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父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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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林朝雾在江湖上混了多年, 听见黄毛这句话还是愣了一下,她回过神来,轻拍了下身侧祁修的肩,唤他:“弟弟。”

    祁修转过头来看她, 眸子黢黑幽沉, 眉梢轻佻:“嗯?”

    林朝雾身子微斜, 手臂搭在祁修肩上, 整个人都像挂在他身上, 脑袋也离得很近。祁修几乎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玫瑰甜香。她半眯起狐狸眼, 笑得狡黠:“你想不想做我男朋友啊?”

    ——你想不想做我男朋友啊?

    少女嗓音轻软, 带点儿笑意, 声线媚得勾人,像是勾心摄魂的狐狸精。

    祁修喉结微滚,拉出一道锋利弧度, 心脏在这一刻狠狠跳了一下。

    他撇开脸, 把靠在他身上的林朝雾推开,还往旁挪动了两步距离,那动作看起来挺嫌弃她的。

    “跟你谈恋爱?”祁修勾唇笑了声, 语气不屑, “老子还没眼瞎到这地步。”

    林朝雾被祁修一推, 手扶住旁边台球桌边沿才没摔倒,又一听祁修那不屑语气,她不爽扬眉,怼了回去:“我也没眼瞎到看上一个吃奶的屁孩。”

    “林朝雾——”祁修咬紧后槽牙,瞪着林朝雾。

    林朝雾仰脸看他,眼神挑衅:“难不成你还真想和我谈恋爱?”

    “……”祁修盯着她看了几秒,移开视线, 撂出两字儿:“不想。”

    “那不就对了。”林朝雾挑眉。

    听见两人对话内容的黄毛发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林朝雾翻了个白眼:“还看不懂吗?我俩没关系。”

    祁修听见她这话,不满:“我俩怎么就没关系了?”

    她可是住在他家的。

    林朝雾看着他问:“那我俩什么关系?姐弟?”

    “……”

    祁修最听不得林朝雾他比她,完全不想承认两人是姐弟关系,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父子?”

    林朝雾偏头盯着祁修看了一会儿,少年下颚紧绷,黑眸沉沉,看起来是生气了。

    狐狸行事准则第二条,就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逗弄自己猎物的机会。

    “父子关系啊?”她拖长了语调,笑:“我父你子吗?儿子——”

    祁修笑,漆黑的眸直勾勾盯着林朝雾:“你确定?”

    林朝雾莫名觉得祁修笑容有点冷,还带了点儿威胁的意味,她是只能屈能伸的狐狸,立马道:“你父我子,爸爸好。”

    祁修看着又缩回利爪装乖的狐狸,轻笑了声:“行,儿子乖。”

    旁边一众人:“……”

    你俩还玩上角色扮演了?

    黄毛给底下一群跟班弟们使了眼色,一群人猫着腰偷偷往店外溜,黄毛排在最后,走之前还回看了眼还在互扯谁父谁子的林朝雾两人,确定他们一时半会注意不到自己,加快脚步往外跑。

    黄毛左腿才跨出去,一道纤瘦黑影笼罩过来,他的衣领被一只纤细漂亮的手拽住。

    黄毛回头对上林朝雾含着笑意的眼:“这就想溜?”

    “……”

    操。

    林朝雾拽着黄毛衣领往回走,把人往地上一扔,动作干净利落,十足的帅气。

    黄毛一时不察,屁股跟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然后是“啊——”的一声痛呼声。

    “不道歉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林朝雾半蹲下身,与黄毛平视。

    黄毛今天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看林朝雾越发不顺眼,一双眼睛狠瞪着她:“你他妈多管什么闲事?我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

    “福气?”林朝雾笑了声,语调很冷:“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黄毛咬紧牙没有话。

    林朝雾有些烦了,想着黄毛给鹿珥道了歉继续去沙发上葛优瘫,伸手按住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黄毛,让他动弹不得。林朝雾拽住他的头发,强迫黄毛扭头看向鹿珥:

    “跟人姑娘道歉,听见没?”

    黄毛本来不想跟鹿珥道歉,一抬头对上一旁祁修的眼睛,愣在原地。

    该怎么去形容面前少年的眼神?

    黄毛那一刻只想到蹒行在夜里的狼,幽沉黑眸没有温度冷暼过他的脸,眼神锐利又冷,带着浓浓的戾气。

    “不道歉?”林朝雾扬了下眉。

    黄毛被祁修戾气十足的眼神慑住,声音哆嗦地跟鹿珥道了歉:“不好意思,对不起。”

    鹿珥像是很怕黄毛,躲开他的视线,眼睑垂下,轻声:“没、没关系。”

    林朝雾见黄毛跟鹿珥道了歉,语气谆谆地,“以后不要出来装逼调戏姑娘了,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话的。”

    “……”

    黄毛腹诽:你好话个屁。

    他急着要走,嘴上敷衍应道:“嗯嗯,我知道了。”

    林朝雾拍了下黄毛的肩:“行了,滚吧。”

    黄毛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在外等候许久自己许久的一群弟灰溜溜跑了。

    而原先看戏的众人也随之散开,各玩各的,台球室内又恢复了刚才嬉笑谈天的愉悦气氛。

    舒荔刚在和几个朋友球,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等她想过来看热闹时,只看见黄毛跑远的背影,只能走到付磊身边问他:“磊子,刚才发生了什么?”

