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干什么事情, 宋歆却觉得精疲力倦，她开洗手间水池的水龙头。垂眸凝视着银质铁面下下降的莹白色水柱。

    水面渐渐浮上她水池边曲起的手指，越过指关节, 激起细的水泡, 冰凉又缱绻。

    宋歆手指拂过水龙头, 水流停下。她洗洗手, 照着镜子将美瞳取下。

    她洗完澡之后归拢了一下洗手台上的东西，湿着头发回到卧室, 拽起被子窝到床上看手机。

    床头上并排放着两样东西, 鲜红的果实她没有拆下来，放在烫头玩偶的旁边颜色相得益彰。

    屋子里没有声, 她的手停在一张照片上久久未动。

    手机里是玩偶的黄卷发和一个极近的挺阔背影, 衬衫的布料展落在肩膀以下, 隐约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细微的褶皱收在腰下。突然就明白了看背影就是帅哥的那句话不是而已。

    照片里只在玩偶的一角露出了她的手指，是白天太过兴奋的时候，刻意落下几步偷拍的他。

    当时正好有闯入镜头的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她看着氛围恰好的照片悄悄窃喜, 想将这张和她的花放在朋友圈里官宣。

    宋歆点开微信, 开了宁自予的朋友圈，依旧是三天可见, 看不出他之前发了什么。

    她随意地往下拉了拉动态, 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之前寥寥可数的几次发的东西。

    都与他日常的生活无关。

    这让她想起了高中的一次，班里有个篮球挺好的男生, 很受女生们喜欢，唱歌跳舞都拿手。元旦结束之后大家就转发了他们跳舞的视频，同桌借着她手机给点赞, 还错手点进了那个男生的空间。一张合照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停下嗑瓜子的手，拿过来放大确认了一下。

    文案能看出是他们学乐器的合照，里面有女生有男生，在照片的一侧看到了他。

    宋歆没有想过。

    自己没有与他合照过，却总在别人的照片里看到他。

    莫名其妙地。

    她有点眼酸。

    宋歆想扔下手机躺一会儿，手机突然进来一个电话。

    她看着名字接起来，房间内响起了宁自予的嗓音：“怎么办？好像真的装不下了。”

    宋歆揉了下眼睛，“什么装不下了？”

    宁自予那边响起桌上东西滚动的声音，“茄子，洋葱，还有几个鸡蛋。”

    “你水拿出来了吗？”宋歆躺在床头上，看着一个地方问。

    “肯定啊。”宁自予不假思索地回完，然后顿了下，：“你声音怎么了？”

    “嗯？”

    “和平时不太一样。”

    “嗯，我在躺着话。”宋歆手指绕着耳边玩偶的头发，问：“那你冰箱里最占地方的是什么，拿出来腾一腾地方。”

    “好，我看看。”

    宁自予完，那边有点沙沙的声音，宋歆换了个方向拿着手机，“你在取什么东西啊？”

    宁自予：“红豆。”

    “……”

    宋歆睁开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

    “嗯？买米的时候，你忘记了？”宁自予声音时远时近的，应该是开了扩音。

    宋歆噢了声，：“我可能没看见吧。它不用放冰箱。”

    “取出来了。”

    两人的电话开着，那边的声音静了一点儿了，她就随意地开口：“你烧热水了吗？”

    宁自予默认了一般，笑着：“这个应该先交给你做的。”

    他声音惋惜，是在调侃他们今天的那个约定。

    宋歆将鼻翼闷在枕头边，没吭声。

    宁自予以为姑娘脸皮薄，无声地笑了笑，随口问：“你弟回去了没？”

    “没有，他们足球队轰趴去了，看朋友圈玩儿的挺嗨。”屏幕上翻动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她一一点了个赞。

    宁自予躺在沙发上，意有所指地：“平时做饭麻烦不？”

    她想了一下，觉得宁自予应该是指宋哲在的时候。不太在意地回：“不吧。我看他做的挺方便的。”

    “……”

    那句“那来我家吃吧”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宁自予往后一靠，让脖子服帖地靠在沙发颈上，直白地问：“做的好吃吗？”

    “饭不怎么样，但是做的甜点都好吃。他学过烘培，也算没白学。”宋歆忽略了她只是嘴馋喜欢吃零食，不爱吃饭的事实。

    宋哲正跟人hiphop对抗赛呢，一个喷嚏喷在麦上，偌大的别墅内响起呜隆一声音响声，随即，呲啦呲啦的电流声堪比余音绕梁。

    其他队友扑过来从他手里抢走麦，他揉了揉鼻子，瘫在沙发上，喃喃自语：“谁我坏话。”

