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去年,徐绮儿趁着李善……
去年, 徐绮儿趁着李善不在京里,自作主张把谢宝镜抬进摄政王府给他做妾室,她此举无非是想羞辱谢宝扇, 谢宝扇自到大,受过无数冷眼,这一的风波,除了给人徒曾笑料,于她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
徐绮儿一向是个聪明人,她当年在京里,私下替李善笼络过不少朝臣, 李善和她相敬如宾,给足她摄政王妃的体面, 却因这一回的纳妾之事,彻底惹怒李善, 他为此明里暗里敲过徐绮儿几回,自此,不光谢宝扇在回避徐绮儿, 徐绮儿也在回避谢宝扇。
今夜, 她二人意外相遇,银环和几个贴身服侍的宫女面面相觑, 一时不知该些甚么。
谢宝扇和徐绮儿各自停住脚步,随后,徐绮儿朝着谢宝扇走来,山里的晚风带着凉意,徐绮儿裹着厚重的裘衣,她病体初愈, 脸色略显苍白,在谢宝扇面前站定,便颔首示意,“真巧,太后也出门散心。”
银环皱起眉,徐绮儿目中无人,眼里从来没有谢宝扇这个皇太后。
谢宝扇笑了笑,她道,“难得见到王妃出门。”
“在行宫待了这几日,也没能出门走走,我听宫人们附近的景致不错,就带着人出来看看。”
寒暄几句,谢宝扇和徐绮儿各自安静,两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徐绮儿余光看了一眼谢宝扇,她身穿缟素,脸上不施粉黛,双目坚定沉着,和往日那个身份低微的女官相距甚远。
谢宝扇察觉到她的注视,她侧头看着徐绮儿,徐绮儿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她收回视线,望着前方连绵不绝的群山。
在徐绮儿看来,即便今日谢宝扇身居高位,她也永远是当年那个末位女官,原本应该在她面前伏低作的人,一跃成为当朝皇太后,更讽刺的是推她坐上尊位的人还是她的夫君,这对她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耻笑。
谢宝扇的存在,始终让徐绮儿如鲠在喉,这所有的一切,原本应该是她的,无论是李善的宠爱,还是这至高无上的地位。
闲步时,谢宝扇问道,“听闻前几日王妃的身子不大舒适,如今可是大好了?”
徐绮儿温柔一笑,她双手拢在裘衣里,回道,“多谢太后关怀,王爷请来太医看过,是路上舟车劳顿,开了几剂汤药,如今身子已是无碍。”
摄政王妃的车驾刚到行宫,就因劳累病倒了,连日来举办的法会都不曾露面,随行的太妃太嫔们对此颇为不满,只道她太过轻狂,她毕竟是摄政王的正妃,谢宝扇安抚了妃嫔们两句,这些闲言碎语渐渐平息。
她有意提起摄政王,谢宝扇笑道,“宗室里人人都知道,王妃和摄政王伉俪情深。”
徐绮儿看到谢宝扇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胸口一滞,疑心她是有意嘲笑,她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冷笑着道,“可惜我和宝镜妹妹不争气,也没能给王爷添下一男半女。”
谢宝扇眯起眼睛,她脚步一顿,道,“儿女之事是缘份,这急不来的。”
她二人顺着山道已经走了一会儿,前面的山路没有修整,不宜再走,身后的银环道,“娘娘,天色晚了,山路湿滑,不如我们往回走吧。”
谢宝扇微微颔首,她扭头看着徐绮儿,徐绮儿却静静的看向远处荒芜的丛林,柔声道,“幸而天还未黑,我和太后这才不至于误入这条荒路。”
她话里有话,谢宝扇不语,也看着前方一片山林,这里是先帝李商的陵墓,附近方圆几十里,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山上除了乱石,就是杂草。
“怕就怕在有人分明看到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也要一门心思的往这错路上越走越远。”
谢宝扇平静的问道,“王妃这话是甚么意思,哀家竟像听不明白似的。”
徐绮儿扭头看着谢宝扇,她道,“看了这些杂草丛生的荒路,内心有些感概罢了,还请太后不要多心。”
徐绮儿这一番话多少有些放肆,以至于银环错愕得瞪着她,连话也忘了,待她回神,立时严肃道,“王妃,太后娘娘以礼相待,你一再挑衅,是何道理?”
