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歆这天去公司记得拿了衣服, 但是坐下之后忙起来，就忘了这件事情，直到快下班的时候, 她想起来, 给他发了条消息。

    过了一会儿, 那边回过来：【准备回去, 你下来？】

    宋歆提上被她放在下面的纸袋，穿了个外套下楼。

    其实她上过好几次那辆黑色的奔驰, 但是每次都是车窗半开, 能让人一眼能看见他那张有辨识度的侧脸。但是真让她找起来还挺费劲的，楼下都停着清一色的BBA, 辨识度真有点低。宋歆一圈快绕完了, 都感觉自己没看到。

    她停下来, 想眺望一下, 看哪辆长得像就直接过去。这时，侧前方的路边有辆车开了双闪。

    宋歆眯眼看了看，犹豫着走过去。

    可是她过去之后，车窗也没降下来。

    一阵凉风吹过, 肩膀前的头发都被吹到了后面, 她立刻伸出手挡了下半边额头。觉得自己应该是找错了，假装左顾右盼, 想换个方向离开。

    转了一半身, 车窗就缓缓下降，“上车啊, 想去哪儿？”

    宁自予手架在方向盘上，撩着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

    “我就是给你还下衣服。”宋歆从车窗上把纸袋放到了副驾驶上。

    宁自予嗯了声，从她手边接过袋子, 像是不经意，手指从她的掌心挠了一下。纸袋连同衣服直接被扔到了后面。

    宋歆手缩了回来，就听到宁自予又了一句：“位置给你腾开了，上车。”

    宋歆：“我还没拿包。”

    宁自予：“有重要东西？”

    电脑，她没写完，但是她实习也快结束了。宋歆嘴唇动了动，“没什么太重要的。”

    宁自予下巴点了下，“那就走吧，一会儿要堵车了。”

    宋歆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他才将车开出去。

    到了她家后，她附身了拜拜才转身开门，她边走边从衣服里找钥匙。然后余光扫见他的衣角，竟然发现宁自予跟上来了，她的手指一顿，问：“怎么了？”

    宁自予单手插在裤兜里，身形笔直修长，气息淡淡，仅是站在她背后就很有安全感，语气漫不经心：“你家灯不是坏了吗？我帮你看看。”

    宋歆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了新的灯具。

    进门后，她是想先给他倒杯热水，但是看到他已经开灯看了下，就关掉了电闸。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我给你拿个椅子。”

    “这个行不？”宁自予随手捞过来一张椅子，抬眼看她。

    “嗯。”宋歆点点头。

    她过去帮他扶着椅子，“我帮你抓着。”

    他的皮鞋踩在椅子上，裤脚很直，宋歆顺着往上瞅了一眼，就看见他抬起手时裤腰上一截白衬衫系进去的侧腰。不瘦不柴，隐隐能感觉到一道滑上去的线条，禁欲又勾人。

    “把那个新的给我。”他黑色的衣角下落，宋歆视线飞快地滑下眼神，应了一声去给他拿。

    “给。”她递给他，然后就看到宁自予接过来，单手转着上面的口，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抬手拧上后下来。

    他随手抽了张酒精湿巾擦擦椅子给她放回去，扔到垃圾桶里又抽了张擦擦手：“你开一下，应该好了。”

    宋歆拉好闸开了下，灯明晃晃地亮起来。

    但是看到他从她身边走过去，宋歆下意识扯住他袖子，“你要走吗？不喝……”

    口水再走。

    感觉把他当成了劳动苦力有点为难他了，刚才还看到他擦了好几次手。而那坏了的灯泡自她搬进来就没有换过，一层灰都快粘上了。昨天宋哲写论文都是给他开的台灯，没敢再要求宋哲给换。所以她现在有一点点的愧疚。

    但是这句好意还没表达出来。

    宁自予动作停下来，低头看着她扯住他袖子的手，嘴角扬着，嗓音莫名低哑，有着磁性，“怎么？还要留我吃饭啊？”

    感觉他的声音从天灵盖上传进来一样，她的手唰地松开了。

    似是听到他轻轻笑了声，头顶上突然有了一道温度，能感受到他的四指弯了弯，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低下身，笑：“算了。我就是顺手帮你安一下，不用多想。但是你这么着急挽留我的话……”

    宁自予顿了下，然后：“也不是不可以。”

    “……”宋歆心虚地用指关节蹭了下鼻尖，指指厨房桌子上的杯子，“热水行吗？我给你倒了杯热白开。”

    “……”

    一分钟后，宁自予靠在厨房门口喝完一杯热水，喉结滚了滚，舔了下下唇：“挺甜。”

    他递给她杯子，“喝完了，有这招待就行了，这次可以放我走了吧。”

    宋歆耳朵红红的，嗯了一声。

    送他出门，她在门口晃了晃手，“路上注意安全。”

