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三章 日狐狸
夜静无声, 祁修垂着眼,视线落在面前少女脸上,她仰头凝视着他,细密黑睫下的琥珀色眼瞳漾开甜甜笑意, 眸底揉散了碎光, 瞳孔亮亮的, 像是点缀在夜幕里的碎星。
亮得反光。
祁修就这样盯着林朝雾瞧了半分钟, 他淡色的唇瓣微张, 就那样看着她笑出了声:“对, 我是你的光。”
在对上少年漆黑如墨的眸子那霎, 林朝雾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收回利爪, 离家出走的理智渐渐回笼,她终于恢复平日漫不经心的模样,唇角捎着散漫的笑意:“乖弟弟。”
“我这么乖, ”祁修懒懒拖着腔调, “姐姐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
林朝雾看他,饶有兴致挑眉:“比如?”
祁修食指点了点唇瓣,语气含着暗示性:“继续傍晚没做完的事儿?”
“来——”林朝雾冲祁修勾了勾手指, 示意他低头。
祁修在狐狸这里吃了无数次亏, 早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祁少爷了, 他摇了摇头,学着林朝雾动作勾了勾手指,“你,仰头。”
林朝雾看他须臾,倏地笑出声:“祁少爷,晚上了。”
“所以?”
她一字一顿地笑:“别、做、白、日、梦。”
“……”
祁修懒散低着眉,低低笑出了声, 复又抬眸看着林朝雾,字音咬重:“我不日梦。”
“?”
林朝雾一怔,茫然眨眼。
祁修双手抄兜,脖颈略弯,凑近了林朝雾耳边,嗓音带着勾人的哑:“我想日狐狸。”
“——!”
朋友长大了啊,撩她是一撩一个准。
祁修懒散垂着眸,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朝雾脸上,没错过她一丝表情变化,看着她从茫然的表情到牵起红唇轻轻一笑叫他:“弟弟。”
“在呢。”他低声应。
她抬手轻拍了下他脸,眼尾稍扬,狐狸眼媚得勾人:“我家朋友真是长大了,居然都会撩姐姐了。”
“那姐姐喜欢吗?”他微侧头,脸颊蹭过她掌心,酥酥麻麻的痒一点点侵袭她的触觉感官。
“喜欢,但是——”林朝雾弯着眸笑,话锋一转,笑眯眯道:“狐狸还,听不得这些话。”
“……”
祁修静默三秒,视线从她因呼吸起伏难定的胸脯掠过,喉结微滚,意有所指道:“不了。”
“?”林朝雾一顿,发觉祁修视线,举起手他,“臭弟弟!”
祁修握住她的手,低头,薄唇吻过她纤细指节,眸色晦深,勾着尾音逗她:“害羞了?”
狐狸嘴硬反驳:“我会害羞?”
“那——”祁修眼底漾开促狭笑意,低下头凑近她肩侧,呼吸灼热,声音逐渐变得沙哑:“我听听?”
“……”
林朝雾怔住。
“朝…朝雾,”鹿珥手里抱着相册,脸颊通红,不知所措站在厨房外,“我,我是不是——”
“没有,”林朝雾断她,推开祁修,看着鹿珥问:“照片拿来了?”
鹿珥点点头。
祁修骤然被推开,有点儿不爽顶了下上颚,黑眸沉沉盯着林朝雾,压低了声音:“负心狐狸。”
林朝雾给他一个挑衅眼神:“你我啊。”
狐狸张牙舞爪的,就差身后那只毛茸茸的大尾巴翘上天去,一脸的得意和挑衅,偏他又奈何不得她,只能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晚上回家,讨利息。”
林朝雾完全不放在心上:“谁怕谁。”
祁修轻哼了声,双手插着兜,转身离开厨房。
等祁修离开后,鹿珥才缓缓出声:“我…刚才是不是扰到你们了?”