    付磊跟舒荔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还不忘评价一句:“荔枝,你这朋友真挺牛逼的。”

    舒荔听见付磊夸林朝雾,表情与有荣焉:“那当然,也不看看我家雾宝是谁的朋友。”

    付磊竖拇指:“您们是这个。”

    林朝雾走到鹿珥身边问她:“没受什么伤吧?”

    “没有。”鹿珥轻轻摇了摇头,跟林朝雾道谢:“朝雾,谢谢你。”

    林朝雾手臂搭在鹿珥肩上,笑着道:“不用谢,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朋友吗?

    鹿珥垂下眼睫,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愧意,轻嗯一声,没有话。

    林朝雾看见对面正和付磊聊天的舒荔,下巴微扬,看着舒荔问:“荔枝,你刚去哪玩了?”

    舒荔听见林朝雾叫自己,轻啊了一声,正要话,目光注意到林朝雾身旁的鹿珥,嘴唇微微张大,愣在原地。

    鹿珥杏眼微红,鼻尖也是红通通的,眼睫低垂,看起来分外可怜,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只是那眉眼和南迦如出一辙,让舒荔不得不惊讶。

    “——雾、雾宝,她和、这、这是……”舒荔惊讶得都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鹿珥一直知道自己这张脸对林朝雾来很重要,但她不知道其中缘由,又见舒荔盯着自己瞧,愈发确定心中所想。面上不显,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舒荔:“怎么了?”

    舒荔正要脱口而出你和南迦长得好像,被林朝雾的声音截断了到嗓子眼的话:“鹿鹿,你为什么在这里?”

    “兼职。”鹿珥言简意赅地回答。

    林朝雾知道鹿珥家境贫困,能进敏德也是因为成绩优异,只是台球室来来往往多是些三教九流的人,鹿珥一个姑娘在这继续做兼职,保不齐下次又会出现今天的事儿。

    林朝雾不清自己为什么过分关注鹿珥,可只要看见她俏似南迦的那张脸,她就忍不住去保护她,就像当年还在翰辰时,南迦保护她一样。

    她护着跟南迦很像的鹿珥,是不是也在保护南迦?

    “这儿一时工资多少钱?”林朝雾回过神来,问鹿珥。

    鹿珥不知道林朝雾为什么这么问自己,又不想放走到手的靠山,乖乖回答:“15块一时。”

    她又问:“一天工作几个时?”

    鹿珥:“早八晚八。”

    林朝雾微微皱眉。

    林朝雾从就含着金汤匙出生,哪怕后来宋芊凝出现,导致林朝雾跟家人关系决裂,林良哲在物质上也从未亏待过她。

    可以林朝雾长这么大,从未为钱发过愁。

    鹿珥抿紧唇,眼见林朝雾漂亮的秀眉越皱越紧,心尖一紧,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朝雾?”

    “没事儿。”林朝雾摇了摇头,在内心盘算着给鹿珥重新找一份兼职,于是问她:“鹿鹿,你想不想换一份兼职?”

    鹿珥舔了舔唇瓣,望着林朝雾:“换什么?”

    “你等我一下。”林朝雾。

    鹿珥点头,看着林朝雾拨通了一个号码,去了店外接电话。

    她回过神来对上舒荔的眼睛,发现对方一直在看自己,似不解地问:“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你长得好看。”舒荔胡诌了个借口。

    鹿珥浅浅一笑,有些腼腆:“谢谢,你也是。”

    她知道舒荔为什么盯着自己看,这么问不过是想再确定一下自己这张脸能在林朝雾那儿得到什么程度的利益。

    鹿珥在苦海里活得太难了,抓住了林朝雾这根救命稻草就不想松开,哪怕…后来被她得知她在骗她,也只想当下活得好一点儿,活得更像是个人,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被唐诗恬等人当做狗一样欺辱。

    鹿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没注意到一道高挑的身影逐渐靠近她,等她回过神来,一抬头对上身侧少年玻璃镜片下的深邃长眸,微微一怔。

    明叙的瞳仁很黑,像看不见底的漩涡,只消一眼,鹿珥的心就跟着跳了一下,她迅速撇开脸,不敢去看明叙的眼睛。

    明叙薄唇扬起不明笑意,视线移开,落到祁修身上,问她:“林朝雾人呢?”

