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李善离开宁寿宫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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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离开宁寿宫时, 时辰尚早,谢宝扇叫来银环,问道, “慈宁宫那边这几日怎么样了?”

    银环回道,“前几日又宣太医,是染了风寒,平日就少有人去慈宁宫,她这一病,越发没人登门。”

    杨氏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就剩一副破败身子还在垂死挣扎,谢宝扇神色戚戚, 只觉得心中莫名悲哀,银环悄悄瞅了她一眼, 道,“前日寿安侯夫人递牌子进宫探望, 慈宁宫的那位没见侯夫人,侯夫人只在宫门外磕了一个头,便离宫了。”

    谢宝扇叹气道, “去看看她吧, 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

    “那位且有得活呢。”银环见谢宝扇重新起精神,摇头道, “句不尊重的话,唯一的亲生儿子是她自己毒死的,饶是如此,她还能活得好好儿的,先皇驾崩那些日子,太医院天天轮着去瞧, 我只怕她要追随先皇而去,娘娘你瞧,人家照样挺过来了,可见她的命硬着呢。”

    银环是谢宝扇的心腹人,她进宫的晚,但是杨氏和谢宝扇的恩恩怨怨,她最是明白,杨氏的手段,她也见识过,因此对于杨氏,银环一向是能避则避。

    谢宝扇要去看杨氏,银环叫宫女进来伺候她换衣,不一会儿,谢宝扇带着几个人出了宁寿宫。

    宁寿宫和慈宁宫东西分隔,两宫相距甚远,谢宝扇没乘辇轿,这个时分,在外走动的人不多,她来到慈宁宫时天色已近黄昏,莲心闻讯亲自到门口迎驾。

    过去,她二人同在坤安宫当差,莲心是杨氏的贴身大宫女,谢宝扇是品级低微的女官,虽出身世家,谢宝扇在莲心面前从来都是恭敬有加,今日,她俩的地位天差地别,莲心见了她,反倒要行礼问安。

    杨氏失势,留在她身边的只剩莲心,莲心对她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一丝怨言,她屈膝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谢宝扇示意她起身,问道,“你们娘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莲心道,“还是咳嗽得厉害,换了几个药方也不见效,这是娘娘的旧疾,只能慢慢调养。”

    她引着谢宝扇入内,杨氏贵为大邺朝的皇太后,该有的体面一点也不少,慈宁宫的装饰比宁寿宫更为奢华,只是少了人气,看起来始终冷冷清清。

    谢宝扇随着莲心进到杨氏的寝宫,那杨氏睡在床上,这些年她病痛缠身,几乎瘦得脱形,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杨氏听到声响,微微睁开眼睛,费劲儿的瞅了半晌,道,“谁来了?”

    莲心回道,“娘娘,是宁寿宫的娘娘。”

    杨氏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莲心俯身细细倾听,似乎也没听明白她在甚么话。

    谢宝扇看着床上衰老不堪的杨氏,静静的站了一边,那杨氏已经病得不能起身,莲心告诉她是谢宝扇来了,她轻哼了两声,甚么话也没。

    谢宝扇在寝宫停留了片刻,便转身出去,莲心留下一个老嬷嬷守着杨氏,送谢宝扇出门。

    谢宝扇对莲心,“你们娘娘病得这般重,该叫寿安侯府的人来看看她。”

    莲心眼圈儿微红,道,“娘娘有话交待,不见杨家的人。”

    谢宝扇心里明白,她这是想跟杨氏的人割席,以免杨氏一族受她牵连,只是她出身寿安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是那么容易断开关系。

    谢宝扇略坐了半日,便离开慈宁宫。

    谢宝扇垂帘听政的地方,就设在宣政殿东南一角,单设一架紫檀浮雕八仙寿字纹的屏风,从里面可以看清外面,外面只能看到屏风后面的剪影,当年孝康文皇太后,就是在此处守了二十年,辅佐宗成帝长大成人,成就后世三朝的辉煌盛世。

    她虽是垂帘听政,却并不必每日上朝,只需在大朝会露面即可,临朝的这日,李善牵着李恪的手,从正殿而入,谢宝扇却是从西次间进到大殿,待她落坐后,李恪方才坐下,随后李善亦坐下。

    殿前的文武百官下跪行礼,齐声恭祝皇帝和皇太后以及摄政王福泽安康,御前大总管一扫拂尘,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如今最受瞩目的是科举舞弊一案,前几日,赵文华已将案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逞交给摄政王,李善特意命人给谢宝扇送去一份。

    王国邦是刑部尚书,他手持笏板,躬身朝着宝座的方向道,“微臣有事启奏。”

    摄政王示意王国邦话,那王国邦要启奏的自然便是科举舞弊案。

    景阳伯所犯的罪行证据确凿,已认罪伏法,书商袁明智已死,涉案的学子卓宇等人被剥夺功名,等候发落,除了景阳伯,礼部尚书江海川身为本次科考的主考官,亦有失职之罪,只是如何定罪,却不归王国邦管。

    有同僚为江海川求情,“江大人虽有失职之罪,却他实属无心,还请皇上和殿下从轻发落。”

    屏风后的谢宝扇朝着李善看去,他剑眉微蹙,似乎正在思考如何给江海川定罪,李善察觉谢宝扇在看她,轻轻笑了一声,扬声问道,“太后娘娘以为该如何发落?”

