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瘟疫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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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絮再一次来到回春馆时, 里面竟挤满了人,吵吵嚷嚷,中间围着一个孙大夫, 正一边擦汗, 一边给人诊脉。

    老人身旁的学徒哑着声音喊叫:“一个个来, 慢些,不要挤!”

    容琤不常来医馆, 见到这景象有些疑惑:“怎么如此热闹?”

    她扫一眼人群, 发现都是第一批感染瘟疫之人,但精神面貌与初来时却大为不同, 脸上的红斑已经看不见了, 青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

    心中了然,回道:“前几日,孙大夫跟我药方快研制出来了,现在大约已经成功。”

    孙大夫把身上的孩子抱下来,捋一捋胡子,笑道:“不错,脉象不沉不浮,缓而有力, 宝的病, 应当是根除了。”

    一直在旁边等待的王大爷闻言, 立刻抱住自己的孙子,摸摸他病中不瘦反胖的脸, 声音有些颤抖:“没事了,宝终于没事了。”

    孩不服气地扭着身子:“我早就没事了,是孙爷爷让我一直待在这里的,还要喝那么苦的药。”

    王大爷先前还亲热地喊宝, 现在一巴掌拍在自家孙子的后脑勺,浓眉竖起来:“你个孩懂什么,人家大夫让你喝,肯定有他的道理!”

    孙大夫点点孩的额头,“你呀,年龄、身体弱,之前喝的药,虽能让症状消退,但无法根治瘟疫,若不是现在喝的这贴药,以后还要复发的。”

    孩捂着后脑勺,懵懵懂懂点了头。

    神情固执的老人又按着他的脑袋,向孙大夫叩下,而自己也深深地弯起腰,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粗粝,是生活和劳作磨几十年的成果,“谢谢孙大夫,老头子没见识,才不相信你。救了宝,你就是我们王家的恩人,以后有什么需要,老头子能做的一定会做。”

    他一生极少卑躬屈膝,此刻却是心甘情愿,不知用什么话表达感激,只好许下外人听来有些可笑的承诺。

    孙大夫忙起身,把人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怎能向你们作要求?”

    他把宝也抱起来,捏他软软的胖脸颊:“把你们治好,我心中已经满足了。”

    老人神情复杂,抱起孙子,还想再什么,却被身后的人挤开,“哎,王叔,你们聊得够久了吧,孙大夫,给我也看看脉,我觉得我也好了。”

    “你让开,明明是我排在后面的。”

    “你才让开,我的年纪比你大一轮,知道什么叫尊老吗?”

    ……

    老人被挤来挤去,来到了最外缘,抱着孙子,仰头看被包围在中心的孙大夫,神情复杂。

    宝捂着脸颊在他的怀中委屈极了,“孙大夫肯定是跟杭姐姐学的,为什么总要玩我的脸!”

    *

    杭絮和容琤等了许久,一直到病人陆续散去,才欲上前,向孙大夫问好。

    “本官一得到消息就赶来,孙大夫不愧是神医啊!”

    有人先他们一步出了声,伴着踏踏的脚步声,声音过于洪亮,带着几分故作的爽朗。

    几人望去,一个圆硕的背影从檐廊深处走来,速度颇快,步伐却是四平八稳,不急不缓。

    杭絮心中一动,下意识背过手,将滑出袖子一半的药方重新塞回去。

    孙大夫站起来迎接,“陈太守怎么来了。”

    又看向另一边的杭絮与容琤,招呼道:“你们也来了,怎么也不一声,快来坐。”

    他不知道陈舟上位的内情,对两位太守的态度都是一样,恭恭敬敬,不咸不淡,对杭絮,却因为她常来,言行要亲近一些。

    陈舟依旧热络地笑着,只是那笑容却像黏在脸上的一样,角度都未变过半分。

    “哎呀,王爷王妃怎么也来了,难不成也听到了消息?”

    容琤瞥他一眼,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陈舟闻言,神色不变,对方一直都是这副冷漠的样子,他早已习惯。

    他又看向老人:“孙大夫研制出了药方,第一批病人已好全,这么大的好消息,我怎能不来。”

    老人真心实意笑起来:“忙碌了一月,每日都埋在药材堆里,如今总算能歇上一阵了。”

    陈舟自顾坐到孙大夫身边:“只是……本官有几个疑问。”

    老人斜睨他一眼:“太守有话便直吧。”

    陈太守笑笑:“本官也翻阅典籍,了解过瘟疫的情况,书上都这瘟疫的药方研制极难,多则数年,少则几月。”

    “孙大夫是神医,本官晓得,只是……这才过了一月,是否在此事上过于仓促,为了病人的安全,是不是应该再研究检验一番?”

