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醉酒误事
“对。”
“嗯哼”杭絮懒懒地哼一声,不过一杯而已,她的话语中就带了断断续续的醉意,“我、我才没有,相反,看见萧沐清那模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容琤终于抬起眼睛看她,鸦黑的眼睫微颤,也不反驳:“嗯。”
“那你现在,心情有没有更好些?”
“好呀!”,杭絮放开容琤的肩膀,跌跌撞撞,总觉得站不稳,干脆仰躺在地上。
她从腰间抽出那柄匕首,“噌”地一声,匕首出鞘,夜色中幽绿的光芒微微闪动。
“怎么不好,忘了跟你道谢,我很喜欢这把匕首。”
又从地上爬起来,右手合在心间,颔部下压,行了个不甚标准的北疆礼节:“多谢夫君。”
容琤侧身,避过杭絮的行礼,菱唇微抿:“你我本是夫妻,不过一件礼物,不必如此。”
“可是,”杭絮歪着头,杏眼满是疑惑:“我们才刚刚成亲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难不成,你对我一见钟情?”
罢,未等容琤摇头,连她自己也觉得这话太过荒谬,“嗤嗤”笑了两声。
两人之间又成了静默,只有杭絮时不时倒酒,酒壶磕在杯沿上的清脆碰撞声。
待她喝到第五杯,容琤站起来,从桌子对面走到她的身边:“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在北疆的事?”
他的声音艰涩踌躇,像是废了很大的毅力才挤出来的话。
杭絮趴在桌子上,用被酒气浸得湿漉漉的杏眼看他,下巴稍稍点两下表示记得。
“那你记得……我就是那个……”
剩下的话杭絮只听了个断续,实在是酒意上头,记不清了。
“从那时起,我就想着要娶你。”
容琤终于剖白完了心意,紧张地等着对方的回应,却只听见“咔哒”一声,低头看去,原来是酒杯掉下桌子,而杭絮,早已阖上眼沉沉睡去。
*
翌日,杭絮神清气爽醒来,床边依然不见人影。而后两日,她都没有在府中见到容琤。
云儿急得嘴上长燎泡:“姐之前和王爷不还好好的吗,还一起出去玩,怎么又连这两日看不见王爷的身影,难不成是外面哪个野狐狸精,把王爷的魂勾走了?这才第几天呀……唔”
捏住云儿两颊的脸肉,对方总算停住了念叨,杭絮无奈地开口:“他不来,我一个人呆在府里,赏赏花,还没人跟我抢练武场,不是更舒服吗?”
云儿扯下自己脸上两只捏来捏去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姐总喜欢找各种理由捏她的脸,恨铁不成钢道:“姐!两个人不是这么过日子的,不什么浓情蜜意、生死相随,总要有些情分呀,没有情爱,这一辈子怎么过呀!”
“嗤,”杭絮嘲笑一声,“情爱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只会让人受到伤害,我才不需要。”
譬如她,上一辈子被情爱蒙了眼,才落得那种下场,这一世,和容琤相敬如宾最好,互为陌路也无所谓,至于劳什子“生死相随”,不可能!
云儿不过她,跺了跺脚,气哼哼走了。
然而不过午后,她又兴高采烈摇醒杭絮:“姐姐,原来王爷是在帮陛下忙祭天的事,这两天都歇在宫里。果然,我就知道王爷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杭絮选择性忽略云儿大段对容琤的溢美之词,断道:“那祭天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没听过?”
云儿解释道:“听阿陵,是因为皇后娘娘突然查出身孕,皇后娘娘身体弱,之前连着三胎都没保住,因此皇帝才临时起意想要祭天,为皇子祈福。”
“这样啊。”她点点头,然后被子一拉闭上眼睛,“没事我继续睡了。”,扰她睡午觉,一般是要被卸手腕的,亏的是云儿。
然后被云儿无情地掀开被子:“怎么和姐没关系啦,你是王妃,要和王爷一起去祭天的!队伍在城门口,申时就出发,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姐快起来。”
杭絮迷迷糊糊地被云儿伺候穿衣洗漱,被塞上马车,接着在云儿气急败坏的目光中,在车厢里找出被褥,继续睡。
多亏容琤的嘱咐。
*
许是昨日饮酒的缘故,待杭絮醒来,拉开马车的帘子一看,外面已是一片昏黄的光景。
马车外的云儿听见动静,进来任劳任怨地给杭絮束发,“马车已经走了一个时辰,离祭天的泰山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姐得快点换好衣服。”
杭絮换上一套常穿的骑装,掀开车帘出去,一直在后面注意的阿陵立刻骑着马噔噔过来,笑眯眯跟杭絮话:“夫人醒啦,饿不饿,我带了些吃食,都是王爷吩咐过,夫人喜欢吃的。”
她摇摇头,阿陵就换一个话题:“夫人不要怪王爷这两日不回府,实在是祭天的事项颇多,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抽不开身。”
听他句句离不开容琤,杭絮来了兴趣:“阿陵,你对王爷如此尽忠,除了王爷的吩咐,怕是谁的也不听吧?”
