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往事·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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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疏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好像沈梓锡的离开带去了他的所有,他空洞洞的眼睛看着这一片白雪皑皑。陶疏突然间有些茫然,随后又慢慢回神,沈梓锡不会死的,他不会。

    夜晚丫环给陶疏的屋子掌了灯,封柳来时,发现人还坐在原处没有动过,不由愠怒责怪道:“陶疏身体本就不好,坐了这么久也不提醒着些,怎么办事的?”

    丫环无辜受牵连,陶疏没有回头,声音很平静:“她提醒过我,是我一意孤行。封柳,你的事我考虑了。”

    封柳能和简潮斗这么久,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想参与进来,只想救出了族人后离开。他不想卷入这场纷争,却早在他活着离开子叶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身不由己了。现在沈梓锡也……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能够撑得下去吗?他必须撑下去。

    “我要先见到在封家的狩隐,然后再给你我的答案。”

    “可以。”陶疏是简潮送过来的人,在他这里可信度几乎为零,陶疏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陶疏的承诺来保证他在封家的安全。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陶疏站起身的一瞬间才意识到头有些昏沉,他扶住柱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的不正常。

    “抱歉,我貌似受寒了,劳烦给我找位大……”话未完,陶疏已经重重倒在了地上。

    陶疏觉得自己全身都在被火烧灼着,然而没过多久又像是处于冰窖里,冰火两重天。他不能倒下,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帮他,他要见到封家的狩隐,和他们暗中商量对策,然后再与封柳和简潮周旋,再见一次阿萱……还有好多好多事情等着他。

    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陶疏忍不住想哭,拼命地想要睁开眼,但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没有办法。

    “陶疏……”

    “沈……”

    “陶疏,醒过来,等着我。”

    “沈……”

    陶疏的手胡乱抓住了封柳的衣服,嘴里不知道在些什么。他整张脸烧的通红,高烧一直不退。

    封柳将陶疏的手放回被子里,对着大夫道:“继续。”

    “陶公子忧虑过重,又染了风寒,就算醒过来了也是落得一身病根,更何况,他醒过来的概率不大。”

    “公子,如今你还要保全这个人吗?倒不如趁着他还有口气……”

    “够了!”长久以来的紧张和压力让封柳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这些封家的长老解释,“大敌当前,还是将你们的注意力放在正确的地方。”

    “可是公子,这天阴体病了许久,已经影响到你的判决了。公子,你是封家最后的希望啊!”

    “公子,不如将他交于属下,属下会照顾好他。”

    封柳看着陶疏痛苦的面容:“三日,再等三日,若还不醒,便交于长老。”

    陶疏确实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这不应该,他若是有了牵挂,被简潮加以利用,那么他将万劫不复。不行,这不可以。

    三日之后,陶疏没有醒,于是被扔进了冰冷的暗室。封柳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长老的什么算盘,倒是也无暇顾及了,简潮的攻势越来越猛,他需要将重心放在这上。只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再次见到陶疏时,会看到一个千疮百孔的人。

    陶疏也以为自己熬不过了,却不知为何又醒了过来。只是醒过来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全身被束,无法逃脱。他知道自己还在封家,也知道自己生着病急需用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先自保。

    每日有人来抽取他的血,然后又喂给他滋补的东西。陶疏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熬过几天。在这种黑暗没有尽头的日子里,只会滋长人的绝望。

    陶疏恨,特别恨,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什么也做不了。

    封家的人似乎也是知道他快不行了一样,费力抽取他的血液。

    直到后来,有人砍断了他周身的绳子,带着他离开了这里。他看不见那个人是谁,只是风吹过脸颊的冷气,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土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陶疏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被那个人架着奔跑在山中,这种感觉很熟悉,一个名字在陶疏的喉咙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没有脱口而出。

    突然一直支撑着自己逃跑的力量消失了,世界归为了安静。陶疏摔在草地里,人事不知。

    再醒过来的时候,熟悉的床幔、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摆设都让陶疏下意识地抗拒这里。这种反感让陶疏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

    “醒了。”简潮放下手中的笔,给他倒了杯水,“药还要一会儿才能煎好。”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这里。陶疏心里一股悲怆,果然应了简潮的那句话,他一辈子都逃不了了。陶疏接过水,安静喝完了一整杯,然后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缠绕的绷带,陶疏觉得疲倦。头还很晕,陶疏又躺回了床上。

    简潮没想到陶疏会这么听话,扬起了一抹笑意:“身子感觉如何?”

    陶疏不理,简潮也不生气,又坐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陶疏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能力,简潮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完了就睡,醒了就发呆,什么也不管。

    其实虽然一整日地躺在床上,但是陶疏睡眠时间很少,他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做噩梦。简潮偶尔会来陪他,是陪,也不过是两个人各干各的,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交流。

    陶疏有时会有些晃神,他在哪儿,他是死了吗,世上是否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疼痛会让他濒临绝望的心脏又恢复跳动。陶疏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必须要活下去,要复仇,将这作为了仅剩生命的全部,从而不让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

    不知日子流淌了多久,简潮照顾陶疏的这几天所需要陶疏付出的代价,终于来了。

    “陶疏,我带你去个地方。”

    陶疏没有任何表情,呆滞地穿好了鞋袜。简潮替他披上了外袍,牵着他慢慢向外面走去。

    简潮带着他左绕右绕到了一座山前,双手结印解开了重重禁制,一条黑色的通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步入通道,没有任何一丝光亮渗进,简潮拉着他往前走。越往前,那种痛苦的感觉越来越深刻,像是有无数的灵魂在呐喊。陶疏捂住自己的脑袋,巨大的痛苦让他弯下腰。若不是简潮死死握住他的手,陶疏几乎要直接瘫在地上了。

    简潮盯着陶疏不正常的反应,将自己的灵力输送到陶疏体内,但是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而且强迫着陶疏继续走。

    终于走到了尽头,陶疏靠在墙边,全身都被冷汗湿了,头发贴在脸上,让他本就脆弱苍白的脸更显几分可怜。他抬眸看着眼前这巨大隐秘的楼阁,这楼阁像是一只吃人的怪物,散发出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