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人命第170章 论

A+A-

    “胡爷,不用这么急,这么狠吧?”

    老宽叔不情不愿的走了,屋里就剩下黄三和胡东两人。

    黄三开口道,“虽是普通老百姓,可毕竟是天子脚下,万一出事,咱们就全褶子了!”

    他当了一辈子混混,怎么欺负老百姓得心应。更知道其中的分寸和力度,把人骗出来,随后退房子,这事怎么看都太急太狠。

    他们是混混,可不是杀人犯,总不能悄悄的把耿家全家人都挖个坑埋了。

    “怕了?”胡东斜眼笑道。

    “不是怕!”黄三道,“而是心里没底!”

    “你不懂!”胡东叹气,“这种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然都学着耿家,这种事没完没了!”

    “再,你眼里看到的只是征地的财路。运河边十几里的土地,建成仓库,是咱们将来的聚宝盆这没错。可你没看到更高,更远的东西!”一秒记住m.26kscc

    胡东继续道,“这事,皇太孙格外关注,府尹陈大人上任之后第一项政绩。要的就是快,要的就是稳。拖时间长了,陈大人那里怎么交差?办不好,弄得鸡犬不宁的,陈大人脸上有光?”

    “咱们赚钱是一,给陈大人出力是二!”

    黄三更不解,“您的我懂,安置新房上咱们能捞一笔,征地拆房子咱们也能捞一笔。以后建成了仓库,咱们有官上靠山,也能在那些商人身上赚钱。可这事,怎么是给陈大人出力呢?”

    “你想一辈子做混混?”胡东冷笑,“现在陈大人是三品府尹,若是这差事办得好,外城大变样,他还不升官?他升官了,咱们这些办事的,能不跟着沾光?”

    “你急着,这世上的事,只要官看着好看,你就是有功!”

    “你要是没功,陈大人若是不满意。就算日后运河边是金山,能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吗?想想吧,傻弟弟!”

    富贵险中求,人不狠站不稳。

    怪之怪,耿家的位置实在太好了。运河边正好处在南北连接的地方,他这块地方根本绕不过去。

    且,老宽叔到了耿家门外,隔着门掏心掏肺的跟人家话。

    “老耿,你也别急,听我!”老宽叔道,“负责征地的管事那边,价码给你们又升格了,人家是诚信谈。也找了中人,在那边等着,要不你去见见?”

    “不见!”耿家老汉在门里道,“他们没憋好屁!”着,冷笑道,“老宽我劝你也别太上赶着,心将来拉一裤裆屎,没地方擦去!”

    “你他娘的狗日的!”老宽叔骂道,“老子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些街坊能住上新房,还不是为了大家伙?住这破地方,前脚是路后脚是粪坑,夏天苍蝇蚊子比头发都多,喝的是带骚味的苦水,这日子你还没过够!”

    里面没人回话,老宽叔继续道,“你担心啥我一清二楚,你俩儿子,俩孙子,你这十六间房以后越分越少。不出二十年,我告诉你,你们家又是一穷二白!”

    “现在有人开价了,你儿子孙子都有得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哦,现在你绷着,可你能绷多久。征地是官府的主意,你能绷得过官府?”

    门里终于传出声音,“房子是我家的,官府也没有强拆的道理!”

    “官府不拆,可是因为你周围百来户人家住不进新房,到时候大伙急了,动给你拆了,官府能咋地?法不责众!”

    “好话不好听,你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也一把岁数的人了,凡事过犹不及你不懂吗?”

    “你祖宗占了块好地不假,可天下事哪样是能长久的?趁现在,你俩儿子俩孙子,都能落下好处,何乐不为呢?”

    “现在占好处,将来再过二十年,你们家分无可分的时候,咋办?”

    “老耿,那可是真金白银。就偷偷的给你家,一个儿子给两座宅子,就是一人三十二间。按人头一人给二十块银元,男女老少都有。运河边给你家留一个铺,还不满足吗?”

    门里头,耿家人老少一起听着,脸色变幻不定。

    财帛动人心,这么一大注筹码拿出来,谁能不动心呢。

    耿家大儿子是个黢黑的汉子,闷声开口,“爹,不然咱们去看看?要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不亏!”

    老大媳妇也开口道,“对呀爹,咱家这十六间房可真不多。老大老二哥俩是够分了,可是孙子辈呢?”

    耿老汉一脸纠结,目光转向老二。

    老二读过几年私塾,是个头脑灵光的孩子。

    “不行!”老二的非常坚定,“爹,他这是糊弄咱们呢!”

