的,你要跟人过一辈子,自然要挑个合心合意的,秦姨娘对你不错,倘若有甚么话不妨直接告诉秦姨娘,只要合情合理,她会去求太太的。”
谢宝瓶不吭声,过了片刻,她道,“二姐姐,为何姑娘家到了年纪就一定要出门子,我能不能跟二姐姐一样不嫁人呢?”
谢宝扇惊讶的看着她,她道,“你哪里来的这些痴念,快些消了,你只当老姑娘很好做么?莫老爷和太太不答应,就是我也不答应。”
她缓了一口气,拉着谢宝瓶的手,道,“你若是不喜欢端王府的三公子,只管跟秦姨娘,京里适龄的青年公子多着呢,总会有合你心意的。”
谢宝瓶心知谢宝扇得有理,只是想到有一日嫁做人妇,每日不尽的家长里短,万一所遇非人,一辈子鸡飞狗跳,这样的日子,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慌意乱。
“二姐姐,我在自学梵文。”谢宝瓶轻声道。
谢宝扇心头一顿,她勉强笑道,“你喜爱钻研佛法,这是好事,可是姑娘家终归是嫁人的,再者嫁人后也一样能学佛。”
谢宝瓶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她道,“不一样,嫁给人做老婆,丈夫和孩子就要排在第一位,哪里还能由得了你自己。”
谢宝扇心知她所属实,于是和她一同沉默,稍倾,谢宝扇握着她手,郑重道,“瓶儿,你年纪还,不必畏惧这些事,你不是喜爱佛法,在自学梵文么,日后我去求福华长公主,请她指点你佛法可好?”
谢宝瓶惊讶的望着谢宝扇,她道,“当真?”
谢宝扇看到她眼里渐渐浮现出的喜色,哪里忍心让她失望,便道,“自然是真的。”
福华长公主在佛法上的造诣谢宝扇早有耳闻,能得她指点,无疑是莫大的荣幸,一时,谢宝瓶满心欣喜,谢宝扇见此,也替她高兴。
谢宝瓶和谢宝扇闲话,临近中午,丫鬟来寻她,待她走后,谢宝扇叫来银环,她问道,“咱们还剩哪些布料?”
早上珊瑚来时,银环刚开过箱子,她想了一下,道,“做衣裳的就剩一匹素色云锦,两匹大红色妆花缎子,两匹团花天香绢,其余的裁用过,都不是整匹。”
大红色的料子送给秦姨娘,她也不便自穿,谢宝扇道,“你把那匹云锦包好,再挑一匹天香绢,待我回宫后,就送去给秦姨娘。”
银环心疼的道,“那匹云锦是难得的好料子,花样儿也是时兴的款式,还要留着给姑娘裁春衫呢。”
谢宝扇道,“她对四妹妹疼爱有加,送她两身衣料也不值当甚么。”
银环称是,并记下她的话,准备过几日给秦姨娘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