阿陵摇头:“当然不是,夫人的吩咐,阿陵也是听的。”
当然,他又补上一句:“这也是王爷吩咐过的。”
杭絮一口气噎在胸口,干脆道:“那好,我现在要你下马,你听不听?”
阿陵一愣,下了马立在原地,问道:“夫人要阿陵做什么?”
可她只是笑了笑,迅速翻身上马,乌黑的发尾在夕阳下丝丝发亮,一夹马腹,那匹上好的骏马便向前飞窜,而她的声音消散在越来越远的距离中:“要你做什么,我要你的马。”
杭絮骑术极高,骑着马飞奔一会儿,而后放缓速度,看着载满祭品的车队慢慢移动,仰头望去,一片阴影矗立在前方——泰山已近在眼前了。
把视线移到车队中,看见里面一个身影,杭絮一扯缰绳,追上他。
容琤似乎在向身边的侍卫吩咐什么事务,杭絮随着他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被发现。
还是侍卫提醒,他才侧过头看,见是杭絮,神色肉眼可见地一愣,慢慢偏到另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杭絮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朵,有些疑惑:这人的耳朵怎么又红了,难不成是患了什么容易脸红的病症?
她回道:“在马车上太无聊了,就向阿陵借了马匹,骑马吹吹风。”
话音未落,又听见容琤迫不及待似的问出下一句:“那天晚上,我没有问你,不知你对我可有……”
话音越来越,到最后几个字,杭絮已经听不清了。
她着实有些疑惑:“什么事?”
容琤依旧没有转过头,只是耳朵更红了,语气带些恼意:“你不要捉弄我,我知道你听见了。”
杭絮干脆利落道:“那天晚上我喝了酒,迷迷糊糊,你的实在记不清了,见谅。”
对方连骑马的动作都顿住了,是个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心中略有些愧疚转了转脑子,安慰道:“不过你现在告诉我也是可以的,你吧,我听着呢。”
容琤转头,杭絮一脸坦荡任他看,哪晓得对方更生气了,别过头,一扬马鞭跑远。
她喊了两声,见对方不回头,连追上去的意愿也没有,慢悠悠地随着车队前行。
*
天色昏暗的时候,队伍终于到了山脚下的行宫中,杭絮下了马,正想去找云儿,却被几人拦住脚步。
为首的一人穿着鲜红的衣裳,一眼望去只觉得刺目,脸上的神情更是骄纵无比,破坏了原本俏丽的面容。
从衣服的制式看去,应当是郡主的品级。
她趾高气昂地向杭絮问话:“你就是杭絮,琤哥哥的王妃?”
杭絮却没有回应她,她看向少女身旁低眉顺眼的一人,扬唇道:“几日不见,姐姐怎么又跟在郡主的身后了?”
萧沐清温温婉婉地笑起来:“妹妹这是什么话,郡主性格活泼可爱,我想与她交往,有何不可?”
见杭絮像看不见自己一般与萧沐清交谈,姜月恼了,她向前几步,挡在对方身前:“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杭絮低头望着这位娇的郡主气鼓鼓的神情,有些好笑:“我是杭絮,敢问郡主何事?”
姜月挺起胸膛,发出宣战的誓言:“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我要跟你公平竞争琤哥哥,你不要以为嫁给他就赢了,其实琤哥哥只是迫于圣旨,不得不跟你成亲的,我跟他青梅竹马,他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
这一大段话一气呵成,想必背了许久,杭絮点点头:“完了吗?”
姜月:“完了,该你了!”
杭絮:“我不接受。”
她绕开几人,来到萧沐清身边时,收敛了笑容,神色陡然肃穆,让对方心中一跳:“确实无不可,也请姐姐不要将我卖了,却把别人推到身前作挡箭牌。”
罢,她想离开,然而姜月不依不挠,追上杭絮扯住她的衣服:“不行,你是害怕吗,你一定要答应,要不然我不放手……”
“你放不放?”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真的不放”
“就不放就不放。”
杭絮实在是不耐烦,使了三分力气,轻轻一扯,想把衣服从姜月拿回来。
然而衣服是拿回来了,对方也向后踉跄,接着一屁股摔在地上。
她愣了好一会儿,疼痛从身下传来,才意识到什么,瘪瘪嘴,刚想嚎上几声,却被不远处一个冷淡的声音断。
“你怎么了?”,语气里含着急促的关切。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姜月倏地抬起头,向对方展示自己手掌上因撑地而产生的红痕:“琤哥哥,都怪这个人,我手掌好痛~”
然而久久未听到安慰,定睛一看,容琤竟然是对那个可恶的杭絮的!
杭絮扫了一眼地上的姜月,无所谓道:“没什么,遇上一个有点缠人的麻烦。”
然后仔细瞧着容琤隐隐关切的神色,疑问在心里转了转,还是吐了出来;“你消气啦?”
容琤别过头,语气古怪道:“我没生气。”
隔了一会儿,又道:“你以后不要喝酒了。”
姜月见两人完全无视自己,气得哭腔都出来了,她拒绝了一旁萧沐清的搀扶,固执道:“琤哥哥,我身上好痛,站不起来了。”
容琤终于把视线转到她身上,却迟疑了许久,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