    宁自予长腿长脚，很快就不见头顶了，估计都没听到她话。

    宋歆合上门进去，想几个鸡蛋，等一会儿宋哲回来让他烤蛋挞。她站在厨房里，刚拿起那个杯子的时候，眼前莫名浮起刚才宁自予抬手安灯的动作，手臂线条流畅，动作游刃有余，皮带的黑和衬衫的白衬出他有型的上半身。其实他不瘦，是标准身材也不为过。

    不过只是晃晃一眼。

    这个念头刚飘过，宋歆突然回过神。

    将水杯放在桌上，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好可惜这种想法是哪里来的啊！

    -

    宁自予回去扯下衣服，去找了件体恤出来，已经困得不行，他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没什么消息。

    他随手甩在床上，低头抽开皮带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烦躁地撸了下后脑勺的头发。

    又捞起手机的时候，磨着牙啧了声。

    连个谢谢都不。

    但手上还是拿着手机进了浴室，放在柜台上，调满音量后进了里面洗澡。

    淋浴的声音挺大，宁自予尽量闭着眼睛放大感官，他洗澡一贯很快。在他从头发上刚抹完洗发露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震动了下。

    他关掉花洒后，确定是一直在震。他泡沫也没冲，擦干净手拿过来手机，看到来电后，表情明显浮动了下。

    接了电话他先没出声，听到她那边气势低低地喂了两声。

    宁自予倦着笑意地咳了下，“，能听见。”

    “那个，我家里好像剩下的灯不亮了。”她试探着。

    然后听见他嗯了一声。

    宋歆嗫喏地问：“怎么办呐 ？”

    宁自予声音不疾不徐：“你……试试拉开剩下的闸。”

    “……”

    她的声音静了下，“嗯。”

    完，她又飞快地补了句“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宁自予拿下手机，看了一眼黑的发亮的屏幕，似有若无地叹了声。情绪不佳地将它丢进脏衣娄里，转身回去开大淋浴，比平时多洗了十几分钟才出来。

    他垫了个抱枕在后面，坐在床上整了一会儿导师要的那个项目，解决完发了邮件过去。再看表已经快一点了，他拿起手机却没了要睡的感觉。

    他手指滑了滑，想到她应该早就睡着了。不自觉地就点进了她朋友圈，三天可见。他又退出来，百无聊赖地去翻初中时候的照片。

    相册快被他翻光了，只找出来几张保存到相册里。

    翻过一张又准备往下滑的时候，他又点着移了回来。上面是一张好几个女生站在窗户边，在往下看。

    中间靠窗的位置，一个女生手里的水杯压在窗沿上，正在笑着转头跟人话。照片上只拍到了她一点点的侧脸。

    宁自予想起来，是那次他去办公室交作业，楼下有一群高中生围成一圈在踢球，女生们就围在窗户边上往下看。那时卫浩拿着他手机自作主张地拍了照，去逗那些女生。

    只有宋歆毫不在意地拧开水杯去饮水机上接水，没跟他们闹。

    照片都是别人传给他的，他顺便传到了一个初中的夹里。

    他又从相册里拨弄了几下那几张照片，然后关上。房间暗作一团后，他盯着上面模糊泛白的一圈灯晕，不知不觉地想那少年气蓬勃的三年。

    他明明与她接触最多，相册里却没有几张她的影子。

    初中那几年，他父亲败光了钱，整年整年地不回家。他母亲将在学校家长找麻烦的气全撒在他头上，每天黑着脸回来，后悔生的他早，他什么时候能有出息，她给他的足够多，却看着他怎么越来越像他那没用的爹。

    每次这话的时候，宁自予都当她只是的气话，理解她只是烦躁不安而已。

    可他长期的安慰没有任何一点作用，甚至越来越因为他轻轻松松认错的样子让她大发雷霆。

    变故是那次，她提前回家之后，给他做了热饭，让他乖乖去写作业，好好听话。

    他点点头自己作业都写完了，她怜爱地摸了下他，问他，那她话不影响他吧。

    当时的宁自予年纪，没有那么地会察言观色，完全看不出来她是有话要跟他。

    第二天的时候，她带了个叔叔回家给他做饭，那男人叫他叔叔就成。宁自予愣了愣，情况再清楚不过，可他还是抱着一点点的希望去卧室找了她问，话艰难吞吐：“妈妈，那个人是……”

    她将给他新买的练习册放在书桌上，笑着告知他，“你叫叔叔就行，妈妈改嫁了，妈妈担心一个人的工资养不了你。”

    她的话像一个钉子一样钉在心里。那时的宁自予不懂，他明明在努力地长大了，不补课不花钱，没有钱他也可以假期去挣，她要他考高中，考大学，他都能考上。为什么两个人的生活突然就掺进了两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