饶是林朝雾脸皮再厚,被朋友撞见自己和男朋友情骂俏,还是忍不住羞涩。白皙脸颊飘上绯红,声音很轻地:“没有。”
鹿珥主动岔开话题,把手里相册递给林朝雾:“姐姐走失时很,只有满月和百日纪念照,都在这里了。”
“嗯。”
林朝雾接过相册翻开,装着照片的塑料袋已经微微泛黄,透着岁月痕迹。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是很有上世纪风格的彩照,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孩儿,眼睛没有看镜头,而是满目温柔看着怀里的孩子。
她翻过照片背面,上面娟秀字迹写着——爱女鹿芮199X年11月29日满月纪念照。
大千世界,人有相似。
林朝雾对南迦的身世持怀疑,可在看见照片上年轻的鹿母,温柔漂亮的脸庞上没有岁月痕迹,眉目几乎于她记忆中的南迦一模一样。
温柔的,藏了江南水雾的眼。
林朝雾指尖捏紧相片,嗓子眼微微发紧,须臾,她清了清嗓子,艰难开口:“鹿鹿,这张照片我能拍下来吗?”
鹿珥没想太多,点头:“可以。”
“谢谢。”
林朝雾把相册平铺在干净的桌上,用手机拍下照片发给唐礼南,斟酌许久编辑文字发了消息:「姐夫,你有没有姐姐时候的照片?」
唐礼南消息回得很快:「这照片哪来的?」
林朝雾抬眸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鹿珥,迅速垂下眼睫。
鹿珥鹿妈妈因为失去女儿才积郁成疾,如果让她知道找了多年的女儿已经不在这个人世,对于鹿父鹿母来是巨大的击。
再者,她还不能确定南迦是不是早年走丢的鹿芮。
林朝雾几番纠结,决定跟唐礼南确认了南迦的身世,再做算。
她心翼翼合上相册,把它递给鹿珥:“看完了,我先回家了。”
鹿珥接过:“行,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林朝雾从厨房出来,奚茵已经回家,院子里只有祁修和明叙,两人正站在树下聊天,朦胧月光穿过枝桠交错的树冠笼罩住两人身影,将少年人的身形勾勒得修长而挺拔。
祁修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从厨房出来的林朝雾,跟明叙告别,拿上两人书包走到林朝雾身边,牵起她的手:“回家吗?”
林朝雾摇头:“不,去姐夫那儿。”
祁修看她三秒,点头同意:“好。”
-
林朝雾和祁修从四合院离开后,鹿珥才缓缓从厨房走出来,她正准备回房间,被明叙叫住:“鹿珥。”
少年刻意压低的嗓音被清凉的夜风送进鹿珥耳里,她一顿,停在原地,纤长黑睫微颤,就这么把明叙看着。
他站在树下,外套敞开,被风吹得鼓起,隐约可见清瘦挺拔的身躯。
对视有一分钟,鹿珥移开视线,不去看明叙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手臂将怀里的相册一点点抱紧,好像这样的动作能给自己一点儿安全感。
姑娘明显躲避的动作被明叙尽收眼底,他上前一步,想要走近她。
鹿珥却像一只受惊的鹿,抬起湿漉漉的黑眸惊恐望着他,抱着相册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声线颤抖叫他:“明…明叙,这是在我家。”
“我知道。”明叙淡淡应了声,迫近的步伐却未停。
直至走到鹿珥面前,他低垂着眼,直勾勾看着姑娘那张泛着苍白的脸颊,无端的意浮上心尖,缠绕得他喘不过来气。
“我们……”鹿珥声音戛然而止,呆愣看着走近的少年。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动作,只是静静的用一双黢黑的眼眸看着她。
鹿珥迅速回过神来,长睫微阖,遮不住布满惊恐的杏眼,她轻声:“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回家吗?”
“还早。”
静默片刻,鹿珥抿紧唇角,像是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明叙:“明叙,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鹿鹿,”明叙叫她的名字,语气温柔又深情,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没有一点儿温度,他伸手去碰她的脸颊,指腹温凉,压低了声音警告她:“别让我不高兴的话,知道吗?”
“……”
鹿珥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倔强撇开脸,咬紧了唇角,“放过我吧,求你了。”
明叙精心织就一张变态情网将她捕捉,她挣扎过,认命过,最后还是想要逃离。
“我不喜欢,别再了。”明叙掌腹游离,攀上鹿珥后颈,温热掌心轻轻摩挲,声音温柔得像亲人之间的呢喃,“鹿鹿要听话,懂吗?”
