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 摄政王大权独揽,无论……
摄政王大权独揽, 无论有多少朝臣反对,研制泰西火铳如火如荼的开展,钱桑升任为工部右侍郎, 总管火铳监造,摄政王给予他用人和财力的自由,一时,钱桑引来许多人的关注。
当然,这关注不是好事,只因是他向摄政王举荐泰西人,这钱桑亦受到许多朝臣的弹劾,那钱夫人愁的睡不着觉, 背着钱桑把家里的细软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就等着他这官做不下去, 带着一家老回老广州。
钱桑在朝廷为官二十余年,头一回受到重用, 他心知自己已被看作是摄政王一党,身家性命全系在他身上,更是拿出破斧沉舟的决心, 誓要研制出泰西火铳。
今年冬天来得早, 起,谢宝扇到慈宁宫看过杨氏, 便回到宁寿宫,午后天气阴沉沉,似是要下雪,她坐在西窗下,安静的翻看参奏李善的折子,整个朝堂里, 支持李善的人寥寥无几,火铳还未开始研发,就阻碍重重。
“摄政王驾到——”
殿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谢宝扇合上折子,朝着门口望着,不一时,就见李善进来,他身穿石青色金线绣祥云袍,外罩一件黑色狐裘,进门时带来一阵寒风。
李善脱下狐裘,递给宫女,人还未坐下,先问,“这些老家伙,又骂我甚么了?”
只要是弹劾他的折子,李善一个字也没看,倒是谢宝扇差人要了过来,挑着要紧的阅过再送回宣政殿。
谢宝扇端坐着,笑道,“左不过是那些话,翻来覆去,没甚么新意。”
冬日天冷,谢宝扇的宁寿宫早就烧上火盆,李善站在熏笼前暖手,不屑的道,“他们也就剩下耍嘴皮子的本事。”
研制火铳进展缓慢,那几个泰西人会火铳,但在制造火铳的原理上则是一窍不通,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摸索。
不过,李善也没让他们闲着,他已经当众识破这些人的身份,冒充一国使臣,在泰西是甚么罪名不清楚,在大邺足以判除斩立决。
那些泰西人被投入大牢一连关押半个月,直到饿得半死才放出来,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他们几个人,识字得送到鸿胪寺帮着译制泰西著作,目不识丁的送到工部帮着实验火铳。
同时,福建总督渎职失察,年度的考评是不用想了,摄政王一道旨意,将他斥责一顿,命他搜罗会泰西火铳的技师来将功折罪,这且不必一一细提。
李善烤热了身子,谢宝扇叫人给他上茶,问道,“工部的火铳可有进展?”
李善喝了一口热茶,惬意的道,“我没问。”
他深知这一二年是见不到成绩的,朝廷大臣非议的人太多,就连徐绮儿都向他进言,劝他暂缓火铳研造一事。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工部那些老油条都不想沾惹,钱桑不怕吃苦,主动将这差事揽了过来,下定决心要造出比泰西人更厉害的火铳。
谢宝扇对他道,“殿下不如下旨,命令各州府举荐匠人进京,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但凡有利益驱动,总能想出无数法子。”
况且**配制是一门精妙的学问,这技术自古以来就有,往日没人重视,如今要做火铳,只要是有用的人才,都应该纳入到朝廷里。
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招来更多反对的声音,李善却顾不了许多,一旦开始,就容不得失败。
李善靠在圈椅里,整个人放松而舒心,他道,“朝廷里的有些人,尸位素餐,是该要动一动了。”
谢宝扇抬头看他,仍是那句老话,“这些豪门世族的权力太大,适当动一动未尝不可,多少能叫他们有些忌惮,但是不可太过,这些世家彼此互为依仗,关系盘根错节,殿下动得太狠,就怕招来他们的反抗。”
李善自是知道这些道理,治大国如烹鲜,他得耐住性子,方能斗过那些老狐狸。
喝了半盏茶,李善看着谢宝扇,他目光微沉,道,“明年开春,我许是要往天津和宁波走一趟,到时朝堂上的事,恐怕就要交给你。”
谢宝扇听他这么,连忙坐出起身,她问道,“殿下出京做甚么?”
李善没想过要瞒她,他道,“天津的陈家和宁波的魏家,是大邺朝最负盛名的造船世家,我要亲自过去看看,咱们大邺朝的船,到底能不能经得住远洋的风浪。”
谢宝扇吃惊的道,“殿下想要放开海禁?”