    着,看看全家人,“我听,朝廷征地是给邮政司做库房用的,是为了扩建运河码头。这等事是朝廷的事,他一个地痞无赖能给做主给咱家留下铺?这不是糊弄鬼吗?地皮征上去,是朝廷的了,他根本了不算!”

    “再者,咱们家这块地,横在运河上,以后才是细水长流!”

    “你们想想,现在咱家的房子都让客商包圆了。以后码头建了,仓库建了,咱家更是供不应求。”

    “咱们把家里房子盖上阁楼,上面出租住人,下面给客商存货,一年的租金多少?”

    “家里头嫂子和我婆娘做些洗衣做饭的活,月月都有钱拿!”

    “咱家把杂货铺子支起来,更是日进斗金。现在换了,才是短视!”

    耿老汉点头,“老二的对!”

    “对啥呀!”大嫂急道,“现成的好房子不要,银钱不要,以后还要吃苦受累!”

    “咱耿家就是吃苦受累才有的今天,鸟不拉屎的地方给几所宅子,给点钱,够花几辈子?”老二大声道,“咱家在这,只要外城修了,运河仓库建了。咱们吃点辛苦,给孩子也能挣来钱!”

    老大媳妇半晌无言,忽然一下抽在老大肩膀上,“老大,你死人呀,你弟弟吼我!”着,哭道,“不是我不讲理,你大字不识一个,做买卖你会呀?你会算账还是会看账本?真有买卖你把握得住?还不如守着房子,守着银钱安安稳稳一辈子。你看我这,全是口子,嫁给你没过几天好日子,以后还要当牛做马!”

    “你别哭!”耿家老大急得一脑门子汗。

    “嫂子,你这话不对!”耿老二急道,“什么叫我哥握不住?难道我这当兄弟,还能蒙他?这些年家里是我管账没错,可我没私昧一分钱呀!咱们就在运河边上住,一家人以后都可以靠着这块地,活得好好的,这道理你就不明白?还是胡搅蛮缠心里有想法?”

    “我胡搅蛮缠?”老大媳妇掐腰道,“老二,家里这些年大事情都是你做主,家里每月收了多少租,总共有多少家底都是你把着。你大哥屁都放不出一个来,将来若是真再做了买卖,他就是出力的命!”

    “嫂子,你骂我?”耿老二火了。

    “够了!”耿老汉怒喝一声,再看看两个儿子,心里不肯搬的心思马上淡了。

    老人,怎会看不出儿孙心里的算盘!

    老二想长远,老大为眼前,再这么吵下去,不等他死这个家就散了!老大老二,一个目不识丁,一个念过书有见识。当年没一碗水端平,现在出现裂缝。

    这些年一直老二管家,老大那嘴上不,心里多少会膈应。再这么膈应下去,他们兄弟之间,也就完了。

    吱嘎一声,耿老汉拉开门。

    “老耿,想通了?”老宽叔一直在门外听着,“孩子们的有道理,有现成的好日子为啥不过?再,俩儿子早晚要分家”

    “别了!”耿老汉无力道,“那边找了中人,真的签字画押?”

    “对,真的!”老宽叔忙道。

    “我去看看!”耿老汉微叹息,回头,“你们也来,给多少,我分文不要,都是你们哥俩的!”

    老大媳妇喜出望外,赶紧推着丈夫跟上。

    “爹,不行!”

    “别了!”看老二还要话,耿老汉道,“真要是给个铺也不错,往后你经营,该给你哥的,一分不能少!”

    “爹!”老二追上去,却发现老父已经带着大哥走了。

    “哎!”老二捶胸顿足,“大嫂,你哎!”

    耿家大嫂擦把脸,嘟囔道,“不是大嫂挑理,早就该分家了!现在人家给的价高,为啥不要?有宅子住,谁愿意住这破地方!”

    其实,耿老二的想法是对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家靠在运河边,就有吃不完的鱼。

    他相信,他祖辈靠着掏粪能挣下十六间房,他这辈子靠着头脑,靠着双,还能挣下更多的产业留给子孙。

    可是,家里人心不齐了。

    人心不齐,家宅不安,老话真他妈一点没错。

    夜都深了,家里人都睡了,只有他还在坐在院子里发呆。

    忽然,老二的耳朵动动,似乎听到了些杂乱的声音。在门口探出头,顿时大惊失色。

    前方,出现许多拿着工具的汉子,正朝他家跑来。

    砰,老二刚关上门,就被一股大力撞开。

    他刚要话,直接被两个汉子死死的压住。

    “呜呜!”老二不甘的挣扎着。

    押他的汉子狰狞笑道,“你爹和大哥已经画押了,现在爷爷就拆你家的房子!”

