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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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成心海没走。

    他在夏培家,用现有的食材为奶奶做了一顿地道的禹州菜,奶奶是土生土长的禹州人,正巧成心海家里有那边的远方亲眷,对当地饮食略通一二,他十分运气地讨到了奶奶的欢心,从而被强行留下过夜,让他跟夏培睡一间卧室。

    夏培涨着一张大红脸,竭力反抗,成心海嘴上不什么,却遥遥望向窗外,面露难色。

    十分应景地,此刻一道闪电劈下,天地间乍然大亮,照出深夜倾盆的大雨,再混上几声惊雷,不仅把夏培吓得捂耳朵,更让奶奶脸上灰蒙一片,不怒自威地立在夏培面前。

    狠笃几下拐杖,奶奶抛下一句,都有唧唧有啥不得劲,你个龟孙。

    骂完,拄拐转身。

    没走前,宁晖然笑倒在牧明毅身上。

    扮演奶奶的演员来自河南某话剧团,专门为这个角色量身挑选的,口音原汁原味,对词时奶奶一口标准普通话,略去骂人的地方,拍摄时猛地换成河南乡音骂脏话,刺激得宁晖然蹲在地上大笑不止。

    奶奶跟着也笑,拍摄中断,化妆师抓空及时上去给演员们补妆。

    来到近前,裴晓晓深受感染,笑着把宁晖然拉起来,像戳中笑穴,宁晖然笑得高仰起头,现出好看的脖颈线条,特别是上面那粒突起的巧喉结,一颤一颤地,惹人看了又看,宁晖然的笑很纯,很自然,满满不食烟火味的少年感。

    裴晓晓亮着眼睛,也不补妆了,伸出一根手指去碰触他的喉结,对宁晖然荡出两个大大的梨涡,夸他真是好俊呐……

    宁晖然被唬了一跳,拿下裴晓晓那根指头,收敛笑意站好,刚想回嘴,一道不上来的目光向他们射来,七分冷漠,三分随意,他即刻松掉手。

    裴晓晓也在同一时间把指头抽回去。

    牧明毅看着他俩,主要放在裴晓晓那边,在这种眼神下,裴晓晓如芒在背地在宁晖然脸上划拉几下,摆出敬业的派头,催促豆豆手脚麻利点,眨眼间便跑到摄影机后,挺胸抬头,目不斜视,还劲劲地清咳两嗓子。

    或许是昨晚自己的那个梦,见牧明毅朝他走来,宁晖然忍不住后退半步,本来以为牧明毅过来是要他什么,没想到这人像拍灰一样,上前在他喉结的地方扇呼两下,接过叶菲递上来的水,一眼没看他,转身去导演那里。

    对着背影,宁晖然愣了好一会儿。

    奶奶很凶,也很固执,夏培无计可施,默不作声地收拾桌面,端着碗筷去厨房刷洗,成心海跟在他身后。

    两人并排站着,一个洗,一个擦。

    用肩头撞了一下夏培,盘子被狠擦几下,成心海不大高兴:“过了啊,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是跟你睡,又不是睡你。”

    把抹布啪地一下扔进水槽,夏培恼火地;“我那是单人床。”

    “那敢情好。”成心海闻言点头。

    来不及擦,湿手抓人,夏培把成心海往外拽,嘴里着:“你走,你现在就走,不是开车了嘛,”转过身时不知道磕在哪儿了,他突然放声大叫:“哎呦,疼!......”

    抬起一只脚,以成心海为支撑单脚蹦着,夏培弯下腰脱掉悬空那只脚的拖鞋,想伸手去摸里面,边都没沾到,身体倏地腾空,成心海一手搂腰一手托腿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夏培大惊失色,失重下紧紧抓上这个人的衣领......

