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分外眼红

A+A-

    “可我取下来的时候, 没发现它坏了啊。”迟向晚困惑道。

    “哦是吗?”圆琛面不改色道,他把面具呈给迟向晚,“这里确实有些变形了。”

    他指着面具中部, 顺着他手指的位置,迟向晚也看到些许变形, 她有些遗憾,闷闷道:“那好吧。”

    “很快再给你买个新的。”圆琛朝迟向晚自如地笑笑。

    这次轮到言穆冷眼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已认出来, 眼前之人就是并阳市集那日, 坐在马车里对他暗中量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 当日初见时, 他就对此人直觉不喜。

    眼下此人又与晚妹妹一副关系亲近的样子, 他心头无名火起。

    “晚妹妹,”他从背后变戏法般, 掏出一株带着茎秆与荷叶的荷花。

    迟向晚一下子被荷花吸引住目光。

    这个时节,才阳春三月, 他从哪里弄来的荷花?

    言穆知道迟向晚心中存有疑问,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反而提起了及笄礼的事。

    他走近迟向晚, 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没有参与你的笄礼,晚妹妹不会怪我吧。”

    他看迟向晚开口正欲回答,似是怕从她嘴里听见‘会’字般, 紧接着下去:“你也知道, 在成人礼前一个月, 有伤有病者是不宜和行礼的人有交集的,怕给当事人惹了晦气。”

    他眉目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之色:“是以我只好一直坐在花墙之上,远远注视着一切。”

    想到言穆高坐花墙上的场景,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

    迟向晚道:“我一点也没觉得晦气, 你要是参加,我会很欣喜的。”

    那样的话,她就能更早些得知他生还的消息了。

    言穆摇了摇头,他神色竟很认真:“虽然我平日根本不信这些的,但这次,我愿意依照老话而行,不想有给你招惹晦气的丝毫可能。”

    迟向晚知道,言穆回京以后肯定很想见她,但他愿意为着自己根本不信的传言,一直忍到现在才见她,这对于言穆来讲,何其痛苦,何其不易!

    这般想着,她的脸上略显动容。

    言穆却见不惯她这样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提这些了,你还没把及笄礼物从我这里取走呢。”

    迟向晚略一迟疑,指尖已然碰触到荷花的边缘。

    花叶舒展,纹理细致,深粉浅粉形成自然的渐变。

    摸上去是花朵的真实触感,柔软中带着些凉意。

    她犹自不敢置信:“这是真的荷花?”

    言穆面上有的自得之色,看到迟向晚亮闪闪的眼睛,他再不卖关子,一股脑道出。

    “我自回京后,就一直在想,该给你准备一份什么样的贺礼好。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咱们这样的门户样样不缺,所以我决定要准备一份能体现心意的礼物。”

    他看向迟向晚,一脸真诚:“很多幼时记忆都模糊了,只记得你初次来言府做客时,在荷塘看到映日莲的刹那,目光中流露的喜爱。”

    当时他就在想,眼前的这个妹妹,比荷花更为清丽,与其盯着荷花看,还不如临水自照看自己来的好些。

    “所以在府中寻了一杂物间,作为暖房,引岭南之地已经发芽的莲花种子,以最快的速度运至京城言府,将其置于釭盆加以栽培。”

    他轻轻叹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遗憾:“饶是极力控制温度湿度,想尽一切办法催熟,也只得了这一株而已。”

    他的容颜很快舒展开来:“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想,幸亏得了一株,要是一株都不开,这个礼物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那嫩荷被笺纸精细包着,笺纸上的图案精美淡雅,衬得荷花更为清隽脱俗,此刻荷花之上犹带露水,在太阳光芒的折射下,晶莹闪烁,分外动人。

    言穆轻轻道:“根茎没怎么做过处理,将荷花养在釭盆,再将釭盆置于暖房,温度湿度都够的情况下好生养着,这株嫩荷能开好久好久。”

    迟向晚又想起宫道那日,大皇子徒手折断海棠枝干的场景,她望向娇嫩的荷花,点点头道:“好。”

    完这么多话,她见圆琛还站在一旁不远处,与这里隔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有些讶异圆琛为何还没走。

    不过没走也好,方才见他们彼此没有招呼,而且以前应该也没有相识的机会。

    按理,她作为主人,应该给圆琛和言穆互相引荐认识的。

    她这般想着,便往圆琛方向迈近一步,意思是为他介绍一二。

    不料言穆看到此举,还以为迟向晚要弃他而去,他当然不会对迟向晚不满,不悦的眼神便落在圆琛身上,正好对上圆琛不辨喜怒的目光。

    迟向晚本能地感受到,二人之间气氛不对劲,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二人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介绍的话在嘴里转了三转,最终还是出来,她先看向圆琛,为他介绍言穆。

    圆琛只是笑:“以前也是见过言公子的,自是识得。”

    言穆微怔,旋即道:“是啊,我与圆琛法师也算有数面之缘。”

    他有意无意间,将数面之缘几个字咬得极紧,拖了点尾音。

    这两人虽口口声声认识对方,但都没有互相个招呼见个礼的意思。

    二人之间,无形的风潮在波澜暗涌。

    言穆没有在迟向晚面前,不识趣地问这日她及笄礼为何延请圆琛,且在他来之前,两人相谈甚是和乐;一如圆琛没有在迟向晚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哪怕方才迟向晚何言穆话,搁置他良久。

    圆琛目光一闪,状似无意道:“言公子方才是被拉去与大皇子切磋武艺了罢?”