    哭声,尖叫声陡然而起。

    如狼似虎的汉子们,把耿家人从房里赶出来,肆无忌惮的拆着房子。随着他们里榔头的起落,大片的院墙倒下,窗子破碎,房梁倾倒。

    更骇人的是,耿家的女眷孩子们,也都被这些汉子控制住。

    挣扎不过的老二,眼里落下几滴泪水。

    突然,后方传来一个嘶哑的大喊,是不善言谈的耿家老大。

    “老二,他骗咱,不给咱那么多银钱!”

    “房子,守住房子!”

    老大的声音在黑夜中戛然而止,而他也被人按住,隐没在黑暗中。

    守住房子!

    老二心中唤醒几分力量,奋力大喝挣扎出来。

    “谁敢拆我的家房!”老二疯了一样,从厨房掏出一把尖刀。

    “拆!”一个泼皮冷声喊道,“把他们嘴堵上!”然后,狰狞的看着老二,“别给脸不要,不然送你全家去阴曹地府!”

    “我?”老二看着不远处的老娘,嫂子,婆娘,儿子侄子都被人捆住,架着往外走,心中怒火升腾,大喝一声,“我跟你们拼了!”

    身体向前,中菜刀轰然落下。

    咔嚓一声,带队的泼皮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缓缓倒下,脖子上鲜血喷泉似的涌出来。

    出人命了!

    难过,啥也不!

    哎第6章闹起来了盛夏时节,即便是深夜,宫里都热得出奇。

    不是那种太阳晒在身上的酷热,而是潮湿粘黏的浑身都不爽利的闷热。

    尤其是宫里头,睡觉的寝宫特别,几乎是密不透风,让人更加难以入睡。

    朱允熥坐在圆凳上,几乎是颇为不雅的光着膀子。他身后,赵宁儿拿着湿润的巾,轻轻的帮他擦拭后背。

    微凉的毛巾滑过肌肤,总算带来些舒爽。

    “殿下觉得如何?”赵宁儿一边擦着,一边笑问。

    朱允熥道,“凉快!就是别用劲儿!”着,他自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知道的以为你给孤擦背,不知道的以为你搓澡呢,有皴没有?”

    “臣妾让人给您准备浴盆!”赵宁儿道。

    “那没意思,泡澡啊,就得是大池子!”朱允熥笑道,“也怪了,宫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澡堂子!”

    赵宁儿嗔怒的轻拍一下,“殿下总是不着调!”

    “哎,就是天太热,不然的话,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不着调!”朱允熥调笑一声,“你还别,天这么热,孤还真有点想泡澡了!”首发址ttp://26&qt;trget=&qt;blnk&qt;>ttp://26c

    他正和赵宁儿笑着话,余光忽然瞥见王八耻出现,跪在门口。

    “怎么了?”朱允熥问道。

    赵宁儿换了一把新毛巾,继续擦拭,声道,“有了澡堂子,殿下可能又想要别的了!”

    朱允熥微顿,拍拍对方的,“你的对,得陇望蜀正是如此。有了澡堂子就盼着别的东西,人的**永无止境。再者,上行下效,奢靡享受之风不可开呀!”

    宫城在落日之后落锁,谁也进不来。外臣若有事,只能通过门,往里面递条子。若不是突发事件,根本不会如此。

    拿过条子一看,朱允熥忽然脸色大变。直接站起身,披好衣服,怒气冲冲的朝外走,“出宫!”

    王八耻叩头,开口道,“殿下,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递了条子进来!”

    “这么晚了,什么事?”朱允熥皱眉,“拿来!”

    征地到底还是出了麻烦,而且出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一出事竟然就是人命!

    皇太孙出宫,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朱允熥轻车随简,带着一群侍卫,骑马从宫城门,疾驰而出。

    王八耻心中一惊,“殿下,这个点已然落锁!”

    “那就跳墙!”朱允熥怒道。

    陈德文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耿家事发地跑去,他显然是被惊醒,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哎呀!”

    外城运河边,一样的闷热,蚊虫飞舞。

    “快,快过去!”

    大事了,征地竟然出了人命!

    “大人心!”