    有朝臣皱眉,似是不满摄政王询问谢宝扇的意见。

    谢宝扇启声道,“此次科考疏于防范,以致酿成惨祸,出了这等不幸的事情,绝非江大人本意,况且皇上登基不足一年,姑且念他为朝延鞠躬尽瘁三十余年,惩罚不宜太过,只望各部要以此为戒。”

    李善听出她这意思是要宽宥为主,再则主犯是景阳伯,李善便道,“既是如此,就革去他在礼部的职务,礼部尚书一职暂且由吏部尚书郭大人代管。”

    江海川只是被革职,并未累及族人,这已是格外的优待,朝中不少和江家沾亲带故的人,都暗自舒出一口气。

    景阳伯一族算是完了,不过京中最不缺的就是王侯公卿,少了一个景阳伯,众人茶余饭后感叹几句也就罢了。

    科举舞弊案总算告于段落,有罪的人论罪处罚,原先滞留京中的学子们等到结案,准备收拾行囊返乡,等待三年后的又一次科考。

    退朝后,谢宝扇仍是从西次间出了宣政殿,绕过仙楼,她看到摄政王站在穿堂,他身边带着一个太监,却不见李恪,想来是往尚书去了。

    谢宝扇走上前,那李善便道,“我送你回宁寿宫。”

    从前朝到后宫,层层叠叠的宫墙仿佛没有尽头,往宁寿宫去的路上,通过坤安宫前面的长街会更近,谢宝扇却带着摄政王绕过坤安宫,李善指着前面道,“那里更近一些。”

    “我知道。”谢宝扇笑了笑,她看着远处长街两边的宫殿,那些宫殿没住人,院墙年久失修,看起来灰扑扑的,显得格格不入。

    宫女和太监落在后面,谢宝扇指着前方的一个院落,道,“我刚进宫的那年除夕,被废太子暗中算计,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后来我就不爱这条路走了。”

    当年遇到的事情,过了许久,谢宝扇仍旧会在睡梦中被惊醒,直到李恒死了,杨氏倒台,她这才渐渐不再做噩梦。

    今日,谢宝扇的心已变得平和多了,再不像过去那般惶惶不安,这于她而言,自然是一件莫大的耻辱,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起此事,此时面对李善,提起这事时,似乎也没那么不堪。

    身旁的人一语不发,谢宝扇扭头看向李善,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张薄唇紧紧抿着,狭长的眼眸微微下垂,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就走这儿。”李善道。

    他带着谢宝扇经过坤安宫,一路上,二人默默不语,过了长街,便是那几座废弃的宫殿,这里略显偏僻,几扇斑驳的朱门挂着锁,平日几乎无人会来,走过那扇朱门,谢宝扇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会屏住呼吸,直待他们走远,她方才缓缓得轻出了一口气。

    李善站在她身边,道,“那晚的事情我知道。”

    谢宝扇一惊,她止住脚步,抬头看向李善,初夏的日光照耀着他的侧脸,投下了一层光斑,谢宝扇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李善再次开口,道,“废太子数次在宫中为难你,我都知道。”

    当年,他远在云州,只能命人在暗中守护谢宝扇,那夜情形危机,他的人就要冒险现身施救,谁知谢宝扇聪明机智,稳住了李恒,正是因此,李善彻底看清杨氏和李恒的真面目,她母子二人,一个愚蠢残暴,一个绝情寡义,就算杨氏对他有抚育之恩,他也绝不会忠心这种不仁不义的君王。

    李善看着谢宝扇,她的前半生被家族束缚,进宫后处处受制于杨氏,那年废太子落败,若是他强硬带她去云州,不知今日又是何种光景。

    他在看谢宝扇,谢宝扇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又各自移开视线,谢宝扇摸着自己的手腕,轻声道,“殿下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李善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指着乾明宫的方向,这个时辰,师傅们正在教授李恪学习,他道,“你回头看看,住在乾明宫的是你儿子,废太子的尸骨早已不复存在,就剩杨氏还在慈宁宫苟延残喘,你还觉得自己可笑吗?”

    这话让谢宝扇陷入沉思,她回头遥望乾明宫,远处的乾明宫被四周的殿宇层层环绕,朱红色的宫墙和明皇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