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谢宝扇来云州城的消息,……

A+A-

    谢宝扇来云州城的消息, 知情的人寥寥可数,齐硕可怜她一片痴心,答应替她保密, 他拿给谢宝扇一碗汤药,道:“把这碗汤药喝掉,可以预防时疫。”

    他们待在医署的人,从医者到杂役,一日一碗汤药,谢宝扇二话不,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医署里除了医者就是得了时疫的病人,你已经看过王爷了, 可曾有甚么算?”齐硕问道。

    她进到云州城,只要时疫不消除, 自是不能轻易出城,谢宝扇道, “我跟着朱先生来的,朱先生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齐硕听她这意思是不愿意离开医署, 立时皱起眉头, 道,“你又不懂医术, 留在这里只会添乱,不如我帮你寻间住处暂且住下,待时疫过了再走。”

    谢宝扇摇头,她进来时就已经留意,李善养病的偏院,除了几个要紧的医官, 等闲人是不能进来的,她道,“齐先生,我既然来了,总有出力的地方。”

    她素来主意正,定要留在医署,齐硕一时也劝不住她,只得给她在偏院儿找了一间空屋。

    夜里,谢宝扇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她心口一慌,连忙坐起身,却见窗外明晃晃的一片,似乎听到有人大声话,谢宝扇来不及多想,开门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声音是从李善住的屋子里传来的,谢宝扇进去后,就见里面有五六个医官和郎中,这些人里有白日刚见过的肖正使和欧阳副使,另外还有几个人不认得,此时,朱时希和齐硕二人正在合力给李善施针,有一个医官为他们举着烛火,床上的李善全身痉挛,朱时希人老眼花,他绷着脸,一边按着李善,一边大喊,“看不清,再点两盏灯。”

    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谢宝扇来不及多问,匆匆取来两盏灯凑到床前,她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李善,他脸色腊黄,裸着上身,胸前插着几支银针,为免他抽搐时弄伤自己,有两个医官用力压着他的四肢,谢宝扇看了眼前的情形,心中酸涩不已,几乎要落下泪来。

    朱时希足足忙了半日,床上的李善渐渐平复下来,齐硕惊喜的对朱时希道,“师叔,王爷服用的药见效了。”

    朱时希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扒开李善的眼睑查看,沉声道,“不能掉以轻心,稍晚还得再服用一剂。”

    屋外的炉子上有人在煎药,有个医官道,“王爷似乎已开始退热了。”

    这些都是好迹象,朱时希等了片刻,他见李善的脸色不再腊黄,抬头对谢宝扇道,“丫头,你去些热水。”

    谢宝扇点头,她放下手里的灯,转身出去热水,他们住的院儿,时刻备着热水,伙房里的老婆子看到她来了,舀了一桶热水交给她,又见她长得弱不禁风,问道,“姑娘,你提得动吗,要不要我帮你送进去?”

    谢宝扇一笑,道,“提得动。”

    两人脸上都蒙着布巾,也看不清彼此,谢宝扇和老婆子了一声招呼,提着满满一大桶热水走出伙房,她也不知哪里凭空长出一身力气,三五下就提回屋里。

    里间几位医官正在低声话,谢宝扇不敢出声,恐怕搅了他们,过了半日,朱时希取出李善身上的银针,他抬眼看见谢宝扇站在门口,道,“你把王爷的衣服换下来,等到药煎好了,就趁热喂给王爷服用下去。”

    一旦忙起来,朱时希当真就把谢宝扇当成给他下手的人,谢宝扇见屋里众人都在忙碌,齐硕也不知所踪,少不得咬着牙上前给他换衣。

    据医官,李善是在夜里突发高热,彼时谢宝扇正在屋里用晚饭,许是连日赶路,又累又乏的她一碗饭还没吃完,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些日子一直是齐硕照顾李善,半夜他发热惊厥,只因这事近来常有,起先齐硕并未惊动朱时希,只是今日另伴有口鼻出血,气郁不畅等症,齐硕不敢耽搁,连忙请来朱时希,危机之时,李善一度没了气息。

    李善虽救活了,众人却仍然紧锁眉头,朱时希忧心重重的道,“王爷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还需尽早拿个主意出来。”

    事关怀王的性命,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有个医官犹豫道,“朱老那方子上的几味药,皆是虎狼之剂,要是用得不对,哪个担当得起呀。”

    朱时希为人和善,他耐着性子道,“王爷的病情诸位也看到了,要是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全都沉默,谢宝扇看到他们皆不敢出头,揪心不已,忍不住插嘴道,“各位大人,请容我一句,用不用那方子,终归有朝廷和王妃定夺,我们何不先把药石备好,若是上头的命令到了,也可早一刻为王爷用药。”

