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梦做得挺离谱。
祁修也没心情再睡个回笼觉, 面无表情走进浴室洗漱,拉开房门,下楼吃饭。
餐桌上只有江文彬和于慧云两人,江琴心女士应该是为巡演会做准备了, 佣人看见祁修下来, 给他拿了一副碗筷, 祁修轻声道谢, 拉开椅子坐下。
正在吃饭的江文彬掀开眼皮, 看一眼坐下来的祁修:“舍得起床了?”
祁修夹起一筷子西芹炒虾仁丢进嘴里, 含糊不清地:“饿了。”
“敢情您这是饿了才知道从床上爬起来啊?”江文彬忍不住数落祁修。
祁修咽下嘴里的食物, 把筷子往白瓷碗上一放, 上身后倾,靠着椅背,桌下两条长腿大剌剌敞开, 一副吊儿郎当的大少爷姿态, 闲散道:“那从明天起叫阿姨把饭给我送进房间,我保证一个月都不下楼碍您眼。”
“祁修!”江文彬作势要用筷子他,还是于慧云给拦了下来。
江文彬瞪祁修一眼:“一放假就睡到日上三竿, 你能不能跟你姐学学?早点起床, 陪我去广场太极。”
提到林朝雾, 祁修才注意到桌上只有他们三人,随口问了句:“她人呢?”
江文彬瞪他:“你问谁?”
祁修:“林朝雾。”
“你有没有点礼貌?”这回换成他姥骂他了,“木木是你姐姐,你得叫姐姐,怎么能连名带姓叫人?”
祁修挑了下眉:“我就连名带姓叫了,你我啊。”
“你这臭子——”于慧云用筷子轻拍了下祁修手背,正色道:“阿修, 我跟你,我和你姥爷国庆要去巴黎旅游,你妈不在家,家里就只有你和木木,你可不许欺负人家,知道吗?”
自林朝雾住进江家后,祁修听到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可不许欺负林朝雾。”
祁少爷活了十八年,无论去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长辈朋友无一不顺着他,偏林朝雾一出现后,什么都变了,先是霸占他睡了多年的房间,又勾得他妈和姥姥姥爷心都偏向她。
祁少爷很不爽,再想到昨晚的梦,就更不爽。
林朝雾真他妈是属狐狸精的,是个人都得被她勾去了魂。
“木木爷爷对我们家有天大恩情,当年要不是她爷爷,你现在只能睡大街,还能活得这么自在?”于慧云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人一姑娘,孤苦伶仃的……”
祁修问:“她怎么就孤苦伶仃了?”
“你懂个屁。”江文彬白他一眼,“反正你要是敢欺负木木,我和你姥回来,得把你腿给断。”
看这架势,他要敢欺负林朝雾,他姥姥姥爷人在巴黎都能飞的回来把他腿断。
祁修扯了扯唇角:“行,我不欺负她。”
但狐狸要来主动招惹他,那就不是他的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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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雾从出租车上下来,扑面而来的清风夹杂着泥土的湿润腥味,喉间涌上忽然一股恶心感,林朝雾连忙走到路边,弯腰干呕了一会儿,开始有些后悔拒绝今早江琴心提议送她来清河镇。
从玫瑰园出来后,林朝雾在路边拦下出租车,师傅车技炫酷到堪比F1赛车手,方向盘玩得贼溜,让她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
林朝雾平缓了胃里翻滚的恶心感,在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边喝边往陈渡的摩托车店走。
因为是国庆节的原因,街道上停了不少京A京B开头的私家车,大约是来镇上旅游的游客。
林朝雾喝着水走近摩托车店,店外停着一辆京A开头的黑色SUV,还没等她走近,那辆SUV就开走了。
林朝雾走进店里,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桌上的果篮保健品,大大堆叠成山,她拿起果篮里的苹果,在卫衣袖子上擦了两下,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陈渡:“刚才是谁来了?”
“你没看见人?”陈渡表情看上去像松了口气。
林朝雾苹果咬得嘎嘣响:“没。”
“没谁。”陈渡语气满不在意。
林朝雾看一眼桌上一堆水果营养品,停下吃苹果的动作,眼珠一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陈老板,你不会被富婆包.养了吧?”
平心而论,陈渡那张脸确实长得可以,圆寸利落,浓眉大眼,脸部轮廓分明,皮肤偏麦色,只是常年沉默不话,看人时眼神阴鸷冷漠,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但有些女孩子就喜欢这种又拽又酷的男生。
“林朝雾,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人才。”陈渡翻了个白眼。
林朝雾指着桌上那堆价值不菲的营养品:“那你跟我这堆东西是谁送你的?”