    没有一句废话,成心海抱着夏培走到卧室前,稍欠身便拧开门把手,进到屋里。

    拖鞋半挂脚趾,夏培绷着劲才没让它一路掉在客厅,进屋后再坚持不住,啪嗒啪嗒相继落到木地板上。

    夏培的脚雪白,常年只穿旅游鞋,他不喜欢裸露,即便夏日外出也很少穿凉鞋,晒不到的肤色相当浅淡,几近透明,淡蓝色的血脉攀附在上面,指甲被悉心修剪过,干干净净,泛着粉嫩的颜色。

    宁晖然当然跟夏培不一样,从来岛那天就赤着脚满处跑,白天黑夜地露在外面,自然有被日晒的痕迹,好在他接戏后很快融入角色,特别注重对脚的保护,他认真看过剧本,知道会有这场戏,凭借自身皮肤质地优良,恢复神速,很快便闷出一双可以上镜的脚。

    成心海跟着坐到床边,把夏培两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连日来的玩命奔波,跟暴雨赛跑,夏培有一只脚脚底被脚踏车的车蹬子磨出水泡,刚才用劲过猛,扭转时正踩在水泡上。

    成心海仔细翻看,又多找出三四个来。

    当即要给他清洗,每个用针挑破上药。

    夏培抱着脚不肯放手,呜呜地发出悲鸣,他怕疼,就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像是根本没听到,成心海将人麻袋一样扛到肩上,把脚边的拖鞋挨个踢开,迈开长腿往刚才洗澡的地方去。

    坐在厕所马桶盖上,宁晖然缩着肩膀,两手撑在边际,牧明毅蹲在他跟前,为他试水温。

    两边工作人员走来走去,调光板,移动机位,两脚踩在脚盆边沿,宁晖然躬下背,歪着身子想去看牧明毅低头的脸。

    刚才那事让他心中有点犯嘀咕,怕这人别再是生气了,先是规规矩矩地唤两声毅哥,见没反应,牙关一咬,两脚使劲落下......

    踩出的水花很有杀伤力,不但湿牧明毅前额碎发,还溅到他头顶少许,一粒粒水珠轻飘飘地趴在头发上,晶莹剔透泛着点点白光。

    宁晖然吓了一跳,忙上手为他抹下去,嘴里:“坏了坏了,玩过了,还得让豆豆姐来给弄一下……”

    抬起头,牧明毅看他。

    宁晖然堆出谄媚的笑。

    没话,牧明毅再次把头低下,手刚碰到盆里的脚,宁晖然猛地将那一只抬起来。

    出水的动静很大,水淋淋漓漓地流下,好在不是喷溅似的,只沾了一些在牧明毅光滑的前臂上,浸湿挽在臂肘的衬衣,抬在半空的脚怼到牧明毅脸前,五颗脚趾不安分地瞎动着,不知在得意什么……

    宁晖然其实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想哄哄牧明毅,讨他开心,他也搞不懂这人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还就是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如此单纯的心思在牧明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到他脚上时土崩瓦解。

    动作太快了,因为下嘴快就不会多轻,宁晖然大肆惊叫出声时牧明毅早已恢复原样,在盆边安然地搅动里面的水。

    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即便棚里的人全放下手中的活惊奇地望向他们这边。

    头一回被咬脚,太可怕了。

    对于宁晖然,脚是他身体上最为神奇的一个存在,从肤色上看,属它最白,从性质上看,也是它最脆弱,就像古希腊神话传中的那位半神英雄,全身刀枪不入,唯独这双脚碰不得,碰上就一命呜呼,宁晖然觉得他就算不至于嗝屁也差不多,真的不能对他的脚下手。

    风吹雨,日晒雨淋当然没关系,关键是不能过度去碰它。

    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特异之处是在被哥们拉去做足疗,宁晖然至今都还记得,点完普普通通一个套餐,怕手劲不到位,还要了一个男技师,技师来了以后,满屋就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吼叫,差点给人家跪下来,不但不要服务费还倒贴费让技师赶紧走。

    牙印清晰,深深地印在大脚趾外侧突起的部位,因为下嘴狠,遍布唾液的湿渍,肿出来一大块,宁晖然眼泪都要下来了。

    摸也不敢摸,心里拧着劲地难受,疼时像被人揪成一条麻花,痒时又被揉成滚圆的球,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嘘嘘地吹着被咬地方,宁晖然捧着脚,委屈巴巴地瞅着面前这个可怕的人。

    牧明毅无动于衷,仰起脸,问还招他吗?

    头摇得像拨浪鼓。

    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衬衣袖口后,牧明毅向导演手势,意思是他们这边可以,随时能拍。

    作者有话:

    牧老板的醋劲儿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