徐绮儿身边的女官自是护着她,她道,“王妃是有感而发,若是冒犯太后,还请见谅。”
谢宝扇抬起眼皮,她不紧不慢的道,“都是自家人,哀家会见谅的,只是哀家倒想听听王妃这口中走错路的人是谁。”
日头栽西,远山似乎蒙上一层阴影,徐绮儿看着谢宝扇,嘴角带了一丝嘲笑,徐绮儿轻声道,“太后,你就当我是在摄政王吧。”
谢宝扇冷眼看着她,“王妃和摄政王是夫妻,若是你觉得摄政王走了错路,很该直接劝谏摄政王,方是为妻之道。”
银环已经带人退到远处,山路的尽头,只剩下谢宝扇和徐绮儿二人。
“我又何尝没劝呢,王爷性情执拗,我私心想着,劝不动就罢了,等王爷发觉这条错路走不通,总有一日会回归正途。”
罢,她转身就走,谢宝扇背对着她,她忽然开口,道,“王妃又怎能肯定摄政王走的是一条错路呢。”
徐绮儿应是听到了,她却没回,带着随侍走远了。
徐绮儿的话,犹自在谢宝扇耳旁回响,她立在山头,银环等了片刻,轻声唤道,“娘娘,天快黑了,我们回宫吧。”
谢宝扇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她扶着银环的手,道,“走吧。”
往回走的路上,天色越来越暗沉,天边只剩一抹灰紫色的霞光,仿佛只要一眨眼,就会被黑暗吞噬,宫女太监心翼翼护在谢宝扇的身边。
不久,有一队人着火把顺着山路寻来了,火把像是一条蜿蜒的火龙,天色微暗,看不清来人是谁,待到走近,方才看到头的是摄政王李善。
李善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未戴发冠,一头浓密的乌发用发带随意束在身后,山风猎猎,他的衣袍和长发随风飞舞,走到谢宝扇面前,只见李善满脸不悦,他道, “出来也不多带几个人,山路不好走,跌倒可不是顽儿的。”
谢宝扇自知有错,道,“在行宫里待有些闷了,我出来散散心。”
山里不同别处,一到了夜里,气温骤降,李善举起手里的羊角灯笼,他见谢宝扇鼻尖冻得发红,忍不住责备银环等人,“你们越发不用心,太后想不到的事,难不成你们也想不到?”
银环不敢辩驳,谢宝扇道,“不怪她们,是我自己忘了时辰。”
李善轻哼了一声,倒是没再多。
谢宝扇见他是从行宫方过来的,问道,“王妃早我一步回去的,可曾碰见她?”
提到徐绮儿,李善似是很冷淡,他道,“见到了,我已发人送她回去了。”
谢宝扇不语,她没有提及和徐绮儿的对话,李善见此,道,“我送你回去。”
他二人慢慢踱步往回走,随行的宫人远远跟在后面,李善手里提着灯笼,替谢宝扇照着脚下的路。
天黑了,月亮也出来了,谢宝扇一路沉默,走下一道土坡,行宫就近在眼前,李善道,“你近来很消沉,等过了端午,带着皇上去皇庄住一段日子吧。”
谢宝扇对他道,“就是累得慌,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像是没完没了似的。”
这一个月以来,只因先帝下葬,宫里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李善见她憔悴了许多,分明心疼,嘴上却道,“这就累了,这才到哪儿呢。”
谢宝扇望着帝陵的方向,她道,“离京前,礼部又有人上折,要给我修墓呢。”
这原是无可厚非的事,当年孝康文皇太后的寝陵修了二十余年,李善不悦的道,“这些人就没有正事可做吗?”
按照惯例,谢宝扇是圣母皇太后,日后薨逝,自是要陪伴在先帝左右,不过她早已有言在先,来日薨逝不必随葬在先帝的陵寝,礼部的人敷衍了她两句,就在前不久,又旧话重提。
李善听了谢宝扇这些话,一本正经的道,“这也没甚么可烦恼的,本王争取死在你的后面,到时你想葬在哪里,就葬在哪里。”
谢宝扇被他逗笑了,她道,“那殿下一定要保重自己,我的身后事就交给你了。”
笑两句,谢宝扇心头的郁气仿佛一扫而光,李善将谢宝扇送回临华殿,却并未立时就走,明日就要回京,他叫来谢宝扇身边伺候的人,事无巨细,各处都要亲自询问一遍,直到夜色渐深,方才回到住处安歇。
回程的路上,李善多半都待在谢宝扇的凤辇上,这自然是不合规矩,只是他这人素来桀骜不驯,视规矩于无物,那些随行的百官们纵使心里唾弃,也没人敢发出质疑声。
李善待在谢宝扇的辇车上,无非就是批折子,或是看书,偶尔也会和谢宝扇对弈,他棋艺不精,从来没有赢过谢宝扇的时候。
出京半月有余的銮驾终于回宫,刚刚抵京,工部送来喜讯,大邺朝的火铳研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