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错误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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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吹过,挂在半空中的杭絮随之晃了晃,插在石缝中的匕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又用了些力气,把匕首向里面再推了点。

    向下看,是层层叠叠的乱石与藤蔓,深到似乎没有尽头,上面飘着一层稀薄的云雾。可想而知,一旦她失手,就算大难不死,也要受点重伤。

    杭絮只看了一眼下面,强迫自己抬头看天,不去注意手臂的酸麻,根据日头数着时辰:半个时辰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不知道爹爹有没有带绳子过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上面果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云儿的声音:“姐的地方就是这里,怎么不见人呀,姐!”

    她只喊了一声就被断:“别喊了,我在这里。”,那带些漫不经心的声音,不是杭絮又是谁?

    云儿惊喜道:“姐!”

    脚步声渐渐靠近,杭絮抬头看去,来人中除了云儿,还有另一人,不是她以为的爹爹,却是容琤。

    只是这人眉头紧锁,没有出声,才让杭絮没听出来。

    她心中有些异样,自己满身狼狈,脸上还带着血迹,这种不堪的场景,被一个虽是夫君,实际却算得上陌生的人看去,总归是不太舒服。

    杭絮冲云儿道:“不是让你叫爹爹吗,怎么还自作主张起来了?”

    云儿哭丧着脸:“姐,老爷被陛下叫去了,我没办法,只能去找王爷。”

    既是这样,她也不多纠结,咬咬牙,向容琤扬下巴:“让你见笑了,不过这些事等我上去再吧,你带绳子了没有?或者帮我去找点藤蔓。”

    容琤摇摇头:“没有绳子。”,又道“藤蔓不结实。”

    杭絮疑惑之际,见他忽然把外袍脱下,大手扯住两边,用力一撕,在云儿的目瞪口呆下,那件绣满金线的华丽衣裳就成了两件破布。

    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将整件衣服变成数条粗细一样的布条,接着结串联,做成一条结实的绳子。

    绳子被慢慢放下去,来到杭絮身边,她瞅准时机,松开匕首握住绳子,猛烈摇晃一阵,最终稳定了身形。

    而那匕首没了外力,从石缝中松脱,掉下悬崖,叮叮当当的声音回响在悬崖深处。

    用不着谁来拉,杭絮握紧绳子,几下翻到悬崖上,接着躺倒在地,长叹一口气。就是崖壁和悬崖这几尺的距离,困住了她半个时辰,要不是留了一手,想必她也只能在力气耗尽之后,掉下悬崖等死。

    云儿急急过来,用帕子给她擦脸上一道道的血迹,呜呜咽咽道:“谁这么狠心,想把姐你置于死地,幸好姐有了准备,不然呜呜——”

    她扬起手准确盖住了云儿的嘴:“让我休息一会儿。”

    云儿委屈地闭了嘴,跑得远远的,蹲下气哼哼当蘑菇,杭絮疲惫地阖上眼,不一会儿,又因为身边之人无声的注视睁开。

    她无奈地看向容琤,对方眉心微蹙,垂眸看她,不知看了多久,明明是双薄情风流的凤眼,偏偏可以含着那么多未尽之言。无声无息,却比云儿的吵闹更让人无法忽视:“你有什么话想吗?”

    他抿抿嘴:“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不必一个人面对,我们毕竟是……夫妻。”

    杭絮有些想笑,她动动酸软的手臂,搭在眼睑上,像是想要躲避愈发强烈的日光:“王爷这话,着实有些天真了,我——”

    话音未尽,却被一阵熟悉的地动山摇断,两人待的这块平地原来也有了裂缝,只是外表依然维持着完好,此刻轰然向下滑落。

    她撑起身子,想要逃离,可崩塌实在太过迅速,只能狠狠推了里悬崖稍远的容琤一把:“快走!”

    可容琤却未如她的意逃离,从腰间扯下什么东西,向云儿那边扔过去,而后扑了上来,抱住杭絮,将她娇的身子完全罩在自己的怀里,山风呼啸中,杭絮模糊听见云儿惊慌的叫喊,以及耳边低柔的一句“别怕。”

    *

    杭絮挣扎一番,从那个紧得有些窒息的怀抱中起身,她伸出手指,靠近身下之人的鼻子,感受到那人温热而平缓的鼻息,这才松了口气。

    她舒展着因长时间握着匕首而僵硬的手指,透过密林下的日光,柳叶匕青色的刀身如水面般光滑,一丝划痕也无,不愧是刘司长的得意之作,在崖壁上划了那么久,竟然一点破损都没有。

    当时千钧一发之际,杭絮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腰间的匕首,连忙抽出插入崖壁减缓坠势,若不是这匕首,她估计自己得断几根骨头,而容琤也不是仅仅是受点外伤,因震荡而晕过去这么简单了。

    没把对方叫醒,杭絮将匕首反握在右手,去四周查看地形,顺道摘了些东西,绕了一圈回来,发现男人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地上,有些呆呆的模样。

    她走过去,青金色的匕首在容琤面前一挥:“怎么了,掉下来摔到了脑袋?”

