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五月一过,京城连下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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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一过, 京城下了半个月的连阴雨,去年雪灾,春上雨水泛滥, 今年农户的收成注定要减产,李商为此烦忧不已,多日不曾跨足后宫。

    杨氏在宫中遍布耳目,她和太子偶遇的事,很快就被杨氏知道,杨氏传她到正殿,虽未直接问起他们话的内容,话里话外却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让她远离太子。

    自从那日在涌道见过太子,谢宝扇就再也不曾见过他, 倒是东宫的杨涛来坤安宫送东西,时常会来探望谢宝扇, 一来二去,两人越发熟悉,偶尔有些宫里宫外的消息, 也会彼此知会一声。

    据闻前些日子, 太子办妥了几件差事,皇上对太子总算不再冷冰冰的, 杨涛起此事,感叹一声,“这几日太子高兴,我们底下人当差就容易多了,你是知道的,这半年里太子不顺, 纵然是我这个老人儿,也跟着吃了不少挂落。”

    谢宝扇笑着对杨涛道,“主子们心里不爽快,少不得要拿奴才们撒气,咱们只多顺着些就是。”

    杨涛见她得容易,压低声音道,“你得轻巧,太子喜怒不定,不得哪句话就惹怒了他,我听明子太子上回见了你,难怪那两日太子心情好呢。”

    他在太子身边当差,自是清楚太子对谢宝扇的心思,只是皇后娘娘不许,再者又有传言,皇后娘娘留着谢宝扇,是日后拿来讨好皇上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多看了谢宝扇几眼,心道,皇上和太子都中意她,不好是不是福气,不过,无论如何这人还是值得结交的。

    “杨公公笑了,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谢宝扇笑道。

    杨氏笑着拿手指隔空点了她几下,不再提这话茬,了几句闲话,谢宝扇和杨涛分开,二人各有差事在身,她刚回西院儿,迎面碰到喜,喜道,“宝扇姐姐,嬷嬷叫你呢。”

    谢宝扇记得早上李嬷嬷要往正殿去见杨氏,兴许是为了这事,她随着喜来到李嬷嬷的屋里,果然见她老人家已经整理好账册,她看到谢宝扇,道,“我要往正殿去,你随我一道。”

    谢宝扇道是,她问过李嬷嬷,收拾好要带的账册,便随她一起来到坤安宫的正殿。

    彼时嫔妃们刚散,严氏看完账本,愁眉不展的道,“处处都在要银子,本宫只恨没有那点石成金的本领。”

    今年艰难,几个庄子都要欠收,除去每月定例的银子,杨氏还要月月贴补东宫,李嬷嬷迟疑片刻,道,“娘娘,老奴和扇丫头商议了几回,今年的收成怕是不用指望了,得想法子自救呀。”

    严氏看着谢宝扇,近来李嬷嬷来正殿回话,都会把她带上,只是她不常话,只有问到她时,她才会开口几句。

    “你们有甚么法子。”严氏问道。

    她正问着,外头的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圣驾已到坤安宫,严氏连忙起身整理衣冠,她扶着宫女的手出门迎驾,李嬷嬷和谢宝扇跟在身后,到了殿外,李商已从御辇上走下来,杨氏行礼道,“皇上,臣妾迎驾来迟。”

    李商扶起杨氏,道,“不必拘礼,朕批折子乏了,想着有些日子没来瞧你,便带着人过来了。”

    帝后携手进了殿内,宫女太监陆续送上热茶,李商坐下,他见李嬷嬷和谢宝扇都在,炕桌上放着一叠账册,于是随手翻看几页,对杨氏道,“皇后也在烦恼庄子上减产的事。”

    杨氏愁眉不展,她道,“臣妾正与李嬷嬷和宝扇商量自救的法子呢。”

    李商饶有兴致的看着谢宝扇,道,“哦,你们这是有法子了?来与朕听听,朕也参详参详。”

    这些日子,从各处呈送上来的折子,倒有一半是在诉苦,朝臣们起救灾,给出的法子永远是减免赋税,这于百姓而言的确大有益处,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何况赋税乃是国之大计,并不能轻易减免。

    他特意问谢宝扇,那谢宝扇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只朝她微微颔首,谢宝扇便道,“这些只是我和嬷嬷自己私下合计的,尚且不知能不能见效。”

    杨氏微笑着道,“你就主意就尽管来,即便错了,本宫和皇上也不会与你见怪。”

    谢宝扇便道,“臣女先前看农书,是雨水一多,就得提防虫害,再过不久就是夏季,恐怕还有冰雹,如今看来,南边庄子上减产是必然的,不如多圈养些家畜家禽,田地里改种蔬菜,蔬菜季节短,收获容易,收上来的蔬菜可往外卖,卖不掉的还能喂畜生,这好歹能挽回一些损失。”