    朱时希怕给谢宝扇招祸,沉下脸道,“这几位大人皆是有名的杏林高手,岂容你这妇人插嘴。”

    他见谢宝扇站着不动,似是还要话,道,“你磨磨蹭蹭做甚么呢?快些给王爷换一身干净衣裳,免得见了风又发热。”

    谢宝扇闭上嘴,朱时希带着众人到外间话,谢宝扇一边惦记朱时希游医官们的事,一边又要给李善换衣。

    李善高烧一夜,浑身衣衫湿透,衣襟处还有些许血渍,有个端药过来的医官看见谢宝扇在伺候李善,叮嘱道,“王爷的药送来了,等到温热后就可以服用了。”

    他只当谢宝扇是朱时希的学徒,理所当然使唤起她,谢宝扇忙不跌的点着头,再顾不得矫情,伸手解开李善身上的衣扣。

    送药来的医官放下药碗就走了,谢宝扇端来热水,先给李善简单擦洗,擦洗时,谢宝扇见他肩上有一处伤疤,再仔细一看,胸口和手臂亦有伤痕,她回想起李善曾过,边界常有鞑子兵侵扰,却不知这是不是他在抗敌时受的伤。

    左右无人,谢宝扇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他肩上的伤,床上的李善嘴里轻哼,似乎醒了,谢宝扇唬了一跳,急忙缩回手,她只当弄疼他,后来想起他这是陈年旧伤,想来早就不疼了。

    床上的李善闭着眼轻哼了几声,谢宝扇大着胆子推了推他,低声唤道,“殿下,殿下……”

    李善不应,谢宝扇叫他不醒,于是用热布巾给他擦洗换衣,谁想他身子沉重,谢宝扇试着搬动几次,他仍是纹丝不动,谢宝扇环视一圈,想找人搭把手,各人手上都占着事,她只得自己慢慢翻动。

    谢宝扇手忙脚乱的忙了大半日,好不容易给李善换完衣裳,她自己倒累出一身汗,桌上还放着汤药,谢宝扇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拿汤匙喂了李善一口,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谢宝扇连忙给他擦试。

    “汤药不是这么喂的。”齐硕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先是垫高李善的后背,接着掰开他的下颚,而后慢慢喂药,谢宝扇默默看在眼里,齐硕麻利干练,不一会儿,就给他喂下了半碗药。

    剩余的半碗药,齐硕又递给谢宝扇,道,“你再试试。”

    谢宝扇接过来,重新给李善喂药,有齐硕的示范,她虽仍是不熟练,好歹不曾再洒了汤药。

    给李善喂完汤药,已经到了深夜,肖正使发其他人回屋歇息,屋里只剩肖正使,朱时希,齐硕和谢宝扇,都是自己人,朱时希的顾忌便少了许多,他对肖正使道,“我看扇丫头得不错,王爷的病情拖不得了,得难听些,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真要是冒险一试,兴许能有转机。”

    他们行医的人,皆有一颗救死扶命的心,可李善身份尊贵,认敢拿他的身子试药呢,想到这里,肖正使难免踌躇不安,齐硕见此,急声道,“师傅,不能再瞻前顾后了。”

    朱时希和齐硕一起望着他,肖正使怒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们不懂。”

    他来回踱着步子,朱时希与他商量着道,“有朝廷和王妃决断,咱们只把药备下,等消息就是了。”

    齐硕点头,肖正使横了他俩一眼,他们这一个比一个胆子大,害得他跟着提心吊胆,可别王爷没救回来,他们先招来杀身之祸。

    他们等着肖正使拿主意,最后,肖正使终于下定决定,他妥协道,“既然如此,就先悄悄把药备好,不要声张。”

    着,他郑重盯着朱时希和齐硕,道,“一定要先等上头的消息,万不可自作主张,要是叫我知道你们胡作非为,我就——”

    他扬了一下手,恨不能给他俩一人来一掌。

    齐硕得了肖正使这句话,立时出去备药,谢宝扇轻轻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有个方程出来,总比白白干耗着来得强。

    夜越发深了,谢宝扇道,“朱先生,殿下这里有我看护,你们何不先行回去歇息。”

    朱时希年龄大了,刚进医署就忙得脚不沾地,精力已有些跟不上,他道,“也好,若是有事,千万要叫醒我们,我等会儿叫齐硕下半夜来换你,连赶了这么些日子的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谢宝扇点头应了,她和朱时希就睡在这边的偏院里,肖正使则是回到医署的正院,待到他们走后,屋里只剩谢宝扇和沉睡的李善,折腾了大半夜,谢宝扇虽倦怠不堪,却并无丝毫睡意,四处静寂无声,谢宝善吹熄了几盏灯,静静的守在李善的床边。

    这一夜,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