    对方闻声抬头,看见杭絮,眼睛一亮,面上却不显,只问道:“你去哪儿了?”

    她向容琤展示手里的东西:“给你找草药去了。”

    把一大把草药扔在地上:“这些都是止血化瘀的药材,你身上的伤得处理一下。”

    容琤一愣,这才感受到从四肢传来的疼痛,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有几处已经见到了肉,道道血痕,着实有些可怕。

    可回味起杭絮的话,心中又骤然欣喜,最开始醒来时,看见身边空无一人,他有些失落,现在知道对方是去给他找药材,失落尽数化为雀跃。

    看见对方盯着药材一动不动,杭絮犯了难:“你不会是,不知道怎么敷药吧,难不成要我帮你?”

    容琤抿抿嘴,刚想反驳,听见后一句话,又偏过头去,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声,凌乱发丝间的耳朵微微红起来。

    杭絮也不扭捏,一伸手把容琤推得躺下,对方吓得身体僵硬,来不及阻挠,又被三两下撕开那些变成破布条的衣服,最后显露在她面前的便是一副玉一样的躯体,容琤的手像玉,杭絮知道,可她没想到对方的身子也像是一整块玉雕成,毫无瑕疵。

    不,本该是毫无瑕疵,只是现在添了道道血痕,略显狰狞,却仍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抓起几株草药,将它们揉出汁水,细致地敷在最深的几道伤口上,接着是包扎,可容琤的衣服已经碎的不成样子,杭絮只好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撕成一条条,给对方包扎。

    她的动作轻巧而迅速,不一会儿整个胸膛的伤口已被处理完毕,拍拍手掌,刚想收工,又发现容琤的脖子也有一道血痕,干脆一起收拾。

    杭絮微微俯身,给那道伤口涂上草药,余光瞥见对方手臂搭在脸上,耳朵红得厉害,心中了然,于是开口安慰道:“这药草涂在身上确实有些疼痛,不过半个时辰后就会消退的,你且忍忍。”

    这时容琤闷闷地开口:“你这么熟练,是经常涂吗?”

    杭絮点点头:“确实,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时候,带的药粉用光了,只有就地取材,慢慢也就熟练了。”

    她原以为对话结束了,没想到过了很久,他又问道:“疼吗?”

    愣了一瞬,杭絮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笑道:“开始是疼的,后面渐渐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

    天色尚早,两个人休整一番便起身,想要探一探周围的地形。

    这一片都都是密林,两人走了许久也未见到一片空地,杭絮叹了口气:“看不见天,就不能用星象判别方向了,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路。”

    容琤安慰道:“不必担心,我给云儿留了令牌,卫陵拿到令牌,就能带人来救我们,照他们的速度,大概需要一天。”

    杭絮苦笑:“也算多了个保障。”

    两人掉下悬崖这件事云儿一定会告诉爹爹,但依据爹爹谨慎的性子,听到自己奇怪的举动,为了女儿的安全和名誉,一定不会通报皇帝,只会派心腹之人来搜救。

    这种不能公开的事,就给了幕后之人补刀的可乘之机,所以她才不考虑等待救援,而是想要离开。

    容琤看见她的神色,语气渐凝:“在上面,我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杭絮把原委讲清,他的神色也逐渐凝重:“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丛林不远处就传来一声低沉的虎啸,两人对视,神色皆是一凛。

    庞大的身形渐渐显现,黄黑色的斑纹在丛林中若隐若现,老虎的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一双幽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显然,它是被容琤身上的血腥味引来的。

    杭絮拔出匕首,大步上前,越过容琤,她回头叮嘱:“你快离开,我来对付——”

    话未完,便被人抢过匕首挡在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老虎,身前之人的声音罕见地带上几分恼怒:“不要逞强,躲在我后面!”

    她戳戳容琤:“还是我来吧,我能对付它。”

    对方紧紧盯着老虎,没有回头:“不要开玩笑。”,而后伸手向后推去“快走!”

    然后一双纤细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容琤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力气从手腕传来,他向后踉跄几步,

    而后两根手指夹住匕首,从他的手里抽出,杭絮重新站在容琤身前,她回头,勾起唇角:“你似乎对我的实力,不是很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