陈渡把桌上那堆营养品丢进垃圾桶,语气淡漠:“一个不相干的人。”
“什么不相干的人?”林朝雾更好奇了。
陈渡抬眸,看她:“与你无关。”
“行行行,与我无关。”林朝雾不再追问下去,视线在店里转了一圈问陈渡:“我家奶酪呢。”
“后院,睡觉。”陈渡回答简洁明了。
林朝雾解决完手里的苹果,扯过纸巾擦了擦手,抬脚往后院走,院里台阶上栽种着几盆郁郁青青的朝雾草,布偶猫奶酪正挨着一盆朝雾草睡得正香。
“奶酪。”林朝雾叫了一声。
原本在睡觉的奶酪听见主人声音,立马睁开了眼,但一想到林朝雾离开一周,又闭上了眼,用自己屁股背对着她,表示它对林朝雾去望京不带自己走的不满。
林朝雾弯腰把奶酪抱在怀里,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道歉:“对不起啊,把你放在这里太久了,但是我不会抛弃你的。”
奶酪是林朝雾在圣彼得堡时捡的。
初遇奶酪那天,林朝雾去家附近的24时便利店买酒,从便利店出来途径区门口的垃圾桶,听见一声微弱的喵叫声,她起初没怎么在意,往前走了两步,喵叫声又响了起来。
林朝雾回头,路边灯火昏暗,蓝色垃圾桶旁蹲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布偶猫,猫毛发很脏,身上还秃了几块,血肉斑驳的,有几处伤口还往外汨汨流血,看起来很可怜。
猫喵呜叫了一声,声音若蚊蝇,若不是它还睁着眼睛量着她,林朝雾都会怀疑这猫已经魂归西天了。
林朝雾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走近猫,猫发出嗷呜一声刺耳叫声,眼睛警惕瞪着林朝雾,用爪子护住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
林朝雾蹲下身,想伸手去摸猫,哪想这只猫直接给她手背来了一爪子,疼得她皱眉。
“你还挺狂。”林朝雾看着手背上出现的红色抓痕,嘁了一声。
她从食物袋里摸出一根火腿肠,递到猫面前:“跟我走就有饭吃,要不要和我走啊?”
猫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没有坏意,犹豫着喵了一声,然后用鼻尖去供林朝雾手背,像在跟她道歉自己不是故意的。
林朝雾把猫抱在怀里,摸了摸它脑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以后不许了。”
猫委委屈屈叫了一声,用爪子抓紧林朝雾衣服,害怕她会抛弃自己。
林朝雾低头对上猫湿漉漉的眼睛,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捡这只猫回家,她和它太像了,一个是猫中贵族,一个是名门千金,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都是被家人抛弃的流浪猫。
不敢相信他人,渴望被爱,却又害怕被再一次抛弃。
奶酪被林朝雾带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为了照顾生病的奶酪,林朝雾几乎不眠不休陪着它,而奶酪仿佛也明白这一次捡自己回家的主人不会再抛弃它,等到病愈后,格外亲近林朝雾,也只亲近她一人。
陈渡从前院来到后院,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
少女怀里抱着一只布偶猫,低着头,跟它悄悄话,她漂亮的眉眼没有平日的张扬,眼睫垂下,莫名的温柔,脑后的马尾跟着垂下,发尾扫过白皙天鹅颈,看起来没一点儿攻击性,安静又乖巧。
陈渡知道林朝雾长得很漂亮,她的美是明艳张扬。
鲜少有这样乖巧安静的模样。
陈渡看得有点儿走神,直到林朝雾叫他:“陈老板,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陈渡回了神。
林朝雾摸着怀里奶酪柔软的毛发,眼睛弯了弯,像只狡黠的狐狸:“我大老远从望京来看你,怎么也得做桌满汉全席犒劳一下我啊。”
“人话。”陈渡扯了扯唇角。
林朝雾:“红烧肉,土豆丝,拍黄瓜,再来一箱冻啤。”
“行。”陈渡点头,转身走进厨房。
林朝雾本来算跟着陈渡进厨房个下手,人还没走到厨房门口,面前的门就给关上了,门后传来陈老板略带嫌弃的声音:“你要是太闲,就去帮我看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林朝雾放下怀里的奶酪,转身走进前院店里,先是拿起浇水壶给桌上的朝雾草浇了水,又用手去拨弄叶子,兀自喃喃:“真不知道陈老板是怎么这么会养花,待会吃饭问问他。”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老板,接客吗?”
