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恩爱两不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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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余晖的嫣红之色染就了半边天际,像极了二人离开匈奴那日苍莽黄沙之上的残阳。

    无急匆匆下马,跑冲进王府,恰与顾瑞撞了个满怀。

    顾瑞赶忙扶稳慌里慌张的无清,道:“公子这几日可是去了哪儿,的可是急坏了!”

    先帝驾崩那日,顾瑞一睁眼便被皇宫的银装素裹景象惊住,然而比皇帝逝世更让他焦急的是清公子竟不见了踪影。顾瑞把玉兰阁翻了个底朝天,连公子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更令他错愕的是,自家王爷对于清公子失踪一事甚是冷淡,仿佛素日来的欢好皆已烟消云散,那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只是云淡风轻地了句,“随他去吧”。

    即便顾瑞惧怕公子出事,可无王爷的命令,他不敢派人前去寻找,这火也便窝在了心里。

    无清不晓得此刻顾瑞的心思,现下他心里遣怀挂念的唯有知还,目光之中全是急色,生怕错过,问道:“知还在何处?”

    顾瑞顿时眉心紧锁,犹豫半天,不敢看向他,支支吾吾道:“王爷……在书房……只是……只是竹服侍着……”

    本以为公子会大发雷霆,却未料到他的唇边竟流露出一丝笑意,痴痴道:“他还在便好……便好……”

    顾瑞望向无清的身影,不由得摇摇头,嘀咕道:“疯子,这两位主子都是疯子啊……”

    无清奔向书房,可近乡情更怯,他的脚步亦愈发地缓慢。

    竹的欢声笑语已然从书房传出,渐渐清晰地落入他的耳畔。

    无清心痛着,偏又不争气地思念着……

    无清悄然推开门,只见竹横跨坐在知还双股之上,如莲藕般白皙的手臂环着知还的颈项。竹伏在他的耳侧,不知在讲什么情趣蜜语,惹得知还心花怒放。

    许是无清推门的动静太大,竹下意识侧目,面色绯红,喘息连连,字不成句,道:“原是公子回来了……”

    越过竹,无清终是看清了知还。

    一别十数日,他仍是潇洒倜傥的云公爷。额前的两缕发丝随着无清身后的凛风而飘扬,那双多情的眼眸写满了冷漠。竹的手故意沿着衣襟而下,与他十指相扣。

    无清并未是不曾经历情爱之人,此情此景,他比谁都明白方才书房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无清咬紧下唇,泪水逐渐在眼眶泛起涟漪,可他仍旧倔强地走上前,自轻自贱道:“竹可以做的,我也可以。”

    闻此,云楚岫置于竹腰身的手陡然一松。深邃的眼眸中隐忍着太多的不甘与心疼,他不敢去看此刻无清的表情,生怕自己忍不住,只能佯装冷血道:“无趣之人。”

    竹机敏,旋即附和道:“那公爷觉得竹何如?”

    他一双眼睛中媚波纵横,娇嗔的语气令人心碎,云楚岫轻捏他的鼻尖,笑道:“你最是有趣!”

    二人视若无睹,肆无忌惮地情骂俏,刺痛了无清。他垂眸,紧握双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径直将竹从知还身上推了下去。

    竹倒在地上,先是震惊不已,随后委屈道:“公爷……公子他……”

    “下去!”云楚岫满脸愠怒,双手扶案,对竹喝道。

    “我……”竹不知公爷何来这么大的火气,何况明明是无清欺了自己,正欲分辩几句,可抬眸见他星目之中燃烧的怒火,识相地离开了书房。

    书房瞬时寂静了下来,知还对自己的漠然,比积雪更冰寒。

    无清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而后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肤色更胜白雪的肌肤,鼓足勇气,模仿着竹方才的姿势,亦跨坐在知还身上。

    他卑微乞怜,却更添痛苦酸涩,话语中带有浓厚的鼻音,“知还……我……我真的可以……只要你肯还要我……”

    语毕,他闭上双目,吻上知还薄唇,技巧生涩地开启着他的唇齿。

    云楚岫体内的火顿时被这只刚从慧山寺回来的野猫点燃,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云楚岫再也无法压抑近一月对他的思念,旋即化被动为主动,死死环住他的腰身,加深这个吻。

    不知是醉意,还是被连日的思念得到了回应,无清此时意乱情迷。

    他柔软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从知还的唇边,一路轻啄至他火热的胸膛。

    无清仰起头,面容微醺,泪水连连,“知还,抱我好不好……”

