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朝廷和王府的指令迟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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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和王府的指令迟迟不来, 朱时希心急如焚,谢宝扇也急,却不敢表露出来, 早上,她到伙房里水,烧火的老婆子嘴里念叨,天还未亮,就抬走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个是郎中,那郎中很年轻,不过二三十来岁, 是到医署里医治病人,才被染上的。

    谢宝扇一时感到茫然, 她楞了半日,转身回到屋里, 李善安静的躺着,谢宝扇摸了一下他的胸口,还是温热的。

    到了中午, 齐硕也坐不住了, 他去找肖正使探听消息,谢宝扇已将这座偏院里所有的屋子熏了几遍艾草, 她不愿意停下来,仿佛只要停下来,就似乎眼睁睁看着李善的生命在消逝,只要她多做一些,就能安全几分,至于是否是徒劳无益, 她并不肯去细想。

    一直到傍晚,肖正使和欧阳副使这才匆匆赶来,齐硕跟在他二人身后,朱时希见到他们,连忙问道,“王府可曾有话传来?”

    肖正使点头,他对师弟朱时希道,“王府送来信儿了,答应冒险试用那个药方。”

    怀王的病情迟迟没有起色,怀王妃不敢再等下去,朝廷的来信是等不及了,她作为怀王的正妻,不得不由她来做出这个决断。

    朱时希大喜,抚掌道,“太好了。”

    肖正使见此,心里的忧虑更重,怀王身份尊贵,但凡稍有差池,可就惹祸上身了。

    朱时希顾不得担忧自身,要用的药已提前备好,他欣喜过后,严肃的对齐硕道,“走,我们再去把药检查一遍。”

    齐硕和朱时希一样,赞同用药,这会儿王府发话,便急冲冲的随着他师叔去备药,肖正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欧阳副使十分体谅他,一个是他师弟,一个是他徒弟,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肖正使想了一阵,把这些顾虑丢到脑后,王府的命令已经传来,左右这药迟早要用,他上前查看李善的情形,并问谢宝扇,“王爷昨日夜里可安好?”

    谢宝扇一夜未眠,她道,“各位大人走后,王爷就不曾再发热,今早已服过药,朱先生来看过,倒是不曾多言。”

    肖正使点头,便带着欧阳副使去寻朱时希,怀王一旦用药,后续还要许多事要安置。

    他们走后,谢宝扇坐立不安,不久,齐硕进来了,谢宝扇立时站起身,急切的问道,“药都备好了?”

    齐硕摇头,道,“王爷的用药马虎不得,师叔要亲自熬药。”

    谢宝扇又缓缓坐下,齐硕对她道,“据医署回来的大人们,是王妃力派众议,让官署用这个方子救治王爷。”

    谢宝扇猜测,要等朝廷的旨意传到云州,李善不知还有没有性命,可想而知怀王妃的艰难,她道,“王妃有魄力有担当,是个了不起的妇人。”

    齐硕苦笑一声,“不做此决定,难道要看王爷死么?”

    这药虽凶险,总归有一线生机,这些日子李善一直由齐硕医治,他比旁人更清楚,李善的病情拖不得了。

    到上灯时分,朱时希端着药进来,谢宝扇一看,熬好的汤药只有半盅,黑色的汤药散发一股淡淡的苦味,三人互视一眼,谢宝扇正要接过来,朱时希推开他的手,要亲自给李善喂药,齐硕道,“师叔,我来吧。”

    朱时希道,“方子是我开的,药是我煎的,就由我来给王爷喂下去。”

    谢宝扇和齐硕心知,朱时希是不肯连累他人,他喂李善喝下过后,沉声道,“王爷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三日了。”

    这三日至关重要,医署有几位医官和朱时希等人轮流驻在偏院,以防不测,人多了,显得谢宝扇无关紧要,她不愿回房歇息,只能陪着李善干熬,齐硕劝她不住,只能随她去了。

    过了两日,情形尚好,却并无一人敢大意,这日夜里,谢宝扇给李善换了干净衣衫,出来时看到齐硕进来,她问,“王府又发人来问了?”

    李善的生死,牵挂着许多人的心,王府每日不停派人来问,齐硕道,“是王妃的人,听这几日王妃也不曾合眼。”

    谢宝扇默默不语,齐硕看向她,他道,“你去歇歇吧,可别王爷没好,你先倒下去了。”

    谢宝扇道,“我撑得住,今日朱先生就要给王爷喂最后一碗药了,成败在此一举,没人能睡得下。”

    她还要去给怀王晾洗衣裳,齐硕看着她的背影,叹道,好好的千金姐,千里迢迢到云州来给王爷做使唤丫头,还瞒着不让王爷知道,她图得甚么呢?

