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九十二: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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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乱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苏杭两地。纵使司马光是在杭州衙司里待着, 约莫也能猜出来苏州百姓的情绪来。

    战乱后,无非就是遍地哀嚎不解而已。百姓不相信他们自以为的富饶国度会战败,尽管输得不是那么惨, 还有余地可。可三川口的事在他们心里, 就是耻辱一般的存在。

    衙里听到这些消息,自然赶紧动作起来忙压着沸腾的民心,一面又承诺会想出法子来整顿一番。

    司马光虽是来杭州看望爹娘的, 在这般情形之下, 又成了整日待在衙司里的人,尽管他不是官, 可还是给推官分担着事。

    聂娘子的身子还不见好, 几日闲暇便早已过去。廿六大早,张儒秀便上了车,只是司马光那边临时又被衙里分担下来的事托着,眼瞧着贴身物件都收拾好了,张儒秀也只能在车里等着。

    不过司马光半晌后便上了车, 也没叫她多等几刻。车夫也不敢多做耽误, 得了令便驱车前行着。

    不过司马光上车后却是神色凝重, 面有愁容之样。

    张儒秀瞧他这般模样,心有疑惑, 便开口试问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司马光本能一般地了句没事。后来又蓦地反应到是张儒秀在问他,又补充道:“方才阿爹把我叫过去, 又交代了些话。无非就是叫我听官家旨意再动作, 不能轻举乱动一片乱改罢了。”

    “阿舅的也在理。”张儒秀想着话术,细细安慰着:“放心罢, 三川口的事已经逼得官家不得不提早付诸行动了。且看京官的一阵调动, 官家信任的相公都被调到了需要人才的前线去了。庞伯与我阿爹爹也在陕西那片待着听命。官家也知道, 再不改革,国家迟早要乱了下去。”

    “改革?”司马光捕捉到这个词眼,迅速回应着。

    张儒秀点头是,“自然是要改革的,今年不改,明年也要改。”

    司马光不解,“如何?”

    张儒秀听罢,不紧不慢地反问着:“我且问你,依你所见,三川口之战我宋军为何会败?”

    司马光理了理思绪,便开口回道:“依我所见,原因有三。一则,我军反应不及时。往往待元昊军过来后,才意识到战争开始,此时又急急忙忙地协商战术,可敌军不等人。故而我军连连退败。二则,我军战术落后。元昊军似是把握住了这点,猛攻我军弱项。敌军不断变着战术,而我军却墨守成规,依照旧法抵抗,自然会败。三则,我军吃了轻敌的大亏。谁都没想到元昊的野心会如此之大,先前的卑躬屈膝都是假象罢了。”

    一番长话罢,司马光心里才轻松了几分。

    不过他的虽是在理,可在张儒秀听来,还是免不了会有漏洞。

    “确实如此。”张儒秀肯定一番后,又言:“不过在我看来,原因还有许多种。譬如这军官制度。前线的主将领军来回换,一人一个法子。往往是下面的军兵刚消化了一个主官的操练习惯,旁的官便又升了上来,不顾兵意,只是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几番轮换下来,将与兵之间自然熟识不起来,军心也会涣散下来。”

    张儒秀罢,又蓦地想到范雍的事,赶忙补道:“延州的范知州不就是典型么?彼时范知州才上任不过一年,本就对延州还不熟悉,又正巧遇了元昊的事。”

    司马光听到这点,恍如醍醐灌顶一般,眼眸也亮了起来。

    “是啊,先前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司马光蓦地被点醒,脑里也有了思绪。

    “范知州也是彰武军节度使,下令保兴军。保兴军下有有二府、十五州、一军。都督府便是延安府,延安府长官便是范知州。大任压于身,范知州又不懂内情,自然会在应战之时犯下许多错。”司马光道。

    张儒秀见他上了道,心里也欢喜,继续引着人:“除却将不知兵的情况,我军统领内部也不和。最明显的,便是刘石二人之间的冲突,郭遵的勇而无用,以及那黄德和的懦弱溃败。”

    司马光点头,对张儒秀的这番话无比赞同。

    张儒秀见该的都完了后,才问道:“如此多的弊病下来,难道不该改革图变么?将不知兵的情况全国各郡都有,今日是延州城出了事,明日又会轮到哪个州郡呢?”

    话再引,便要引出下面的庆历新政了。张儒秀无意透露太多,只是点到为止,不愿再往下面。

    司马光听罢,若有所思,只是心里还在暗自交战着。老祖宗的制度能留到现在自然是有一番道理的,可如今战乱后弊病四显,礼崩乐坏,也该除却那些糟粕制度。

    “我明白你的意思。”司马光开口道,“只是觉着任重而道远罢了。不过我始终深信,忠君爱民,礼法并重才是王道。”

    司马光的这些想法,早同张儒秀过多次了。此刻再提出,无需多言,二人自能领会其中奥妙。

    “还是要等啊。”张儒秀道,“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思,你才能把想做的事做起来。”