    她悄悄看了帝后二人一眼,见他俩皆在静静倾听,接着道,“再一则,娘娘去年在燕州置了大片庄园,据臣女所知,燕州去年冬日虽遭了雪灾,可北边的雨水一向有限,况且大雪冻死害虫,也就不怕再遭虫灾,趁着这个时候,再种一季耐旱的作物,也能有些补救。”

    北边人少,未开垦的土地要多少有多少,地方上的官员们巴不得有人来垦荒,一来得几个税收的银子,二来招徕人气,因此头三年,开垦荒地的税银收得极低。

    这回杨氏置的大片田地都是荒地,依着原先的算,得两三年才能垦好,若是下一番苦工夫,多招些人去垦地,还能抢着种上一季的主食。

    李商听完谢宝扇这话,赞叹道,“真不愧是信国公的女儿,你若是个男儿身,朕这朝堂上的官职任凭你挑选。”

    杨氏见他这般认可谢宝扇,连这话都出口,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谢宝扇连忙道,“臣女惶恐,臣女见识浅薄,刚才所言皆是纸上谈兵,请皇上和娘娘不要当真。”

    李商看着谢宝扇,道,“你肯用心,敢大胆革新,这比有些固步自封的朝臣们还要强上几分。”

    罢,他问杨氏,“皇后以为如何呢?”

    杨氏道,“好是好,就是这大好的田地,不种主粮,拿来种蔬菜,佃户们一时只怕不能接受,今年粮食减产,粮价恐怕要涨,我只替种田的农户们心焦。”

    粮价是李商该操心的事,李商似是也想到这一点,他叹气道,“宝扇丫头的主意能及时止损,可惜不能推广到全国。”

    庄户人家有自己的田地,都是紧着种主粮,有些佃户家贫,遇着灾年,连一家人的温饱都堪忧,更不提有闲钱养家畜家禽,至于蔬菜一类的经济作物,就是收获容易,那也填不饱肚子。

    杨氏衡量半日,道,“臣妾就怕把管事们的心养野了。”

    庄子的管事们可不比佃户,他们吃喝不愁,今年开了先例,往后只管年成不好,养些家畜种些蔬果来糊弄,他们净得好处,最后还要伸手要银子补贴,这纵然是有座金山也不够糟蹋。

    李商看出严氏的犹豫,他笑了笑,道,“朕名下那几个庄子,就吩咐人照着宝扇丫头的法子去做,横竖今年的收成保不住,让他们先试试,所幸去年丰收,就算今年减产,朕想着佃户们的日子还能挺过去。”

    帝后二人庄子上的管事佃户,就算年成再不好,总归饿不死,外面的老百姓却不同,李商想起犹如雪花般飞来的折子,心头忍不住有些沉重。

    杨氏见李商沉思不语,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道,“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今日既然来到臣妾的坤安宫,就暂时放下朝堂上的事,好生松乏片刻吧。”

    李商接过杨氏递来的热茶,他叫着谢宝扇的名字,温声问道,“你从养在闺阁里,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谢宝扇轻声道,“这些都是李嬷嬷教的。”

    一旁的李嬷嬷笑了笑,对李商道,“老奴可不敢居功,这孩子心细,又肯花心思学习,平日见到庄子上的把头们,有不懂的问题,也愿意向他们请教。”

    李商问谢宝扇,“庄上的把头们大多粗俗鄙陋,你一个姑娘家,与他们交道已是不容易,怎么还想到要向他们请教问题。”

    谢宝扇回道,“臣女私心想着,把头们常年待在庄子里,庄子上的事再没比他们熟悉的,难得他们看在李嬷嬷的面子上也肯教臣女。”

    李商转头看着杨氏,笑着道,“你瞧瞧,这么聪明又谦虚的丫头,若非是皇后的人,朕早就要走了。”

    杨氏淡淡一笑,并不接李商的话,只给他再续了一茶杯,道,“皇上喝茶,春上新炒的龙井。”

    李商在坤安宫坐了半日,便回乾明宫处理政务,隔了几日,谢宝扇听京里的朝臣们遇到一起,就会聊起庄子减产自救的法子,这些朝臣们,家家都有庄户田产,他们手底下的能人多,细细商讨,比谢宝扇出的主意更要周全。

    刚进七月,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黄河决堤,淹没冲毁无数良田,百姓们流离失所,这边灾民还未安置,另一边的鞑子人再次犯边,前年鞑子的老汗王去世,为了争夺王位,几位王子同室操戈,前不久终于尘埃落定,其中排行第九的王子坐上汗位,这位新汗王坐上王位急于立威,率部侵扰云州,幸而有怀王镇守边关,才不曾叫他占了便宜。

    眼见诸事不顺,李商决意登顶泰山封禅祭天,顺路体察百姓疾苦,此次祭天乃是大事,帝后都会离京,京城里的政务由太子监国,二皇子和三皇子从旁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