鹿珥仰头看着明叙,他穿着洁白的衬衫,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皂角的清冽气息交织,一点一点将她的理智侵蚀,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像一只坠入猎人精心设计陷阱的迷茫鹿,只能待在眼前人为她织就的情网里,同他沉沦,纠缠不休。
明叙倒还有分寸,只简单拥抱了下鹿珥迅速松开,他低眸睨着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妈妈生病了,我没来得及回你。”鹿珥强迫自己回了神,望着明叙,问出了一个她想问许久的问题:“阿叙,你喜欢过我吗?”
明叙一怔,脑海不自觉浮现起那晚和祁修谈话的画面,他垂眸沉默许久,巧妙避开了这个话题:“问这个做什么?”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忍不住去问。
鹿珥眼睛晦涩,强忍鼻尖泛起的酸意,哑声:“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吧,你好像从来没过喜欢我。”
“……”
死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明叙,时间不早了,你……”鹿珥忍着涩意,“快回家吧。”
明叙量着面前的姑娘,她澄澈的杏眸静静看着他,唇角向上牵起,梨涡若隐若现:“放心,我会听话的。”
“鹿鹿乖。”明叙似奖励一般揉了揉鹿珥的头发,临走前,跟她:“有什么事找我,不需要去麻烦他人。”
鹿珥嗯了一声,目光平静目送明叙离开。
夜里的风吹起鹿珥头发,她感觉到丝丝凉意在脸颊拂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头抱着相册进了屋内。
主卧里,鹿父和鹿母在因为要不要从望京离开回老家雾岛市争论不休,鹿珥稍稍整理好情绪,把相册心翼翼放进抽屉里,转身走进主卧:“爸,妈,我们回去吧。”
鹿母一怔,问她:“鹿鹿,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没有,”鹿珥摇头,走到床边抱住鹿母,脸颊埋在母亲肩上,贪婪吸取她身上传来的温暖,“即使今年不回雾岛,明年我高三,还是得回户籍地参加高考。”
“女儿得对,”鹿母略一思量,对鹿父,“你有空就去学校帮鹿鹿办转学手续,早一点儿回雾岛市,她也能适应新环境。”
鹿父见妻女如此,斟酌许久,同意:“行,我先跟老家那边的人联系给鹿鹿找好学校,再等你病好一点儿,我们就回家。”
在父母卧室待了许久,鹿珥回到自己房间,她房间很,只摆放了一张书桌和一张床,衣柜都做的壁挂式,却被布置得很温馨。
鹿珥拉开椅子坐下,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带锁的日记本,用钥匙解锁,翻开日记本,第一页写的是初遇明叙那天。
201X年8月28日
他给了我一张纸巾
201X年9月2日
他又帮我解围了
201X年11月21日
我做了他的女朋友,如果他知道,我是有预谋接近他,会不会讨厌我?
……
201X年11月9日
明叙,再见。
写完最后一页日记,鹿珥平静将日记本上锁,将钥匙丢进垃圾桶,又找出一个饼干盒,将日记本锁了进去。
我少女时期所有心动,都在这一天被掩埋。
-
林朝雾和祁修到迦.南咖啡馆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晚高峰时间的望京,车道上依旧川流不息,路灯静静矗立在街边,照亮黑暗。
出租车停靠在路边,林朝雾给祁修丢下一句:“你付钱。”
匆匆推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迦.南咖啡馆。
夜晚的咖啡馆没多少客人,林朝雾跟前台哥已经混熟了,问了唐礼南在没在楼上办公室,还没等哥回话,人已经跑不见了影。
哥一抬头看见走进来的祁修,正要招呼他:“阿修,要——”
下一秒,人也消失不见了。
“……”
这些日子以来的情爱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林朝雾推开唐礼南办公室的门,直直闯了进去,气喘吁吁地问道:“姐夫,那张照片是不是时候的姐姐?”
“是。”唐礼南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