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祸起萧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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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欣喜的表情浮现在无清精致的面庞上,浑然忘却了唇角的伤。

    云楚岫拿他半分办法都没有,只得跟着他走进青禾制衣坊。

    坊内仿佛许久未见光,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灰尘的腐味。

    魏耀用袖子甩着椅子上的灰,不好意思道:“让将军与清公子贵足移步贱地,草民也未曾有时间来清扫收拾……”

    苏和月去后院拿来量尺,放到魏耀手中。

    魏耀在身上将脏手蹭干净,“那草民就冒犯了,为公子量一下尺寸。”

    无清的目光落在云楚岫身上,魏耀立刻明白了,拍头道:“瞧草民这眼神,原来是为大将军裁制新衣……”

    原来他一下午没个踪影儿,竟是满城找制衣坊为自己做衣衫。

    云楚岫心底咯噔一下,炙热的眼神凝视着无清。

    无清被他盯得有些难为情,起身不安地来回踱步,走到柜台前,两本佛经恰好闯入他的眼帘。

    佛经不足为奇,令人意外的是,佛经上署名的抄录者正是慧觉大师。

    无清自跟在慧觉身边,对于他的笔迹再熟悉不过了。

    他扬起经文,问道:“敢问老板,佛经从何而来?”

    “岂敢担得公子一声老板?”魏耀偏头一看,“这两本经文还是十多年前,慧觉大师游离到凉州,来这借宿化缘所赠。”

    话间,苏和月泡好一壶茶,“寒舍简陋,还望将军与清公子莫要嫌弃。”

    无清未曾料到在边关还能看到同慧觉大师有关的东西,自从在慧山寺一别,他同师兄弟们约莫有三月未见。

    他也不敢去书信,生怕师兄们担忧。毕竟已下定决心步入红尘,还是不要去叨扰他们的清修。

    魏耀见清公子注视佛经许久,以为他是慧觉大师的俗家信徒,开口道:“若公子喜爱,尽可拿去。”

    无清将手抽回,解颐道:“既是慧觉大师相赠,在下便不夺了这份心意。”

    云楚岫听出无清心中有一丝怅然,他悄悄紧握住无清的手。

    一提起慧觉大师,魏耀对他的尊敬之情用言语也难以陈述尽。

    “草民还记得慧觉大师初到凉州之时,这里刚遭受过一场匈奴人的劫掠。月儿虽为匈奴人,但家里也被那群贼人扫荡,她逃难逃到凉州。”

    到他的发妻,魏耀的音调不由得柔和了许多。苏和月眉眼情长地望向他,安静地听他讲那些往事。

    “起初我也同那些人一般,认为所有的匈奴人皆罪大恶极。还是听慧觉大师一番讲解,才明白自己心胸狭隘。”

    “如若不是慧觉大师,我也不会娶得月儿这般贤惠的妻子。”

    云楚岫悠闲地呷一口茶,调侃道:“本将军是真没想到慧觉除了讲经释义,还擅长撮合有情人终成眷属,恐怕月老也自愧不如。”

    无清瞪了他一眼,“不得对慧觉大师无礼。”

    “好好好,我不便是了。”云楚岫嘴上虽是这般讲,心底却十分吃味,暗自腹诽道:都还俗了还这般护师,感情在阿清心中,慧觉那老秃头比自己的地位还高呢!

    魏耀看向苏和月,“没想到一晃都过去十多年了……圣和三十年一役,好多故人都没了……”

    他一边仔细量着,一边碎碎念道:“草民还记得草民有个做木匠的邻里,他的稚子喜好风车,于是做了不少精美的风车……”

    许是垂髫儿大多都喜欢风车,无霜不也是拿着无尘师兄修缮好的风车日日在慧山寺玩耍?

    无清因得熟悉的风车对这家人的故事提起了兴趣,问道:“那后来呢?”

    魏耀长舒一口气,“匈奴人了进来,他的妻和子皆惨死在战乱中……”

    “那日天中还出了奇观,两道双虹直冲云霄,当时皆以为是祥瑞之兆,哪曾想过与之而来的是一场大屠戮……”

    苏和月见二位贵客面前的茶杯空了,起身又恭敬地斟上一杯。

    “那木匠呢?”无清急切地问道,他私心想着能有一人存活也是好的。

    魏耀思索了良久,“圣和三十年距今已有十余年,草民连木匠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不过应当是活了下来,只不过孤身一人,又何以为家?”

    听完他的诉,制衣坊内一时沉寂下来。

    苏和月温柔地斥责他:“如今在大将军的带领下,我大周已然全胜。过去的伤心事,这会子又提他作甚!”

    魏耀笑道:“娘子教训得是!”