林朝雾转头看过去,王博文推着一辆摩托车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上次一起吃烧烤的宣曜,以及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女神,你怎么在这?”王博文推着摩托车进来。
“帮我朋友守店。”林朝雾跟宣曜几人了招呼。
她的视线从宣曜身后的男生掠过,男生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鼻梁上戴着一副金色细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睛眼尾微扬,眼角内勾,是很漂亮的桃花眼,皮肤很白,几乎白到透明,身形清瘦而挺拔。
男生唇角捎着温柔笑意,看起来像是个彬彬有礼的好学生。
但能和祁修几人玩到一块儿去,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林朝雾收回视线,用手拍了下摩托车坐垫,问王博文:“又坏了?”
王博文点头:“不燃火。”
“我帮你看看。”林朝雾完,要转身去找扳手。
恰巧陈渡在厨房里听见前院动静,走了出来,看见林朝雾在翻箱倒柜找扳手,道:“我来。”
“行。”林朝雾走到一旁跟王博文几人聊天,“你们来清河镇做什么?”
“踏青。”王博文回答。
林朝雾又问:“祁修没来吗?”
“林美女——”宣曜叫她,语气调侃:“我们这几个活人在你面前,你怎么就去关心祁修来没来?”
正帮王博文修车的陈渡听见这句话,似不经意问了句:“祁修是谁?”
“我同学。”林朝雾随口答,又跟着笑道:“你们几个每天如影随形的,没看见他人,我问一句也不行吗?”
宣曜勾住王博文的脖子,笑得意味深长:“行啊,就怕某人待会来了,你要生气。”
林朝雾不明就里:“我生什么气?”
“等着啊,我这就电话叫祁修滚过来。”宣曜着,叫旁边那个白衬衫男生:“阿叙,给祁少爷个电话,他同桌想他了。”
“行。”明叙含着笑意,拨通了祁修电话。
林朝雾弯腰抱起蹭她脚的奶酪,靠着墙,姿态散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奶酪的毛,跟正给祁修电话的明叙:“同学,记得告诉祁修,我想他想得相思成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宣曜挂在王博文身上,笑得直不起来腰:“阿叙啊…把这话带到,听见没?”
“好。”明叙笑意温润,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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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修中午吃完饭,跟王博文几人约好一起骑车去清河镇玩,哪知半道上遇见了同来清河镇的唐诗恬。
唐诗恬自高一入校起就对祁修一见钟情,少年桀骜不驯,根本没有把她的追求放在心上,对她也只是维持普通同学之间的社交。
可唐诗恬还是喜欢祁修,哪怕屡次被他拒绝,她还是追在他身后跑,为他选了自己根本不擅长的理科,只为跟他同班,她总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祁修一定会注意到自己,然后会喜欢她,跟她在一起。
祁修倚着摩托车,手里夹着根点燃的烟,猩红明明灭灭,眼皮半耷拉着,听着唐诗恬那张嘴叭叭讲个不停,深吸了一口烟,不知怎么想起林朝雾了。
狐狸虽然平时爱撩拨他了点儿,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安静睡觉,完全不像其他围绕他的女生,一遇到他一张嘴就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唐诗恬自顾自了半天,喉咙都有些发干了,可祁修根本不搭理她,只低头抽烟,偶尔玩一下手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唐诗恬在家里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公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忍不住大声叫祁修名字:“祁修!”
“点儿声。”祁修掸了掸烟灰,眼皮掀开寡淡弧度,淡嘲:“你扰到我抽烟了。”
唐诗恬贝齿咬紧唇瓣,眼眶跟着红了一圈,十分委屈道:“我一直在跟你讲话,你却不理我。”
“我为什么要理你?”祁修挑了下眉,语气拽得不可一世:“你算什么玩意儿?”
唐诗恬愣住,根本没想到祁修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话,她苦苦追在他身后跑了一年多,可他依旧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连跟她话都是维持着冷傲的性子。
祁修抽完了一根烟,正算电话问王博文几人什么时候回来,碰巧电话铃声响起,是明叙的来电。
他把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接通电话:“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那边传来少女柔媚嗓音:“记得告诉祁修,我想他想得相思成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