当日,他曾要造大邺的舰队,出海远洋,那些大臣何曾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舰队出海,需要消耗无数的财力和人力,这几年大邺周边并不算安宁,接连天灾,以致国库空虚,他前不久刚要建造火铳军,如今又要造舰队出队,户部尚书吴谦可没点石成金的本领。
谢宝扇只看他坚毅的神情,就知他是认真在规划此事,想到这里,她心里沉甸甸的,道,“殿下鸿业远图,一心为了大邺朝的江山,我虽是一介妇人,只要殿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李善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轻声道,“研制火铳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放开海禁,远洋和他国进行商贸,还有盐法改革,土地改革,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你要记住,我做得任何一件事都没有私利,也不会伤害到你和皇上。”
谢宝扇心口一热,竟不出话来,一时室内安静无比,半晌,她才移开双眼,垂眼道,“殿下的话我记住了。”
李善露出一丝笑容,显得心满意足。
李善在宁寿宫坐了半日,便准备回宣政殿,就见银环行色匆匆进来,李善问道,“出甚么事了?”
银环朝着李善行了一礼,道,“慈宁宫传话来,母后皇太后恐怕不大好。”
李善皱起眉,他问道,“太医去看过没有?”
自从入冬以来,杨氏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谢宝扇常去看望杨氏,李善却没去过,太医杨氏的身子早就败坏,无非是在熬日子罢了。
银环答道,“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去了。”
李善面色沉静,吩咐银环,“你去告诉你主子一声,我在这里等她,和她一起去慈宁宫。”
银环进殿传话,不久,就见谢宝扇换了一身衣裳,扶着银环的手出来,二人来不及多话,彼此点头,便坐上辇轿前往慈宁宫。
冬日萧索,长长的仪仗队庄严而沉默,谢宝扇坐在辇轿上遥望远方,寒风朔朔,天边黑乌滚滚而来,一场暴风雪就在眼前。
最终,仪仗队停在慈宁宫前,谢宝扇和李善进到宫门,早有宫人等候,太医院的御医得知圣母皇太后和摄政王驾到,一起出来迎接,冷清许久的慈宁宫竟然久违的多了些许人气。
他二人进殿,李善问御医,“母后皇太后的凤体究竟如何?”
负责给杨氏看脉的是太医院院首,他垂下头,回道,“皇太后这几年忧思过度,身子早已是风中残烛,如今药石无效,只能勉强用些参药。”
实则,杨氏能挺这么久,已经大大超出谢宝扇的意料,她问莲心,“可有发人告知寿安侯府?”
寿安侯府是杨氏的母族,她已是弥留之际,于情于理该请母族人来送送她。
莲心回道,“寿安侯和侯夫人正在进宫的路上。”
她看了一眼谢宝扇,道,“娘娘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谢宝扇进到寝殿,李善也跟上,自是无人敢拦他,那寝殿里光线幽暗,无端让人心生压抑,杨氏躺在床上,她两眼瞪得浑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几乎没人能认出这是曾经的一国之后。
杨氏喘着粗气,沙哑的声音问道,“是谢宝扇吗?”
谢宝扇站在她不远处的地方,沉声道,“是我。”
她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老旧风箱一样的‘呼哧’声,莲心扶起她,在她后背垫高,杨氏艰难的扭头,她盯着谢宝扇和李善,怪异的笑着,“没想到最后是你们来送我。”
谢宝扇和李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这一辈子,也曾富贵荣华,只是随着她亲手鸠杀自己的儿子,余生就沉侵在仇恨当中,谁也挽救不了她。
谢宝扇对她道,“你死后,会陪葬在先帝的陵墓里,寿安侯府只要安分守已,爵位就能一代代传承下去。”
杨氏仰头喘气,吃力的道,“我不愿陪葬在先帝身边,让我陪在我儿子的身边吧。”
谢宝扇正色道,“这不合规矩,你是先皇的元配嫡妻,除了先帝的陵墓,不能安葬在别处。”
规矩礼法如此,杨氏自知大限将至,她闭上眼睛,没有话,若非她的胸前一起一伏,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已经去了。
死亡对她似乎更意味着解脱,但是杨氏却不这样想,她歇了一口气,又重新睁开眼,遗憾的道,“哀家真恨不能再活得久一些,你们俩人的悲惨下场,哀家还没能看到。”
李善站在谢宝扇的身旁,他面无表情的道,“皇嫂,恐怕就算你活着,也看不到这一日,你放心,我当日既能扶持皇上登上皇位,就能让圣母皇太后寿终正寝。”
杨氏吃吃的轻笑,她用手指着李善和谢宝扇,道,“别以为哀家死了,你们就有好日子过,哀家在地底下等着呢,等着看你们的结局。”
这句话似是消耗了她最后的精力,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头顶,喃喃道,“恒儿,恒儿,我的恒儿。”
罢,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寝殿里陷入一种死寂,许久,莲心跪在地上,啜泣道,“娘娘薨了。”
杨氏死不瞑目,她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谢宝扇呆住了,只觉得寒气渐渐从脚底升起,这时,她的手被人握住,温暖厚实的手掌让谢宝扇略微感到安心,她侧目看着李善,李善双眼微垂,看不出他在想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