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闹钟响的时候，苏妍艰难睁眼，却被祁星睿从被窝伸出手把闹钟按掉了。

    “今天你放假, 睡吧。”祁星睿闭着眼睛嘀咕着, 无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扯，盖住苏妍的肩膀。

    这个房间设计之初是一间临时的单人客房，床铺只有一米二大, 祁星睿把苏妍当做抱枕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苏妍的手被祁星睿的手紧紧抓着，挣扎几番都无法脱离他的手掌。

    “天还是黑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 带着淡淡的慵懒, 好似梦呓。“姐姐昨天三点才睡, 再睡会。”

    “你睡你睡, 我去买菜。”苏妍声轻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羞。“明天就是除夕了，但我妈一个人在疗养院寂寞, 中午要去好好陪陪她的, 我今天要烧两个大菜过去。”

    祁星睿松开她，着哈欠起身：“那我陪你去。”

    “不用。”苏妍亲了亲他的脸颊, “是我养你啊, 你好好休息吧。”

    他回身掐着她的腰，轻门熟路地吻的她气喘吁吁。

    苏妍在顺从身体本能和理智间挣扎了好一会儿, 在她握紧拳头准备锤他后背的时候, 他松开了桎梏：“一起出门吧，我正好要去银行。”

    苏妍乐得轻松。

    雪刚化，机动车道的雪市政部门连夜铲过，非机动车道的积雪被电瓶车和自行车压出凌乱的印痕, 融雪和积雪深一块浅一款随着光唤醒县城。

    天光乍亮，越来越多的机动车为了避开路边的积雪，骑上了机动车道。

    “每次在县府街开车都提心吊胆的。”苏妍坐在副驾驶吐槽，“你今天要不出门，我肯定去找物业借保安的巡逻电驴骑。”

    祁星睿开着车，悠然自若：“G县一个农业县，没有大型国企作为经济支柱，省会和周边大城市虹吸效应明显，这些年人口流失厉害，税收不上来，政府没钱，市政这种纯成本部门，做成这样不错了。”

    苏妍震惊地看着他：“那你分析分析我的就业前景。”

    祁星睿瞥了她一眼，颀长的手悠闲的转动方向盘，一次性将车倒入狭的车位上：“我心里。”

    苏妍：“？”

    他侧身帮苏妍解开安全带，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地：“商业不发达区域，你的专业会被埋没的，姐姐可以考虑转型了。”

    完，他转身下车了。

    苏妍其实明白，他的都是事实，可是她就是有一股不服气憋在心里。

    年后好好调研一下，还是要尽快找到个正经工作，实在不行，明年开始国考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有点不甘心啊……

    苏妍攥紧了手里的环保袋，下车跟在他身后，进了超市。

    祁星睿一边哈欠，一边推着超市的推车跟在苏妍身后，看着她挑菜、买配料、往车上搬他最喜欢喝的苏水，甚至连跟肉贩拉家常的功夫，都能哄得肉贩把藏在案板下最好的里脊肉卖给她。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知世故而不世故。[注]

    是什么养成了现在的她，独立、坚强、坚韧不拔，却又务实、温柔、春风化雨。

    “走啦。”苏妍将肉摊大叔切好的排骨放进推车，抬头冲他笑了笑。

    祁星睿看着她的笑容，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过年真的只需要陪你奶奶守夜吗？年初一一大早把亲戚跑一圈，不用留着吃中午饭就回来？”苏妍一边在杂货区扫零食，一边念叨，“你上次是不是挺喜欢吃这个松子的？家里不用接待过来的亲戚吗？”

    “不用，很烦。”祁星睿淡淡地回道，“你跟着我奶奶就行了，主要就哄她，其他人全部问题都推给我，烦人的过年就不发红包了。”

    “OK的，OK的，笑和发钱就完事了呗，这个我会。”苏妍又放了一大包葡萄干，拿起货架上的无花果看生产日期，“这玩意儿你吃吗？挺好吃的。”

    祁星睿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伸手从货架上多拿了两罐放在推车里。

    他犹豫了一下：“我奶奶可能会催着要孩子。”

    “催呗，我妈也催。”苏妍一脸犹豫地看向挂在货架上的辣条，伸手拿下一包，认真看起配料表，“就我之前压力太大了，又喝酒又熬夜，要调养半年才能要孩子，等再过半年了，就在要了。要不上就环境不好，三年很快的。”

    “哦。”祁星睿一脸不悦地从她手中抽出辣条，挂回到货架上，推着车往水果区走去：“垃圾食品，少吃。”