    他替将军量完,只听云楚岫脱口而出一串尺寸。

    魏耀愣在原地,低头看向本子上记的,和将军口中所言完全不同,还以为自己量错了。

    苏和月心思玲珑,莞尔道:“这是清公子的,将军的意思是也要为公子做新衣。”

    “既然凉州城只此你一家可缝制天光云,便多裁制几件吧。”

    突如其来有了一件大单,魏耀同苏和月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等云楚岫与无清走出青禾制衣坊,已日薄西山。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无清的手,走在回府的街道上。

    街道上还有这许多人,无清羞赧地挣扎几下,根本挣不脱。

    他声道:“知还……这么多人看着……”

    “他们瞧着便瞧着,我牵我所爱之人之手,难不成还要他们同意?”

    他总是这般霸道地有一堆歪理。

    无清只好由得他去,脚下的步子比平素快了不少,只想早些回到府邸。

    青禾制衣坊。

    送二人离开后,魏耀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裁制,苏和月业已生火做饭。

    “月儿,煮个鸡蛋!”

    鸡蛋率先煮好,苏和月端至桌上,玩笑道:“我看你是闲了这许多日子,手头有了活儿心底也有干劲,起不食鸡蛋,傍晚非吃。”

    魏耀剥好,放在手帕中包起来,在她脸上仔细轻揉着,“夫君不是同你讲过了,以后休要离开家门半步,有什么需要夫君去买……”

    “让那彪悍的婆娘得……”他心疼地吹着。

    原来这鸡蛋煮来是给自己祛瘀消肿的……

    苏和月心间全是满满的感动。

    正在二人蜜里调油之时,趁着夜色,几人翻墙而入,径直走进坊内。

    还未等魏耀察觉,匈奴人善用的短刀已然架在他的脖颈之处。

    来者正是苏和月的族人,领头的拉下遮掩面目的黑布,用魏耀听不懂的匈奴语对苏和月道:“苏和居次,属下历经数年,终于找到您了。”

    镇远大将军府。

    云楚岫在厢房内为无清上着药,越看那伤口越来气,嗔怒道:“我你什么好……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贸然便为别人出头,伤到自己要如何办……”

    无清默默听着训,半晌才怯懦懦地回道:“我知道知还一定会来的……”

    这句话他听着得劲儿,云楚岫怒火顿时消了大半。

    无清对着铜镜摘下篦了一天额头的假髻,黛黑色的青丝已铺到肩髃下。

    云楚岫拾起他胸前的一缕,手指绕着青丝把玩,“还是跟着我伙食好,发生得快。你看之前光秃秃的头,让慧觉整天喂素食,身子骨摸着都硌手。”

    “要尊称慧觉大师。”无清锲而不舍地纠正他的称呼。

    云楚岫轻哼一声,“这老秃头自灌我不少苦药汤子,喊他慧觉够给他面子了。”

    无清倒是想起来先前在玉兰别院所见所闻,慧觉大师同知还关系匪浅,于是好奇地问道:“你同慧觉大师何故如此熟稔?”

    云楚岫拿起妆奁盒里的桃木梳,替无清梳发。

    “还不是慧觉四处爱转悠,美其名曰游离四方,有一次遇难得我母亲搭救。母亲进宫后,最初暗地里受了不少荣氏的毒害,连带着我也误食毒药,是慧觉为我解的毒。”

    听清楚前因后果,无清更是一拳捶在云楚岫的胸膛上。

    “慧觉大师明明好心救你,你却嫌解药苦,真真是白眼狼……”

    云楚岫捉住他的手,送至唇边轻吻。

    “慧觉现在碍于古稀的年纪,不怎问事。比如今年轻十几载时,他可是个老顽童,故意把解药兑得极其苦,偏爱看我痛苦喝药的样子。”

    无清才不信他一派胡言乱语,慧觉大师一向端庄肃穆,岂会如知还所言?

    云楚岫见他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模样,佯装心碎道:“罢了罢了,等回京城,我定让慧觉出面力证我清白……”

    府内晚膳业已备好,下人们端进厢房内。

    二人坐在桌前用膳。

    云楚岫忽而想起一件大事,他鬼鬼祟祟地问向无清:“你下午去制衣坊为我裁制新衣,这是出了意外我才到了制衣坊。倘若我不在,你让魏老板如何量尺寸?”

    无清霎时脸红,玉筷扒饭的速度也加快,闷不做声。

    云楚岫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浪荡地吹了个口哨,“我知晓了。你啊,同我一样,熟知对方的上上下下……”

    被他道出真相,无清连饭也吃不下去,他揶揄道:“才……才没有……我本意要为我自己裁新衣……”

    他当下便要起身离开饭桌,谎称自己吃饱了,却被云楚岫出手揽在怀中。

    “还俗后,我看你这撒谎的功夫日益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