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必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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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很远,姜月呜呜哇哇的哭声依然清晰可闻,杭絮瞥一眼身旁的人,玩笑道:“喂,她哭得那么伤心,你怎么也不去安慰安慰?”

    容琤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是吗?”杭絮惊讶,“可是那位郡主与你是青梅竹马。”

    身边平稳的脚步忽然顿住,她也随之停住脚步,侧身望去,男人眉下一道褶痕,显得凤眼更加严酷,像是极不耐烦,语气却有些慌忙:“我时候与皇室子弟一起在御书房上学堂,可能她的青梅竹马,就是那时候,我实在不记得她的名字。”

    她哦了一声:“这样啊!”,而后粲然一笑,“我不过随便问问嘛。”,便加快脚步,与容琤拉开步伐。

    容琤赶上去,抿抿嘴,一些话脱口欲出,又最终沉默。

    两人一路走着,来到偏殿的一间房屋外,容琤推开门:“这是我们的住处。”

    杭絮进去看了一圈,看见正屋一张宽大的床,沉吟道:“这……我们要一起睡?”

    他摇摇头:“外间有张榻,我晚上在那里歇息。”

    杭絮听罢立刻拒绝道:“不可,我睡外间吧。”,她不想占人便宜,再者,不过一张榻,行军路上什么没睡过,甚至能算上舒适。

    她又晓之以理:“你比我高那么多,我才到你的胸膛,我睡外面正合适,你睡了连身子都舒展不开。”

    可容琤这次却很坚决:“不必,阿陵已经铺好了我的被褥,还是我睡吧。”

    杭絮无奈的看着对方出了门,又在合上门前低嘱,冷厉薄情的眉眼在烛光下竟有几分温柔:“明日要早起,早些休息。”

    *

    门合上还没多久,就被“砰噔”推开。

    阿云大惊叫跑进来:“姐姐,你没事吧,听有个郡主在路上拦下你,嚣张得紧呢!”

    杭絮接住云儿,捏捏她的脸颊:“我能有什么事,不相信你姐的身手,嗯?”

    云儿呆呆地“哦”了一声:“也对,谁能欺负得了姐啊。”

    然后熟练地把脸颊上杭絮的手拿开,向对方絮絮叨叨自己听到的消息:“听那个郡主是陛下长姐,霄阳长公主的独女,姜月郡主,从就被宠得性子骄纵,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这回遇到姐,算是栽了个跟头。”

    “不过姐的身份也不比她低,您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又是瑄王妃,那个郡主估计要气死了,姐,姐?”

    云儿自顾自了一会儿,发现杭絮垂眸沉思着什么,叫了几声,对方才抬头,微微笑了下:“没事,我们早些睡吧,别误了明天的行程。”

    云儿应声,总觉得姐有些奇怪,像是、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抬头看她的那一眼里,带着让云儿胆寒的恨意。

    她了个寒颤,摇头把这虚妄的猜测甩出脑袋,哼着曲儿热水去了。

    午夜,杭絮睁开双眼,早早就上床的人,杏眼中却毫无睡意,她的嘴唇无声张合,念出那个不久前得知的名字,“姜月、姜月、姜月、姜月……”

    扬起一个笑:“原来是你啊。”

    前世她听闻杭家被抄家,匆匆赶往,那些侍卫看见她,得了令一般向她扑来,她那时已断了经脉,狼狈抵挡却依然不敌,被押住肩膀,额头狠狠磕在青石板上,有血迹漫出来。

    “你就是杭絮吗?”

    她艰难地抬起头,伤口的血液流进眼眶,把她的视线染成血红,一个骄傲的身影隔着血红的屏障进入她的视线,那人骄纵地:“都怪你,都怪杭家,让琤哥哥的名声蒙了羞,他还去舅舅那里给你求情,你怎么配!”

    而后吩咐道:“把她教训一顿,不要死就好。”

    杭絮闭着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却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子俯在她的身前,云儿往日清脆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在做什么,还没有证据,怎么能够随意伤人,不准伤害姐!”

    面对殴仍镇静无比的杭絮此刻慌起来:“云儿,快起来,你在做什么!快,不要,我没事,不要!”

    她想伸手推开,然断了经脉的后遗症突兀发作,四肢酸软无力,竟是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对她身上之人.拳脚踢,却毫无作为。

    她听见什么东西“滴答滴答”落下的动静,鼻尖涌来血腥气,恍惚整个世界都变成血红色,那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残废的身子,牙齿紧咬,口腔溢出腥气,却只能听着那声音渐渐变得低弱,只喃喃念着“姐”,最后戛然而止。

    杭家所有人在那一天被带进天牢,独独剩了杭絮。因为她已嫁给二皇子容敏,早非杭家的人。

    要去找人,去救云儿,容敏、清姐姐、柳叔叔,谁都好,救救她,救救她……没有力气,她就把指甲扣住青石板的缝,用全身的力气一寸寸挪动,爬向大门,指甲崩裂,便用指腹,数道血痕留下,又全数被身体擦去,终于到了门口,她却在碰到门板时因体力不支晕过去。

    后来,她四处拜访,一个侯爷透露出消息:“你呀,怎么就得罪了长公主的心头宝,让她亲自带人抄了杭府,还四处警告,不准我们……唉!”