    几乎是摔了一下,脚上的鞋也不知甩去哪里。陈德文推开搀扶他的下人,一头是汗。

    跌跌撞撞来到事发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议论纷纷的百姓,还有兵丁和衙役的叫喊,十分嘈杂。

    “闪开,闪开,府尹大人来了!”护卫的班头,带着衙役兵丁驱赶人群,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

    三死两伤!

    这可是天子脚下,是大明的都城!

    话音刚落,胡东灰头土脸的从旁边过来,“大人,学生在这!”

    “你办的好事?”陈德文骂道,“惹出这么大的祸!”

    耿家大门紧闭,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怎么回事?胡东呢?”陈德文跺脚道,“死的是百姓还是谁?到底因何而起?伤的可叫了郎中?”

    “实话!你当本官是傻子吗,哪有半夜三更来拆房子的?到底怎么闹起来的!”

    胡东捂着脸,“大人,学生冤枉,真冤枉。这事是学生下负责,本来是今晚上好,明早拆,谁知道他们怎么就晚上动了呢?学生也不知道,为何好好的,耿家就反悔了,还闹出人命!”

    “不是学生惹祸,是刁民闹事,死的都是学生下的人!”胡东叫屈,“那耿家明明已经在征地文书上画押了,可到了拆房子的时候又变卦反悔。耿家二郎突然暴起伤人,现在学生还有两个下,在他们的里。官差投鼠忌器,不敢抓”

    啪,陈德文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耿家人居然那么刚烈!本想着扣着耿家父子,直接拆房子,谁知道他家中还留了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因为见不到自己的父兄,居然把两个伤了的泼皮,直接抓为人质,刀抵在了他们的脖颈上,要放血!

    他心里清楚,出了人命不是事,唯今之计只有先保全自己,把事都推脱出去,再做打算。

    若是世上有后悔药他定然买他一筐,拼命的吃。

    “事到临头你还耍聪明!”陈德文怒道,“闹出人命,本官都知道了。五城兵马司,巡检兵马司,刑部大理寺焉能不知道?你怎么处理?你拿什么处理?”

    “往了,这是杀人,往大了这是民变。归根到底,还是你们拆房引起,你真能处置好,就不会短短时间内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自己摘除去。错都是下的,他顶多是失察。但是关键的在于,眼前这位府尹大人还能保他几分。

    “大人,您先歇着。这等事学生来处理,半炷香时间,学生让耿家二郎开门放人,束就擒!”

    “锦衣卫!”陈德文冷冷吐出三个字,“是锦衣卫的刑名千户,直接进了本官的后衙,告知于我!”

    嗡!胡东如遭雷击!

    着,陈德文咬牙道,“本官用你,就是知道地方上有些百姓不好话,一见官府就耍横。可是你”着,陈德文拂袖前行,忽然停步回头,“你可知谁通知的本官?”

    胡东也闹不明白,怎么这事这么快就传到内城了。

    真是乐极生悲,白天还在想着以后大发横财。而现在,却惊动了锦衣卫。若锦衣卫不知晓,可能他不住推脱,让人定罪之下,府尹大人兴许还会保全他。

    但惊动了锦衣卫

    锦衣卫!

    到底他不过是个恶人,对百姓可以用不入流的段威害恫吓,可以用恶欺善。但其实他就是一个纸老虎,若是失去庇护,什么都不是。

    “耿家二郎,别犯傻,你已杀伤人命,别再执迷不悟!”

    “快开门,把人放出来,这事还有缓!”

    “这如何是好?”胡东顿感脚冰凉。

    院内一片狼藉,三个汉子倒在血泊中,耿家老二抓着一人的头发,尖刀近乎插进他的脖子里。同时还有个受伤的汉子,被耿家的家人绑着。

    “你爹和大哥?”外面的差役一愣,“咱们怎么知道你爹和大哥在哪?”

    几个外城巡检的差役,在耿家门外喊话。

    “呸,老子已经杀了三个,不在乎多杀两个?我爹和大哥在哪,把他们送回来!”

    “你先放人,放下刀,真有委屈自有衙门老爷给你做主”

    “我去你妈的衙门老爷!”耿老二怒道,“这些泼皮,强拆人房的,拿百姓性命威胁的恶人是谁指派的?还不是衙门的老爷?老爷要真是为民做主,会用这些恶狗咬人?”

    “晚上老宽叔来我家,征地的给我家开了大价钱,让我家去签约。可是我爹和大哥,刚走就有这群泼皮来拆房子!”耿老二在门里喊道,“不但拆房子,还动绑我老娘,嫂子,侄儿!后来我听到大哥从远处影影绰绰的喊声,征地的骗我们,让我们保住房子!”