    他褪去知还下面的衣物,咬紧牙关,扶住那物径直而坐,毫无前戏,撕裂的疼痛感令他忍不住出声。

    本能令他不由自主地晃动着腰身,快意与痛感交织在他全身的骨血之中。

    云楚岫再也无法忍受,他抱紧无清,将灼热全部倾洒在无清体内。

    情与欲,糅杂在书房内的每一处玉兰香气中。

    无清躺在床榻上,神志一遍遍冲上云霄,可每次他都生怕知还抽身离去,于是紧紧纠缠着知还,哭着呓语:“知还,不要抛下我……”

    似是做了很长的梦,无清只记得他躺在知还怀中,死死抱着他,告诉他自己不在乎竹,哪怕日后再有璃镜,他亦不在乎……

    他苦苦哀求着知还,带他一起离开……

    末了,他依稀听到了知还呢喃着:“阿清,勿念。”

    等无清再度醒来,已是午后。

    他拖着酸痛的身子,望向已无人的书房,便知知还离开了,彻底离开了。

    书房的桌案之上早已扫干净,备好了热粥。房内亦烘好了暖炉,玉兰香气甚郁,无清披上长衫,踱至桌前。

    两枚同心鸳鸯佩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其中一枚是属于知还的。那日被竹不慎摔碎的玉佩,终究还是被知还捡起,以金镶玉,修补好了。同心鸳鸯佩旁是他们在云族大婚前夜,知还亲手写好的喜帖,无清默默开,红唇轻启,再度念出上面的字:“诗咏关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云知还,云清。”

    无清盯着喜帖,良久,泪水从他眼角簌簌落下。

    无清推开房门,日头灼人。

    顾瑞一直守在书房前,见到无清出来,道:“公子醒得比王爷估摸的时辰要早了许多。”

    无清徐徐道:“他走了是吗?”

    顾瑞:“天不亮,王爷便已前往凉州。”

    无清抬首直面灼热刺目的日光,只是不知朔风凛冽的凉州,此刻是否也有如此耀眼的日光……

    他口吻凄然道:“瑞,收拾一下,我们回玉兰别院吧。”

    无清正欲转身,却被顾瑞唤住,“公子,的不懂!”

    “天不亮时,王爷悄然从房内走出,叮嘱的给您备好热粥,烘好暖炉。王爷和您,明明彼此心意相通,何故至此?的不明白!”

    顾瑞的语调中有几分孩子般的任性。

    无清无奈一笑,他回首望向桌上的鸳鸯佩与喜帖,他也想不明白,便能做个恨知还入骨的人。

    可偏偏知还的心思,他明白了更伤怀。

    师父在慧山寺的话,点醒了自己——世间事有时便如这云雾缭绕的山头,世人只见这烟云,不得见其中青松。

    什么金果皇令,不过是知还在做戏。他演得逼真,骗过了众人,试图骗过自己,让自己寒心,断了与他的情爱。

    如若不是此次有去无回,知还又岂会舍得留他一人在这世间?

    他从来不是自己一人的知还,是整个云族的少主,更是大周的云公爷,九五之尊容不下之人。

    他将鸳鸯佩与喜帖还与自己,比弃了自己更要锥心刺骨。

    无清倚着门扉,缓缓滑落在地,抱着双膝掩面而泣……

    天圣元年,摄政王楚墨痕执掌天下,年号天圣,为先帝加以谥号孝,后世皆称周孝帝。

    那年,云公爷统帅军马,大杀四方,直逼匈奴退至雁鸣关。

    与匈奴的战役一直持续到了深秋。

    京城内流民纷争不断,慧山寺大开寺门,接纳逃难的流民。

    一日两日尚可,可时间久了,慧山寺的吃食也供应不上,就连寺内僧人每日都饥肠辘辘。

    无霜最终死于一个下霜的清。

    无碌带领众僧发现他时,无霜冻得脸色惨白。

    等顾瑞将消息告知无清时,无清手中攥着的佛珠倏尔断了弦,珠子散落了满地。

    顾瑞难过道:“的问过无碌师傅了,无霜是饿极了,才会想着起下山化缘,未曾想到那日下了好大的霜,无霜冻死在山路旁。”

    直至他死前,自己都未曾履行诺言,带他去京城玩耍。

    无清无声地哭泣着……

    无霜死后不过月余,慧觉大师圆寂于慧山寺。

    据顾瑞言,慧觉大师圆寂得很安详,仿佛早有感应般,临走之际,尚留下遗言,将慧山寺交予无尘,无碌在旁辅佐,嘱托慧山寺众僧更要有慈悲悯怀之心,照顾好寺内的流民。

    摄政王感念慧觉大师的济世之心,特下诏加封慧山寺为护国寺,享大周黎民万世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