    言穆对圆琛的明知故问有些警惕,但迟向晚就在旁边看着,他不能不答。

    因此他微一思忖,笑道;“正是。”

    “大皇子殿下武功素来不差,我看言公子来的时辰,想必是与大皇子殿下交手了数个回合罢?”

    言穆脸上微露傲然之色,但他口吻却异常平静:“不过是随便切磋而已。”

    完他只听到一声轻笑:“随便切磋怎弄得袍角破碎?”

    言穆下意识弯腰看去,发现袍角处有细微碎裂,可能是先前切磋所致。

    他还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但迟向晚目光也投在袍角那处,蹙眉道:“穆哥哥,你要不要回去处理一下?”

    一来他袍子一角破碎,衣幅不整,看起来颇为奇怪。

    二来经由圆琛提醒,迟向晚想到方才言穆与大皇子切磋良久,脸色不是很好,显得有些累倦,该回去休息才是。

    毕竟大皇子心情不痛快,下手难免狠些。

    言穆没有立即开口回应。

    他的目光在圆琛和迟向晚之间游弋,过了一会儿才似开玩笑道:“这么快便要赶我走?”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身上穿的这件有瑕,让你回去更换衣裳而已。”

    言穆这才哦了一声:“也是,再留下来我的袍角就变蜈蚣腿了。”

    这是在提一件旧事。

    也是一次言穆来永国公府,翻花墙没翻到位,被花枝刮了衣袖。

    那时迟许已身在边关,家中没有与言穆年龄相仿的男子,也没有适宜他更换的衣裳。

    他顶着个豁袖口,留也不是,这般大咧咧道回府也不是。

    迟向晚自告奋勇帮他补,结果缝得歪歪扭扭,走线毫不美观,被言穆戏称为‘蜈蚣腿’。

    此时听言穆戏谑般言及旧事,她脸上有些挂不住,暗暗瞪了对方一眼,结果被言穆逮个正着。

    言穆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那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在最后几个字上,他又一次加重语调。

    去吧去吧。

    迟向晚大幅度一挥手,赶紧把这位就知道取笑她的贵客送走。

    言穆看着她一副送客的姿势,反而不走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甚么事来,看向圆琛:“我记得今日是四月十五,每逢初一十五,上香祈福者甚众,佛寺都会较往日繁忙不少。”

    他终究没忍住,声音中带着一点隐隐的锐度:“怎么我看法师今日格外有闲心,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回宫?”

    圆琛没搭话,他垂下眼帘,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言穆见此情况,以为圆琛是无话可,看向迟向晚:“你不如让法师早些回宫,否则宫中贵人娘娘知道他在此处,都来找他求神问佛,只怕你府上的门槛都能给踩烂了。”

    迟向晚听闻,也觉得圆琛久留国公府不甚妥当。

    诚然她潜意识里,希望他能够在此多逗留一些时间。

    但她还是强捺心底情愫,开口道:“法师……”

    圆琛假装听不懂言穆话里含沙射影的讽意,淡淡道:“言公子既起宫中贵人娘娘,可巧的是,僧这次出宫,便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迟向晚这才了然。

    她就,圆琛怎么会在国公府逗留许久,他本不是这种做不相关事情之人。

    他来此有所缘由,这才符合他往日行事风格。

    怎么可能是专程为了自己的及笄礼呢,是她想多了。

    心中暗自闪烁期待着的烛火就此熄灭,她不知是失落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她想到,自己方才差点误会,圆琛在府上是无事逗留,不禁有些尴尬。

    正欲开口,圆琛的眼风却含笑递了过来。

    “我见你方才欲言又止,可是一会儿抽不出空?那么晚些时候,再也来得及。我可以尽可能快些,以免耽搁你,总之都看你时间安排。”

    他还是这般体贴又温柔的模样,倒显得自己的无端揣测,有些人之心了。

    “是有时间的,你无须着急,花多长时间将事情完都可以。”迟向晚赶忙道。

    听到这话,圆琛的眉目更加温润舒展,像是很开怀。

    而言穆黑了脸,真的听不下去了。

    他转身作势欲走,见迟向晚全部心思放在圆琛身上,半点余光都没给他,只道自己悻悻开口道:“晚妹妹,那我走了。”

    迟向晚向他真挚点点头:“好,穆哥哥,回头再叙。”

    她望着言穆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情有点复杂。

    她总觉得,这两人虽然面上还算客气,但暗地里必有过节。

    虽然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话也没有那么赤/裸裸,明面上听不出太多。

    但她能感受到这其间的微妙氛围。

    只是,她还是不能理解,他们有什么理由和对方过不去呢?

    迟向晚脑速急转,仔细想了一下朝堂形势和圆琛动向,她也没想出缘由。

    她直觉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视了。

    “向晚,”言穆一走,圆琛就开口道,“我和你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