    外面的差役一头雾水,他们接到报案前来,只知道耿家老二杀人,却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哎哟!”耿老二中,本就腹部受伤的汉子大喊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一切都是胡东那厮让我们做的,先诳了你父兄去画押,这边拆房子,抓了你家人当人质,到时候你们不认也得认!”

    “估摸你父兄,现在还在胡东的里!”

    “老二,别他们废话!”院内,耿家大嫂也疯了似的,叫嚷道,“给他狗日的放血,让他们把哥和咱爹放回来!”

    听了大嫂的话,耿老二一咬牙,刀口马上紧去几分。

    轰,外面围观的人听得真真的,顿时开锅一样咒骂起来。

    而陈德文目瞪口呆之下,回头想去找寻胡东,却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但是,灯火之下,他却发现一群锦衣卫,簇拥着一个面容阴沉的青年男子,缓缓走来。

    “殿下!”第69章强拆民宅,打死不问朱允熥听得真真切切,一字不落。

    坏人还真是古今都一样,上下千年段通用。把人骗出去,然后直接拆人家的房子,生米煮成熟饭。再用人家家人的性命威胁,让人家不敢告状。

    真是

    煌煌大明,盛世阴影!

    房子是耿家的,不管人家真不想拆还是假不想拆,都是人家的权力,人家的自由!

    而这些泼皮的所作所为,不但可恶,还是欺压人家房主的天赋人权!

    百姓最基本的权力,就是可以不!

    陈德文快步走到朱允熥身前,“殿下,臣罪”

    “现在是请罪的时候吗?”朱允熥冷声道,“现在,这事要怎么收场?”

    “臣罪该万死!”陈德文哽咽道,“臣也没想到,所用之人,居然如此狂妄,漠视百姓!”

    “事怎么处理?”朱允熥继续冷声问道,声音没任何情绪,“那耿家二郎,一会如何处置?”

    “臣马上让人去抓捕所用之人,一个不落。事后张贴告示,承认臣之失之职,事情的来龙去脉,臣会据实上奏。”陈德文道,“不但如此,还要查清征地事中,到底有多少百姓受了委屈。臣有罪,不敢推辞,随朝廷处置!”

    “耿二郎呢?”朱允熥怒问。

    陈德文回头看看紧闭的耿家大门,沉思道,“这个,毕竟闹出人命,还须过堂”记住址26k.cc

    “本以为你是可用之人,出了这事也许是受人蒙蔽,现在看来之所以这样,未必不是你纵容的!”朱允熥喝到,“耿家老二,还过什么堂?这事,还有脸过堂?”

    “征地是朝廷的事,你委派了一群泼皮恶人,导致百姓蒙冤!”

    “耿老二家中被人强拆民宅,又有恶人绑架妻母嫂侄,扣押父兄。他怒而杀人,乃是正当防卫,保全自家财产。你还要过堂?大明律,强入民宅,打死不问,你不知道吗?”

    人家的地,你想要,就要给钱,价码人家开,你来还。

    这叫商量,最后各自退步皆大欢喜。

    但是,坏人直接闯入家门,打砸抢,那叫十恶不赦!

    陈德文颤声道,“臣愚钝,有负殿下圣望!”

    “这些干什么?大晚上的百姓都在看着,还不觉得丢人,快去处理了此事!”朱允熥指着前方,“涉案人等,一律抓捕到案,绝不姑息!”

    “我爹呢,我大哥呢!”

    耿老二在院子里疯狂的大喊,死死抓着泼皮的头发。

    “让我大哥,让我爹回来!我好好一个家,让你们给毁了!我几代人辛苦盖起来的房,让你们给砸拉!”

    他的骂声中,还伴随着院里伤者的惨叫和求饶。

    门外一群差役在一块嘀咕,商量对策。

    “不行一会直接跳墙进去,弩准备好,先把耿老二制住再!”

    “心点,别伤了耿二郎要害,人家也挺委屈的!”

    “这叫什么事?泼皮强拆人家房子,最后咱爷们来抓人?”

    “别操那个心,人是他杀的,咱们就抓他,他有没有罪,老爷了算!”

    一群差役准备完毕,正打算动,前面忽然传出一声喊。

    “且慢!”

    人群之中,老宽叔拉着耿家老汉,还有耿家老大,飞奔过来。

    “二郎,你爹在这,你大哥在这,你别再杀人啦!”