    祁修下巴轻扬,看着正在门口电话的林朝雾:“外面,电话。”

    -

    林朝雾那通电话是给唐礼南的,先是佯装询问唐礼南最近过得怎么样,自己百忙之中来慰问一下多日不见的姐夫。

    话没到一半,就被唐礼南拆穿拙劣演技:“吧,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这都被姐夫您猜出来了。”林朝雾也不掩饰,开门见山地问,“唐老板,您的咖啡厅还招人吗?”

    “怎么,你林大姐算来给我工吗?”唐礼南笑问。

    林朝雾往墙上一靠,姿态懒散,半开玩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吧。”唐礼南,“我可支付不起你的工资。”

    林朝雾不满反驳:“我可好养活了,包个三餐加下午茶就行,不需要您另付薪水。”

    唐礼南跟林朝雾互侃两句,问她:“你给我电话到底是为什么事儿?”

    “我有个同学想找份兼职,所以我想问问你咖啡厅还要不要招人?”

    唐礼南听见她这么,颇有些意外扬眉,他跟林朝雾认识这么久以来,也算是了解她的性格,这姑娘看起来随意好相处,实际上性子孤僻冷漠,不是会管人闲事的主儿。

    “是何方神圣能叫林大姐开金口来求我?”唐礼南问道。

    林朝雾往店里看了一眼,:“姐夫,我遇到了一个和姐姐长得很像的女生。”

    唐礼南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南迦的死对于他来是禁忌,对于林朝雾来遗憾,他们自认识开始,尽可能会避开这个话题,他也很少从林朝雾嘴里听见南迦的名字。

    林朝雾仰头看着西沉的太阳,漂亮的狐狸眼没有生气,她垂下眼睫,神情莫名的寂寥,轻声:“姐夫,我想帮她。也想让我自己的罪恶感减轻点儿。”

    南迦是因为她死的,林朝雾总想着补偿唐礼南,可到头来多是唐礼南遵从南迦留下的日记一直在照顾她。她知道唐礼南肯定恨过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南迦就不会死,他从新疆回来,看见的就不会是南迦的墓碑。

    而是鲜活的,会对着他笑的南迦。

    气氛变得凝重,林朝雾跟唐礼南谁也没话,时间分秒而过,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响起。

    过了许久,唐礼南哑着嗓子开口:“她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林朝雾垂下眼睫。

    南迦温柔得像不存活于这个世界的天使,她永远是善良的,怎么可能舍得去怪她,她只会轻揉她头发,弯起明亮的杏眼,安抚她:“我们木木没有错。”

    西斜的落日,街上拥挤行过的人群,耳边滴滴答答响个不停的喇叭声把林朝雾拉回现实,她深呼吸了口气,平缓情绪,装作什么都没生过一样,和唐礼南调笑:

    “姐夫,你咖啡厅到底还要不要人啊?”

    唐礼南情绪收敛自如,笑:“行,你让她明天过来上班。”

    “人家可是我朋友,这薪资怎么算?”林朝雾问道。

    唐礼南思考了一会儿:“既然还是学生,就按30一时计算,工资当日结,包一顿饭。”

    “这待遇挺好,我都想来给你当员工了。”

    “别了。”唐礼南,“我这店可供不起你这位大姐。”

    林朝雾呶呶嘴,哦了一声。

    唐礼南又问了她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跟同学相处得如何,林朝雾都挑好的回答,唐礼南店里来了生意,匆匆叮嘱林朝雾注意劳逸结合,结束了这通愉快又算不上愉快的电话。

    林朝雾盯着被橘色夕霞染红的天际,偶有两只鸟儿掠过青冥,飞向远方。

    好像一想到南迦,林朝雾情绪就不受控制,困在理智牢笼里的猛兽在嘶吼,尖叫着要破笼而出,她想把猛兽关死在笼子里,不让它出来,可好像太难了。

    林朝雾靠着墙站了一会儿,躁动的情绪总算平缓不少,她才折身往店里走,一抬头看见祁修站在自己身后。

    落日的余光笼罩在少年身上,拉长他的身影,拓印在地面,清瘦又挺拔。他单手插着兜,低头看着她,额间碎发被风吹乱,眼神直勾勾地,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林朝雾问他。

    祁修盯着林朝雾看了一会儿,唇角微扯,:“刚才。”

    林朝雾哦了一声,抬脚要往里走,与祁修擦肩而过时,听见他问:“南迦是谁?”

    祁修挺好奇这个叫“南迦”的人是谁,能让林朝雾情绪起伏如此大。他也跟着回忆了下,初见林朝雾时,她戴的耳钉是一个“迦”字,后来加上微信好友,她的昵称也是“迦”。

    好像这个叫“南迦”的人对于林朝雾而言很重要,重要到让他有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比之陈渡更胜百倍。

    于是祁修才会脱口而出问林朝雾,南迦是谁。

    林朝雾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祁修:“管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