    相同的话,先前司马池同他时,司马光不会去细听。如今张儒秀又提了一嘴,司马光莫名听到了心里去,只是点头道好,也不再执拗地陈述自己的那套想法。

    *

    赶路回到苏州衙院时,下车正巧碰见富知州来。

    富知州见了司马光,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忙诉着苦,他去杭的这几日里,县里都快要闹得揭不开锅来。

    富知州年迈,本就只想图个不操心而已。如今见局势愈来愈乱,酒局也忙推了去,好好地待在了衙司里处理事情。

    毕竟判官不在,要紧事都得知州去处理。富知州懒散惯了,处理起事件来,自然不似从前那般得心应手。

    这方富知州拉着司马光好歹地诉着苦,那方富夫人也牵着张儒秀的手离她不行。

    “我怎么了?”张儒秀瞧着富夫人一脸凄切模样,满心疑惑。她和司马光不同,又不是苏州的官,更不是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她的离开应是造不成什么影响来啊。

    “可别提了。”富夫人摇头啧了几声,“你不在啊,闫娘子都快来我这问了七次了。早中晚几乎都要来一次,非得问问你何时归来才是。”

    富夫人这么一提,张儒秀才蓦地想到,此番去杭,她没有提前同闫娘子声招呼。闫娘子平日里缠她缠得紧,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同她待在一起,给她传着经商的经验来。

    不过张儒秀也只把当普通好友而已,觉着行程没必要告诉人家,才悄悄离去。谁曾想闫娘子会盯得这般紧,像个一位严肃古板的学究一般,时时刻刻都要督促着她好好做事。

    “是我疏忽了。”张儒秀忙赔笑着,“我家官人这次去的急,我跟着他走的也急,这才忘了把这事同闫娘子。”

    富夫人原本也没有多少怨气,只是随口调侃着。事实上,她还巴不得闫娘子多来看看她呢。自家孩子不成气,闫娘子又是个势头大的远房亲戚,谁不知道她腰缠万贯?闫娘子若是再多来几次,兴许也能再给自家孩子几分关照呢。

    她听罢张儒秀这番赔罪话,也忙趣着:“要你同闫娘子的感情可真是好,她看重你,多来几次问问你的消息也正常。”

    张儒秀点头是,又忙补上了几句,自己回去后就邀闫娘子来给人赔不是。

    富夫人好,便拉着张儒秀跟着两位官人走去了。

    如今局势紧急,司马光早被富知州拉到衙里处理事去了。

    司马光临时出走,张儒秀只能先回到院里处理下院里这几日的事。

    她这次走没带上晴末晴连,故而二位女使见她回来时,满是激动。晴末性子稳重,还能端几分。

    晴连则是直接放开了来,围在张儒秀身旁叽叽喳喳地着几日来的事。

    从娘家带来的女使总能叫张儒秀安心。在晴末晴连面前,她永远是那位三娘子,不曾变过。故而往常觉着晴连话头不停略显烦闷,今日却只觉着她可爱天真,什么都愿同她讲。

    不过在听晴连了一番琐事后,张儒秀实在是听不下去,便即时喊停。

    “这几日,院里没发生什么大事罢?”张儒秀问道。

    晴连得上劲,蓦地被张儒秀喊停,脸上满是疑惑,不过还是回着:“没有。院里的事都是宅老同那帮养娘操持着,没出什么事。”

    张儒秀松了口气,“那便好。”

    “不过娘子铺店那边,老客都在催着您开店。”晴末见缝插针道。

    张儒秀听罢,道:“想来也是情有可原。战败的消息传了下来,闹得人心惶惶,谁都想花钱买个心安。”

    院里既然没事,她的心也落了下来,也能心无旁骛地去操持店业了。

    “晴末,你去放个消息,我明日老时间开店。”张儒秀吩咐道。

    晴末是,见张儒秀没有要问的事了,便及时拉着晴连走了下去。

    *

    戌时二刻,张儒秀刚辞别闫娘子回了院,想着司马光应会更晚些时候回来才是。谁知一进院,便见人早已回来,正站在院口等着她。

    见她走近后,脸色才柔和下来。

    “又去哪儿野了?这么晚才回来。”司马光见张儒秀穿得单薄,忙把氅衣给人披了上去。

    张儒秀早摸清了他的心思,知他就爱些唬人的话,到头来还是拿她没办法,心里毫不惧怕。

    “去给闫娘子赔不是了。先前出走,也没跟人下,人都生气了。”张儒秀诚实交代着。

    “生气了?”司马光有些匪夷所思,“她生气,我还生气呢?”

    张儒秀一听,摸不着头脑:“你生气?你生什么气啊,又没有人惹你。”

    司马光无奈叹气,“你啊,每次都得让我眼巴巴地等你回来。每次我放衙回院,宅老总要跟我汇报,你有事出去了,晚些时候回来。我能怎样?又不能不叫你出去,锁在我身边,只能等咯!”

    这话中的醋意冲天,把张儒秀都逗笑起来。

    “你这醋劲,还挺大。”张儒秀笑道。

    司马光这次也不想再遮遮掩掩,只是叹着气:“是醋劲上来了。”

    “都是因为你啊。”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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