    再后来,就是云儿在狱中伤势恶化,不治身亡的消息。

    “姜月姜月姜月姜月……”

    杭絮把这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几百遍,阴暗的情绪如蔓草疯长,假如恨意也能分个排名,那么害死爹爹、杭景、云儿的三人绝对位列三甲。

    她一夜未眠。

    *

    第二天,光破晓,上山的队伍就整装待发,皇帝为了他那还未出生的嫡子,可谓万分尽心,不仅斋戒数日,一身衮服,还要身体力行,顺着阶梯徒步上山。

    余下的皇室人员也不好行特权,一个个也老老实实爬山。可毕竟娇生惯养,没爬多久便气喘吁吁,但看皇帝没有休息,也不敢停下,只能硬撑。

    相比他们,这点距离对杭絮而言轻松得多,她一个王妃,混在一群女眷中,随她们走走停停,权当郊游。

    半个时辰后,前方终于传来皇帝休息的消息,众人不顾形象瘫倒在地,杭絮也席地而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恭敬地呼喊:“杭姑娘。”

    杭絮猛然转身,看见一个仆人扮的瘦男子,有些惊愕,她常年习武,耳力极强,然而却没有听见这人靠近她的脚步声。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她下了判断。

    面上却如常:“何事?”

    男子恭敬弯腰:“我家主子二皇子邀你一见。”

    骤然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杭絮才想起来,这人虽被皇帝禁了足,但由于祭天,被暂时地放了出来,随他们一齐来了泰山。

    她果断拒绝:“不见。”

    男子并没有离开,反倒低下身子,用低微的声音道:“主子这回,想同杭姑娘做一个了断,希望杭姑娘不要拒绝。”

    杭絮几乎想嗤笑一声,“了断?”她怎么不知道容敏是个如此有始有终之人,但她思绪略转,还是应了下来。

    “好,我也想同他做个了断,我歇息一会儿,稍后就过去。”

    男子道:“我家主子在东南处两百丈外的杉树林里等杭姑娘。”

    罢,便如游鱼一般,窜进人群,一晃眼就不见了身影。

    杭絮却没有像她所的那般休息,而是去找了云儿,云儿瘫在地上累得脸色通红,看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羡慕道:“姐的身体真好,等会去了,我一定要跟着你学武!”

    杭絮哧笑一声,忽略她这个立了无数次的誓言,直接道:“云儿,现在我要去办一件事,若是半个时辰后我没来找你,那你就去找我爹爹,让他去东南角两百丈外的杉树林找我,他就在最前面,你知道位置吗?”

    云儿点点头,杭絮又让她复述一遍,见完整无误,她放心离开,云儿在后面喊着:“姐!你还没告诉我要去做什么呢,姐!”

    杭絮一路走着,一路用匕首在树干刻上只有她和父亲才明白含义的记号,她又摸摸袖子,确定里面致人晕眩的药粉没有忘带,放心地舒了口气,

    目的地空无一人,杉树林的旁边,是一处悬崖,,杭絮谨慎地没有靠近。

    她闭目养神,不过片刻,敏锐地听见身后传来风声,没有睁眼更没有回头,杭絮右手腕轻甩,匕首飞出,响起刺破血肉的声音。

    这时她才慢悠悠回头,看见地上躺着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心中了然,她知道容敏找她没有好事,却没想是取人性命。

    杭絮弯腰,把匕首从那人的心口拔.出来,还没来得及擦掉血迹,又有数十道风声从不同方向传来。

    她站直身子,嘴角勾起笑容,怡然不惧,匕首在指间翻飞,朗声道:“来吧。”

    半炷香后,地上躺满了黑衣人的身体,或死或伤——其中大半都是被药粉迷晕。

    杭絮可不是什么莽夫,战场上的阴谋手段,她样样清楚,装作单独斗,其实背后撒药粉的行径,又算得了什么?

    她把地上的身体一个个撕开衣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标识,却一无所获,等翻到最后一具,那人突兀睁开眼,没有半秒犹豫向外爬去。

    杭絮几步赶上,把那人踩在地上,还蹬了几下:“怎么,临死脱逃可不是你们死士的风格?”

    那人却不答话,只是看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杭絮心中一跳,捉到一丝异常,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轰然的爆炸声,震得她头脑一眩,随即惊恐发现悬崖在几尺外开裂。

    不到一瞬,悬崖完全裂开,杭絮身体骤然失重,随着十几具尸体一起掉落悬崖。

    头脑空白的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什么二皇子,什么黑衣人,都是诱饵,这场局中必杀的手段,其实是悬崖底下埋着的黑火.药,在适当的时机点燃引线,再让黑衣人引她靠近,确保万无一失。

    可笑这黑火.药还是她在军中推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