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母后皇太后薨逝,遗体……

A+A-

    母后皇太后薨逝, 遗体被移至偏殿安放,等待装裹,很快, 宫里敲响丧鼓,皇帝李恪的銮舆最先来到慈宁宫,他身穿一身素服,进到内殿,看到谢宝扇和李善端,先行礼问好,道,“母后, 朕来迟了。”

    李恪和杨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自是没有感情可言, 只因杨氏是他嫡母,按照规矩, 李恪理应去给杨氏磕头,不过李恪年幼,杨氏刚刚咽气, 谢宝扇只觉晦气, 她对李恪道,“这里乱糟糟的, 皇上略坐坐就回,稍后自会有礼部的人过来料理丧事。”

    近日,李恪瞧着越发稳重,宫里有两宫皇太后,未免落人口舌,他道, “母后皇太后薨逝,朕理应去送送她。”

    谢宝扇沉默不语,李善见她似是不赞同,便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有真龙护体,百邪不侵,又有何惧?”

    李恪亦道,“皇叔得有理,母后不必太过担心。”

    李善道,“我陪皇上进去。”

    谢宝扇这才勉强答应,那李善牵着李恪的手,进到偏殿,杨氏已经被她的侍女莲心合上双眼,就静静的躺在榻上,榻前点着一盏油灯,殿里光线微暗,只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守着。

    宫人们看到李恪和李善进屋,默默的跪在地上,李恪飞快的看了一眼榻上的人,跪下来磕头,静静的哀思。

    李善见差不多了,对李恪道,“走吧。”

    李恪一语不发的和李善出了偏殿,待回到正殿,便有太监回报,是宫里的太妃和太嫔们来了,内外有别,那李善自留下谢宝扇,找后宫总管安排一应的丧事事议。

    贤太妃领着后宫嫔妃进门,女眷们神情哀戚,皆是一身缟素,那李善已经避让出去,贤太妃轻声道,“臣妾们听闻母后皇太后薨逝,一同赶了过来,也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实在过意不去。”

    彼此都曾在后宫服侍先帝,杨氏昔日的音容宛若再现,众人心里都不好受,当年她被废太子连累,从此一蹶不振,二皇子倒台,五皇子登上皇位,嫔妃们原本以为她要重回人前,谁知这一年以来,她从来不在人前露面,这些太妃太嫔们,常常忘了宫里还有一位母后皇太后。

    谢宝扇微微摇头,道,“不怪你们,母后皇太后缠绵床榻多年,又不愿见人,如今你们来送她,心意算是尽到了。”

    彼此无言,太妃和太嫔们陪着谢宝扇静静的守着,这时,有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谢宝扇问道,“甚么事?”

    那太监跪在谢宝扇面前,战战兢兢的回道,“娘娘,母后皇太后的贴身宫女莲心悬梁自尽了。”

    杨氏被挪到偏殿后,正是人多事杂的时候,莲心是慈宁宫的掌事大宫女,有人找她拿主意,方才想起已许久没见她露面,慈宁宫的太监宫女四处寻找,竟见她背着人,吊死在自己的住处。

    宫女自戕是大罪,甚至要累及家人,莲心自进宫,从未听她提及家人,想来正因如此,她才无所畏惧,杨氏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随她而去。

    莲心对杨氏忠心耿耿,在座的后妃们都认得她,贤太妃吃惊过后,深深叹息一声。

    谢宝扇陷入沉默,杜太嫔见太监还等着回话,问道,“娘娘算怎么处置呢莲心呢?”

    谢宝扇对太监道,“莲心伺候母后皇太后一辈子,好好安置她的尸身,就让她在地下继续伺候母后皇太后吧。”

    太监点头称是,轻手轻脚的退出正殿。

    稍晚,寿安侯和夫人赶到慈宁宫,他二人是杨氏母族的兄嫂,悲痛自是比常人来得更真切,那寿安侯夫人哭得眼睛红肿从偏殿出来,谢宝扇道,“侯夫人节哀,母后皇太后受病痛折磨数年,这一去,只怕是脱去凡胎,早登极乐。”

    进宫时,寿安侯夫人就得知杨氏弥留之际,只有圣母皇太后和摄政王在旁,她用手帕试泪,道,“娘娘得是,母后皇太后身子不好,我们常来请安,她又不肯相见,不知她走得是否安详,可有遗言?”

    谢宝扇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道,“母后皇太后倒没留遗言,她只有一子,也已经不在,从前攒下的体已,哀家会着人把账本整理出来,发还回寿安侯府,就当是物归原主。”

    寿安侯夫人似是没想到谢宝扇会如此爽快,她一时忘了悲伤,迟疑的道,“这……”

    谢宝扇道,“侯夫人不必多虑,本就是母后皇太后的体已,还回寿安侯府是应当的。”

    那寿安侯夫人垂首不语,坐了半日,寿安侯和夫人需得出宫,接下来便要举行丧事,寿安侯府每日要有人进宫哭灵,无论是侯爷还是侯夫人,都得强精神回府准备安置。

    寿安侯夫妇走后,贤太妃叹道,“寿安侯夫人也太着急了,母后皇太后的身子还没凉,就惦记起她的体已。”

    谢宝扇轻声道,“各家过日子,都不容易。”

    众人不再提起此事,稍时,有太监来传话,是摄政王请她过去,谢宝扇便留下贤太妃等人,往前面去了。

    彼时,李恪已经被送回乾明宫,谢宝扇看到李善站在门口,那李善见她神情疲惫,道,“这里有我,你先回宫歇息。”

    谢宝扇站在他面前,微微有些犹豫,道,“殿下,我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

    完这句话,她低下头,李善等她开口,谢宝扇想了许久,道,“杨氏想和废太子安葬在一起,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李善道,“她曾那样利用你,你也要帮她?”