    -

    而这边

    两人杂七杂八地聊了一会儿，感觉她有点困了，话声闷闷的，宁自予不想让她休息不好，就让她早点睡后，两人才挂断了电话。

    厨房干净整洁，冰箱里东西罗列整齐。

    屋内比平日要暖一些，桌子上一碗颜色分离的蛋清慢慢搅动成淡黄色。

    宁自予挽起袖子正要倒出蛋液，裤脚突然被上下拉扯，卖力地勾着裤子上的布料往上爬。

    手上的蛋液洒出一片黄色的污渍，宁自予眉毛动了一下。拿起那只皱了的蛋挞皮，弯腰放在了狸猫的面前，看到它伸出舌头一点点地舔上面的蛋液。

    霸道的模样完全没了第一次见它时躲在垃圾桶缝隙里惊乍的样子。

    宁自予瞧着裤脚上被勾出来的线丝，忽地轻笑了声，“你还挺命好。”

    那时候，他没有跟上去，应该也不会知道是她吧。

    那时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又何尝不是巧合呢，是他第一次收留一只脆弱又麻烦的东西。

    他过他们很有缘。

    现在看来，

    真的是这样。

    -

    宋歆一夜无梦睡到天亮，依旧觉得身体疲乏，不起精神。她起来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原来是天气不好。

    她边洗漱边给宁自予发消息。宁自予到楼下接她，她找了个借口得早点去，怕坐他车又忘记拿伞，自己今天坐地铁去吧。

    宁自予好像没起来，她快收拾好出门了，收到了他回的一个“好”，“到了发消息”。

    她放下心，锁上门去地铁，到底还是忘了拿伞。

    今天还是挺忙，不只是她，宁自予应该也在忙。从她上午到了之后给他发了个消息，两人就没过话，中午吃饭也没碰上。下班后，组里的几个人腰加班，只有她不用，她本来被吉飞托着去买一杯咖啡，后来她觉得也不合适，就揽下了帮他们几个人都带一杯的任务。

    离公司不远处有家瑞幸，她看着群里面他们的口味，走进去扫码等号。看着上面还得有二十多分钟，她去隔壁不用排队的奶茶店买了杯柠檬水。

    微闷的空气中，店员的喊号声此起彼伏。她因为身高的优势，即使在人来人往的环境里，也清晰地看到了前面饭店拐角过来的，两个人熟悉的侧脸。

    偶尔晃过一下女人的正脸，脸形单薄，轮廓略有顿感。

    宋歆不知觉地看地愣神，旁边的店员叫了她两声没反应，冰凉的柠檬水碰到她手，她才转过来。跟姐姐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拿在手里时。耳边也响起了他们的谈话声。

    她感觉有两道目光落在后背上，奇怪的，她好像能分辨得出分别是谁。

    下一刻，那道灼热的先惊讶地叫了她，“宋歆？”

    宋歆感觉有什么爬上了她的手臂，麻的不自在。她转过身，看到了两个人的脸，她恍作同款表情地看着程凡，忽略了旁边的视线，微笑着伸出手：“哇，好巧啊。”

    程凡脸上只有一层淡淡的粉，轻薄的单眼皮，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深深的梨涡。有点可爱的肉感，挺有辨识度，“是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北京啊？那你和宁自予应该见过面了吧。”

    程凡着，向旁边的宁自予看。宋歆的手机恰好响了，她淡定地晃了下手机，“不好意思，我回去取一下咖啡，不着急的话，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啊。”

    宁自予站过去的脚步停住，看着她的身影着急忙慌地从自己身边离开，带起一阵凉风。

    又听到程凡答应的声音，他皱了皱眉。

    宋歆拎着咖啡上楼，复杂的思绪乱麻一样地出现在脑海里。进门，同事们投过来感激的眼神，接过她手里的咖啡，感谢着给她在群里转钱。她笑着拿起衣服不用给了，之前他们也很照顾她。

    笑容在进入电梯后，便慢慢落了下来。

    她低头刷新了下手机，没有看到有他的消息。

    反而之前一直没有聊过天的一个头像给她发了「图」：【在这家，你出来就看到啦。】

    宋歆看一眼名字，走到外面仰头看了看，然后走进了程凡告诉她的那家店。

    她进去时，门上的招财猫叮铃地发出一声响。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程凡面对着这个方向，看到了她笑了笑，等她过来。

    他们两人是对着桌子坐的，宋歆走过去，坐到了程凡的旁边。

    “点菜了吗？”宋歆笑了下，问道。

    程凡摆摆手：“没有呢，在等着你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