    到了第三日,朱时希给李善喂下最后一碗药,要是他能挺过今夜就会平安,这危机关头,谁也不敢离开,谢宝扇守了大半日,找来艾草条又要去熏屋子,朱时希叫住她,道,“丫头,你别再熏了,再熏屋子就待不住人了。”

    谢宝扇的焦虑,朱时希全看在眼里,他把她带在身边,从来没有询问她和怀王的关系,谢宝扇难为情的笑了,她道,“我总想做些甚么,好像不做,就对不起人似的。”

    至于对不起谁,谢宝扇也不清。

    朱时希伸了一个懒腰,谢宝扇见他神态安然,犹豫了一下,问道,“朱先生,你不害怕吗?”

    朱时希还有闲心笑,他道,“先前害怕,后来给王爷服了药后,就不怕了,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朝廷真要砍我的脑袋,我也无话可。”

    谢宝扇看到朱时希坦然,好似也得了些许安慰,她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的。”

    “但愿如此。”朱时希笑道。

    天色尚早,屋里有齐硕,谢宝扇道,“朱先生不如去歇一会子,今晚至关重要,恐怕还得你老人家守着。”

    朱时希劳累了几日,亦有些扛不住,他叫谢宝扇过一个时辰唤他起来,便回屋歇下了。

    夜里,李善吐了,谢宝扇前一刻才刚给他喂过水,朱时希点着灯来看,道,“吐得是水,先前喂他服用的药汤剋化了,你不必担心,稍后再喂他喝些温水。”

    谢宝扇放心了,她把弄脏的铺盖换掉,为防李善呛着,让他侧着身子,只是不慎弄掉了他长年戴在中指上的那枚绿松石兽头戒指,谢宝扇捡起戒指,用手帕擦干净,重新套在他的中指上,这时,床上的李善忽然睁开眼,谢宝扇顿时呆住,她和他四目对视,但是很快他又闭上眼,谢宝扇一时疑惑是自己看花眼了。

    “殿下——”谢宝扇轻轻唤道。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谢宝扇怅然若失,果然是她太累,这才看错了罢。

    谢宝扇给李善喂了一遍水,不想,李善又吐了,如此几回,身子竟又渐渐发起热,她心里一沉,喊来朱时希和齐硕,二人看过,不知是何道理,却不敢疏忽,朱时希摸着李善的脉搏,脸色已不大好看,他和齐硕扶起李善,脱下他的衣衫,并对谢宝扇道,“快去把我师兄喊来。”

    肖正使不住在偏院,谢宝扇来不及多问,她起一盏灯笼就往前面的医署寻人,这几日,谢宝扇不曾走出偏院,上回来时有人引路,今夜只剩她一个,附近又无人问询,谢宝扇像无头苍蝇一般,正在这时,她见前方有个敞厅亮着光,于是朝着那里跑去,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那敞厅里安放着十几具裹着草席的遗体,显然是今日因疫病去世的人。

    昏暗的灯下,屋里幽森恐怖,猛然看到这么多的遗体,谢宝扇双腿一软,她扶住门框,轻轻喘了几口气,着灯笼离开敞厅。

    穿过月亮门,谢宝扇迎面和一个人撞上,她抬眼一看,正是肖正使,后面还跟着几个医官,肖正使看到她,急声问道,“是不是那边院子里出事了?”

    谢宝扇回道,“王爷呕吐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一行人连忙来到偏院,屋里顿时挤了个满满当当,朱时希和齐硕正在给李善喂药,谢宝扇帮不上忙,便将所有的灯盏点上,又找来干净的衣衫,并去伙房备了热水,正在慌乱时,谢宝扇听到齐硕喊道,“师叔,王爷没有气息了。”

    谢宝扇手里端得水盆‘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水流了满地,谢宝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收拾,不能给人添乱。

    她双手颤抖,手忙脚乱把地上的水擦干净,随后就听朱时希道,“沉住气,扎内穴,涌泉二穴。”

    齐硕给李善扎上银针,屋里众人都屏息等候,谢宝扇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李善仍然没有气息,肖正使面如死灰,若是再没有气息,人就完了。

    此时此刻,谢宝扇心乱如麻,她想起时候在念慈庵见到的那个少年,少年的面孔竟然如此清晰,她以为忘了的人,原来竟一直刻在心底。

    活着,一定要活着,只要他能活下去,让她做甚么都行,就在谢宝扇心神恍惚之际,只听肖正使道,“王爷有气息了。”

    这道声音把谢宝扇的意识从虚幻里拉了回来,谢宝扇怔在原地,冰冷的四肢慢慢恢复知觉。

    朱时希取出银针,叫其中一个医官拿来一颗保心丹,用温水化了,喂给李善服下,等了一袋烟的工夫,保心丹见效,李善的气息渐渐平稳,再不像先前那样呕吐不止。

    每隔半个时辰,朱正希就给李善把一次脉,天光微亮时,朱正希再次给他把脉,至此,李善用药已经过了三日,朱正希带了一丝喜色,他对众人道,“我瞧王爷这样子,似是挺过来了。”

    谢宝扇听到他的话,飘忽不定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她正要话,只觉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齐硕大惊,他扶起她,细细查看一番,告诉朱正希,道,“不紧,是累的,只要歇一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