    耿家父子脸上身上都是伤痕,想必也是受了不少拳脚。两人见家门在望,一脚踹翻老宽叔,拼死就往里面跑。

    但刚跑到近前,就被差役们拦住。

    “老二,你没事吧!”

    “老二,你没伤着吧!”

    耿家父子,在差役的拉扯下大喊。

    当啷一声,耿二郎中的刀落地,爬到墙头,哭着呐喊,“爹,大哥,咱家房子没保住。咱们的家,毁啦!”

    “当家的!”耿家也大嫂也爬上来,哭喊道,“那些泼皮,还要抓我和孩子走!”

    “我日你妈!”

    耿家老大嘶吼一声,转身扑倒老宽叔,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狗日的黑心了,骗我们去!和外人合伙骗街坊!”

    耿老汉则是呆呆的看着墙头的二儿子,颤声道,“儿子,你杀人了?”

    “嗯,杀了仨!”耿二郎满头是血,喃喃道,“强拆咱家房子的,被我捅死了仨!”

    耿老汉身子一颤,看着身边的差役们,又问道,“你们要抓我儿子!”

    “杀了人,就要见官!”差役头儿不敢看老汉的眼睛,“你好好劝你儿子,现在自首,还不晚。别让我们动真格的,到时候你们父子想再见都难!”

    “哈哈哈!”耿老汉忽然大笑起来,然后咬牙道,“拆房的不抓,来抓我儿子?好好好,要抓,那就一起死吧!”着,继续大喊,“老大,跟我进屋。老二,把刀抄起来!”

    差役顿时傻眼,有些懵。

    怎么,耿家人要跟他们拼命?

    这不对呀,杀人的是耿老二,你耿家有委屈也不能随便杀人呀!就算杀的是恶人,可也不能一下杀了那么多呀?

    “不能抓!”

    突然,人群中传出几声暴喝,几个看热闹的百姓挽着,站在耿家大门外。

    “征地那些泼皮,该杀!”

    “我家的房子,他们低价强买去,不画押,要派人烧房子,绑票,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耿家二郎有血性,不能抓!”

    “征地是官府的,不是我们上赶着的。官府不出面,让坏人干坏事,欺负老实人。现在老实人反抗,你们又要抓老实人,王法何在?”

    “不用你们抓,等天亮。咱们跟耿家人,一块去内城,找洪武爷告状去!”

    “不抓!”

    “不抓!”

    看热闹的人群,跟着嘶吼起来,人群渐渐向前,差役步步后退。

    人心有杆秤,或许有百姓街坊心中腹诽耿家不拆不卖,认为他们坐地起价。但是将心比心,谁家房子若是被强拆,谁都要拼命。

    房子就是老百姓的家,家就是一切。

    老话,买卖不成仁义还在。

    可现在,不但没有仁义,反而都是血淋淋的血!

    眼见群情激愤,差役头目有些胆怯,正打算叫更多的差役前来,也通知上官。

    但突然之间,感觉大地颤动。

    不单是差役,百姓们也感受到了,纷纷诧异的扭头。

    只见夜色中,数十骑锦衣校尉纵马而来,又有数百铁甲军兵铿锵而入。这些人,最后簇拥着边上人群中,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缓缓向前。

    啪啪啪,三声鞭响,龙旗飞舞。

    “大明皇太孙御驾亲临,军民人等跪迎!”

    “皇太孙殿下御驾在此,还不速速跪下!”

    那龙旗招展,金龙欲腾空而飞。

    鸦雀无声的人群中,官差们短暂的错愕之后,马上俯首跪下。那些百姓们,反应过来之后,马上也要跪。

    “不许跪,站起来!”

    朱允熥缓缓上前,大声喊道。

    随后,身边数十东宫宿卫跟着呐喊,“殿下有旨,不许跪,站起来!”

    “今日,孤不受你们的礼,谁都不许跪!”朱允熥走到耿家门前,看着已经呆滞的耿老汉和儿子,开口道,“委屈你们了!”

    扑通,耿老汉和儿子软软栽倒,浑身再无一点力气。

    居然是皇太孙殿下亲临,谁能想到?

    “征地之事,朝廷所用非人,这才有今日之乱!”朱允熥环视一周,大声喊道,“明日,应天府中门大开,若有觉得受了冤屈的百姓,自去告状,官府一并受理,严查不殆!”

    “征地是好事,但有强买强卖,仗势欺人,威胁恫吓,便是残害百姓之罪。大明,绝不姑息此等败类!”