    谢宝扇苦笑,道,“杨氏利用我,也是我心甘情愿让她利用,我固然憎恶她,不过都是有儿子的人,可怜她一片怜子之情,就满足她吧。”

    李善盯着她鬓边的金钗,来得时候匆忙,没能得来及换衣裳,此时别在发髻上的金钗有些松动,李善想要将金钗别回她的发髻,却到底没有动手。

    李善一笑,道,“你的柔软心肠从来都是这么不合时宜。”

    谢宝扇垂眉,显得有些无措,李善见此,闭了闭眼睛,他道,“你就不怕招人非议。”

    皇家规矩森严,废太子和老瑞王葬在一处葬地,杨氏是母后皇太后,断没有不随同先皇葬于帝陵,却和儿子同葬的。

    谢宝扇的非议够多了,倒不怕多这一项,她道,“依我的主意,母后皇太后的棺椁和陪葬,仍旧葬到帝陵,再另设一副棺椁,装上她的真身,就安放到废太子的墓里。”

    李善没有话,他看着谢宝扇,问道,“日后你会葬在先帝陵园里吗?”

    “我?”谢宝扇惊讶的抬头,她果断摇头,道,“我不会,我生前会交待皇上,另给我安置墓地。”

    李善轻轻笑了一声,他道,“记住你得话。”

    谢宝扇怔怔的看他,李善又道,“我会交待礼部的人。”

    谢宝扇如释重负,她有些不安,又有感激,道,“多谢殿下。”

    李善终于抬手,将谢宝扇鬓间的金钗重新插回她的发间,谢宝扇愣了一下,李善收回手,道,“我送你回宁寿宫。”

    谢宝扇微微颔首,慈宁宫一应的事情,暂且交给贤太妃等人理,谢宝扇和李善出了慈宁宫,此时,天色暗沉,回宫的路上,下起雪珠子,北风呜咽,像是有人在哭诉,谢宝扇没有坐辇轿,她走在长长的涌道上,冷风朔气一阵一阵袭来,倒让她清醒了几分。

    慈宁宫已经离得很远,李善默默护送在她身旁,谢宝扇道,“殿下,你怪不怪,杨氏这一死,我对她的恨意仿佛也烟消云散。”

    李善双手拢在袖里,淡淡的道,“人死如灯灭,恨一个死人岂不是在为难自己。”

    杨氏的悲剧是咎由自取,只是回顾她这大半辈子,谢宝扇唏嘘不已,她道,“我初见杨氏时,她是何等的雍容华贵,谁能料想她会有今日这个结局呢。”

    “世事无常。”李善忆起往昔,道,“废太子年少时天姿聪慧,杨氏对他给予厚望,后来废太子长大成人,脾性竟大改,杨氏没有引他走上正道,以至于母子二人落得这样的下场。”

    随行的宫侍们远远落在后面,四周只有风雪声,谢宝扇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上到底该怪谁,不知我如果身处她的位置,是否也会如同她一般。”

    李善肯定的道,“你不会,你眼里能看见天下苍生的悲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养育出那样的儿子。”

    谢宝扇看着他,笑道,“殿下以前还我铁石心肠来着。”

    李善看她一眼,抿着嘴唇道,“你的铁石心肠都用到我身上了。”

    谢宝扇扭头看着前方,一语不发。

    不久,他们到了宁寿宫,李善站在宫门口,道,“你早些安置吧。”

    风雪越来越大,谢宝扇看了一眼远处,道,“我当年回宫,杨氏曾交给我一半的人手,如今她这一走,我担心剩下的人无人统领,恐会生出事端。”

    李善立时想到寿安侯府,那是杨氏的母族,杨氏临走前,如果没有将这些人遣散,多半就是交给寿安侯府。

    可惜这些人被杨氏安插在哪里,谢宝扇并不知情,李善沉吟道,“此事我会派人慢慢摸查,有消息就会知会你。”

    谢宝扇看着李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这才转身踏进宫门。

    一夜大雪,次日,谢宝扇起床,看到窗外一片雪白,银环进来回话,是王公大臣已经接到母后皇太后的丧信,王妃,命妇齐集景阳门哭灵。

    为表哀思,朝廷罢朝七日,丧事一连办了半个月,直到月底,杨氏的灵柩抬到帝陵与先皇同葬,与此同时,废太子的墓门悄悄开,葬入一副朴实无华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