    苏妍撇撇嘴跟上，就见他搬了两箱车厘子往推车上堆。

    算了算了，人家霸总买水果都是按箱买的。

    出超市的时候，才刚刚八点，两人在银行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银行开门。

    也许是临近过年的缘故，银行还没开门营业，ATM机里就已经没有现钞了，很多人在门口排队。

    苏妍震惊：“我见这两年省城银行网点去的人都很少的呀。”

    祁星睿坐在驾驶室发微信：“这里是G县。”

    没多久，穿着银行制服的中年男子步跑过来站在车前，祁星睿下车：“你等我下，很快。”

    果然很快，五分钟后，银行工作人员提着一袋米一桶油跑放进了后备箱，祁星睿坐回驾驶室，启动车子。

    “私人银行？”苏妍随口问道，“G县的啥条件啊？”

    “没，我私行在魔都。”祁星睿开车往疗养院去，“我奶奶的养老金卡在这边开的，我经常给她生活费。”

    苏妍默了。

    时代真的能成就站上风口的人，给亲人生活费都能混到让银行人员亲自出门迎接，假如她没有离职，按原来四十万年薪算，真的能养得起他这样的神颜弟弟吗？

    “在想什么？”祁星睿察觉她的沉默。

    “我在想，也许我高估了自己。”苏妍沉思，“我这儿还要给我妈赎回房子呢，我妈一个月疗养院费用也不少，在省城还好，在G县，我恐怕养不起你。”

    “……”祁星睿被噎住了，他楞了一瞬，不露形色地：“你还有星源5%的股权。”

    “又没上市，有啥用啊。”苏妍摆摆手，“现在我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要像厚赚，向钱看。哎，你我如果考公务员，付得起我妈的费用和养你不。”

    “那估计够呛。”祁星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城镇居民基本收入在那儿呢，这两年疫情，考公也越来越卷了，你学历不错，但干实业这么久，肯定是要全职刷一段时间题了。”

    “难啊。”苏妍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又觉得形象不雅，拉下副驾驶的化妆镜，“我现在好难沉下心来刷题啊，我只要想到我错失的年薪百万我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时代不同了，连我都找到兼容工作和兴趣的生活节奏了，姐姐何必局限于过去的经验呢。”他若有似无地暗示，像是在铺垫着什么。

    “之前酒店干的好好的，疫情来了，给我调到物业去了。”她补口红，抿了抿嘴，“好不容易物业这边摸透了，市场也能开拓了，品质也都盘顺了，今年各项目标准化实操都落地了，又停了。我倒不后悔，我就是不舍得我这四年的工作经验水漂。”

    “姐姐，你这是沉没成本。”

    该舍弃了，不如好好呆在家里陪我，偶尔陪我出差，想要什么，跟我，我都会给你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甘心。G县是个县城没错，难道县城的人们都没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苏妍不甘心地整理刘海，“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不符合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有，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更想把钱存下来留给子女，或者给医院，或者麻将，他们的资产分配里面，比起提高生活质量购买商业服务，可能更倾向于购置大件财物或及时行乐。”

    “你得对。”苏妍颓废的靠在副驾驶上，“生活好难，呜呜呜。”

    那不然，换我养你？

    祁星睿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苏妍活力满满的：“勇敢妍妍，不怕困难。我这就联系我姨，问问他有没有学生在政府部门，等开年了，我就做个市场调研。”

    “……”

    算了，她不是需要娇养的金丝雀，她是凌霜傲雪的海燕，直面挑战，冲击风暴。

    他沉吟片刻：“我可以借钱给你。”

    “噢，对了，我还欠你一万一。”苏妍点开手机银行，默默算了下账，“要不，我还是不养你了吧。”

    祁星睿猛地停在路边，按下手刹，车身轻微晃动，他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苏妍。

    “……”

    你这失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在COS被人遗弃的狼狗吗？

    苏妍缓缓放下手机，看着他精致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除了些微的黑眼圈外，皮肤上甚至看不到一个毛孔。

    救命，这暧昧的气息，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是要亲我了吗！

    苏妍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她闭上眼，挺直腰杆轻轻地亲了他额头一下：“我就随口一，别紧张。”

    “姐姐。”他轻声细语，“距离你答应养我，才过去一天半，你就后悔了。”

    “在省城，你要白嫖，我同意了，可这一次，是你自己开口要养我的，姐姐怎么能如此言而无信呢。”

    “姐姐，你是不是玩不起？”

    苏妍揽住他，直接用嘴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闭嘴！

    快闭嘴！

    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