    夜色中,他的声音飘荡。

    朱允熥看看耿家的墙头,再次朗声道,“耿家二郎,为保家宅亲眷,愤而杀人,何罪之有?”

    “无罪!不抓!耿家财产损失,由应天府先行垫付,而后从贼赃中补偿!”

    “煌煌大明,民宅既私人之地,擅入强闯危害本家者,打死不问!第0章论殿下,这案子不能这么断!”

    奉天殿中,御座之下,刑部尚书老臣夏恕顶着老爷子不善的目光,对朱允熥开口劝诫。

    “国家有法度,殿下岂能随意偏袒?事实公论有待商榷,三条人命大罪,殿下一言勉之。臣以为甚为不妥,倘若天下官员,以后都已殿下所处理此等案件,如何服众?”

    “耿二郎到底是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片面之辞不足以服众。”

    黎明时分,奉天殿的气氛有些沉重。

    堂堂天子脚下闹出三条人命,杀人者不是穷凶极恶的强盗歹人,而是老实巴交的百姓。事件的起因乃是朝廷征地,官买民宅。

    大明上至老爷子,下至六部官员,于拂晓举行朝会,都是面色沉重。老爷子看着锦衣卫的详细奏报,恨得直咬牙。以至于坐他身边的朱允熥,都能听到他的咬牙声。

    “臣复议!”大理寺卿马铭铎也开口奏道,“臣以为,要先收押,再审案”

    “还审个屁!”

    啪地一声,御座上一个茶碗飞过来,老爷子气得已是站起身,须发皆张,“拆人家房子,绑人家家眷,还不许人家反抗?你们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咱问你们,就凭那些泼皮做的事,是不是斩立决的罪过?”

    着,老爷子掰着指头数着,“威吓恫吓百姓有吧?低价强卖有吧?把人家耿家父子扣下有吧?这算不算绑票?”

    “冲进人家院子里,砸人家房子,还动绑人家家眷,这不是土匪吗?”

    刑部尚书夏恕倔强的开口,“陛下,话虽如此。但耿二郎杀死三人,死者也未必是死罪。”一秒记住m.26kscc

    “为虎作伥不该死?”

    老爷子怒道,“你们看看锦衣卫的奏报,那些泼皮不但强买,还打算在安置百姓的房子上动脚,好材料摆着给官府看,暗地里用的全是豆腐渣?招工是一天一给,现在十天一结,还比官府给的工钱少了三成?”

    “都骗到朝廷头上了,这种人还留着干什么?这些人不该死?”

    “嘿嘿!”老爷子怒极反笑,“幸亏耿二郎杀得早,若是晚一些。百姓住进了那些房子,咱大明朝的脸往哪里搁!”

    “你们还要谢谢耿二郎,等那些泼皮东窗事发进了大牢,大明还要浪费粮食养活他们,刽子还要浪费力气!”

    “你们还他们有的人罪不至死?那被他们祸害的人,是自找的?哦,要是大明的国法,对这些恶人留情。那岂不是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以后都是老实人吃亏?”

    “反正最多发配充军几年,打板子上枷锁。以后该作恶还是作恶,是不是这样?”

    “元失天下于宽,就是不能严刑峻法惩治不法,以至民间恶霸横行!”

    老爷子一顿咆哮,殿中臣子不敢发声。

    “皇爷爷,您先坐,消消气!”老爷子这种反应,早在朱允熥意料之中。

    按老爷子的脾气,这些人都死不足惜。若是按照臣子们所,只怕这事老爷子定然会不痛快。他不痛快了,许多事以后可就不好办了。

    “消什么气?这事你识人不明,用那个陈德文,那厮怎样了?”老爷子怒道继续宣泄,“等会咱再找你算账!”

    朱允熥缓缓道,“孙儿命暂时回避此案,等候圣裁!”

    “圣裁什么,扔锦衣卫大狱里去!”老爷子怒道,“何广义,你还愣着干啥?这事咱不,你就不会办是不是!”

    “臣,这就去办!”何广义连忙叩头,起身时侧头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微微摇头,后者顿时会意。

    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谁还能出得来呀!而且一旦在锦衣卫中定罪,可是祸及全家。

    刑部尚书老臣夏恕是个执拗的人,挺身开口,“陛下,臣知您一片爱民之心。但就事论事,臣等的是耿二郎杀人的事。若朝廷审理,桩桩罪过自然不会遗漏。”

    “咱问你,此事到底因何而起?”老爷子冷笑道。

    吏部尚书凌汉道,“臣方才看了详细奏报,是耿家不肯卖房,所以才有这些后续!”

    “房子是人家的,人家为啥一定要卖?”老爷子大声咆哮。

    户部傅友文道,“他不是不卖,而是坐地起价,想要”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哪只耳朵听见了?”老爷子晃着里锦衣卫的奏折,“从始至终,耿家可曾开出数目来?嗯?”

    “人家坐地起价,人家根本没出过价。就算有些想多要钱的想法,也是可以商量。换你家,你他娘的白送吗?”

    “再了,你们拆房的罪不至死。那人家不卖,就应该强拆?”

    “现在是太平年间,不是过去打仗人命如草芥的时候了,是不是得讲理。人家的东西,人家不卖,就是没理?买卖这事,天下就没有上赶着的。哦,他不卖你,他就是人心不足。他不卖你,他就是贪得无厌。他不卖你,他就是刁民?”

    “但他若不卖,运河边邮政司的仓库,就连不起来!”夏恕开口道,“岂能为他一人,影响朝廷之策!他不卖,周围百多户人家,就没办法搬!”

    “哈!”老爷子笑出声,“征地是官府的事,这些难处,官府应该想办法。你倒好,一股脑推人家身上?别人搬不搬,干耿家何事?按你的道理,天下人人都是活菩萨了。天下还有许多穷人,你们当官的就不该领俸禄,是不是?”

    老爷子一番话,得夏恕差点背气。

    而朱允熥则是对着下面,还要开口的臣子不住的打眼色。

    这时候就别开口了,别多了,老爷子正气头上。回头气不顺,拿你们发作,谁给你们好话?

    “他家不卖,运河边就不修了?”老爷子喘口气,继续开口,“码头就不扩了?没了张屠户,谁还能吃带毛猪怎么地?”

    “他不卖,官府不买不就完了。修的时候绕过去,给他家空出来。不过是多花仨瓜俩枣的事,何必纠结他一家?”

    “耿家若真是坐地起价,你不拆他的时候,他反而急了!”

    “这点事,还看不明白?办事一味急功近利,官府急功近利了,百姓跟着遭罪!急功近利也就罢了,还求着尽善尽美,这不是好大喜功吗?”

    “再耿二郎杀人,咱问问你。凡是个带把儿的,谁能看着自己老娘,嫂子,侄儿,妻女被绑,被人扣在里要挟。谁能看着自己父兄被扣,无动于衷?”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若耿二郎杀人,能叫天下恶徒收敛三分,咱要杀得好!”

    “他若不杀人,谁能保证他家会无事?谁能保证那些泼皮无赖不纠缠他的家人?”

    “你跟坏人讲理,讲得通?讲国法,他们听?”

    连番咆哮,老爷子有些累了,坐着大喘气。

    “皇爷爷,您歇歇!”朱允熥奉上茶水,“他们也是一片公心,这事确实是孙儿脑袋一热,欠考虑了!”

    着,朱允熥对群臣道,“诸臣工的意思,是该朝廷审理,明正典刑。耿二郎有罪无罪,不能因孤一言而决!”

    “臣等正是此意!”夏恕等臣子开口道。

    “哎!”朱允熥笑笑,“有罪也好,无罪也罢。但坏人总比好人办法多,更会钻空子。所谓明正典刑,束缚的是谁的脚?”

    “外城有民十余万,改善非朝夕之事。若判耿二郎有罪,那日后,不法之徒气焰更甚,百姓不敢言,不敢动,是不是适得其反?”

    群臣默然,有些人想些什么,但考虑一番之后,还是咽回肚子。

    曹国公李景隆道,“殿下所言极是,非常事不能常言断!”着,笑笑,继续道,“若臣是那耿二郎,面对此等破门而入的歹人,也要痛下杀!”

    “那个谁?那个,那个!”老爷子忽然开口,“这事的幕后指使之人,抓到没有?”着,老爷子大声道,“李景隆,你管着京师内外防务,人呢?”

    李景隆一愣,这事不该是兵马司,刑部的事吗,怎么落到自己头上。

    但不敢怠慢,马上道,“臣这就全城搜捕!”

    “涉及人犯,全部抓来!”老爷子恨声道。

    这时,朴不成忽然快步进来,跪地道,“陛下,殿下,太孙妃娘娘在殿外跪着请罪!”

    眼睛有病要看大夫,不然影响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