    老人的神情沉下来,带了些不悦:“陈太守这是什么意思,这药方非我一人之功,有宋友的帮助,才大大缩短了时间,这几日我也陆续给城外病人用过,他们症状好转许多,确实有效,大人大可不必担心。”

    陈舟忙点头赔笑:“原来如此,是我太过忧心,以至于狭隘了,孙大夫莫要放在心上。”

    杭絮看着对方虚伪的神情,竟有些钦佩,她对陈舟的目的一清二楚,这可不是什么无心之言,而是怕疫情消退,灾民不再混乱,没法暗中掳人去锻兵。

    然而表面竟能随口出这么漂亮借口,让人挑不出错处。

    孙大夫神情缓下来,道:“药方完成,这几日就该到城外施药,只是有一事,还需大人帮忙。”

    对方立刻回应:“孙大夫有什么要求,尽可出,为民做事,本官有何不应。”

    老人点点头,这才道:“病人数量众多,所需汤药也多,城内药房的药全数买来熬煮,也还不够,只能麻烦大人派人去别州采买药材了。”

    陈舟笑容骤然加大:“原来是这事,孙大夫需要什么尽可出来,陈某一定买好。”

    孙大夫将数张字迹密密麻麻的纸递给对方:“所需的药材分量都写在上面,一共四十三种,共三百余斤,麻烦太太守了。”

    陈太守接过纸,放进袖中,站了起来:“我立刻派人出发,孙大夫放心,最多三日,药材就能买回来。”

    *

    药材一事解决,孙大夫这才转向其余两人:“可是宋友有消息了?”

    白眉下他的眼神带些期待,可见对此事十分上心。

    然而杭絮摇摇头,道:“还未有消息。”

    而后她将袖中的纸张拿出来,双手递到对方面前:“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麻烦孙大夫。”

    孙大夫低低叹一口气,接过纸张,展开细细看下去,皱起长眉:“这是……何药?”

    杭絮摇摇头:“此事现在还不能告诉您,但这药对我们很重要,还请孙大夫帮忙。”

    老人将纸叠好,看向对面:“那老夫便再忙上一日吧,你们明日午后来拿。”

    他想起一个问题,问道:“要多少分量?”

    容琤回道:“越多越好。”

    拜别的时候,又道:“还请孙大夫不要将此事泄露给他人。”

    老人没好气地点点头,“我自然晓得。”

    可见两人即将离开,又状似无意道:“你们现在不能告诉我,那究竟什么时候能让老头子也听一听这机密?”

    杭絮闻言失笑,容琤却转过身,认真思索一番,给出一个答案:“下一场雨后。”

    *

    回道太守府中,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杭絮瞥了一眼,冬实和一个陌生的下人坐在车辕上,正整理着缰绳。

    她正欲进府,却被容琤拉住手腕,身后的人垂首,带着热气的低语拂过耳畔:“车上那个人,是陈舟的手下。”

    闻言,杭絮了然,侧首,也低声道:“他们要出发去买药材。”

    她心中顿时警惕起来,陈舟方才如此紧张,害怕瘟疫好的太快,又怎么会轻易听从孙大夫的请求,乖乖让人去买药?

    更大的可能,是在采买药材的人手里安插自己的心腹,在药材的分量和品质上做手脚。

    到施药的时候,病人不仅没有被治愈,反倒加重,那时候,就不仅仅是拖延时间的问题了,对孙大夫的名誉、对病人的身体,都祸害无穷。

    杭絮仰头看向容琤:“你能把那个人支开吗?”

    她不用多,男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笑笑:“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点点头,拉紧容琤,向两人走去。

    车上的两人注意到脚步声,都抬头望来,冬实见惯了两人,只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王爷王妃,你们来了。”

    另一人拘束得多,立刻跳下车辕,行礼道:“拜见瑄王、瑄王妃。”

    容琤低眸看他,面对他人时,他总是没什么情绪,冷着一张脸:“起来吧。”

    这个瘦弱的中年人有些慌乱地站起来,看向面无表情却气势凌人的瑄王:“不知、不知王爷有何事?”

    “你们此番要去何处。”

    冬实抢着回答道:“是太守让我们去苏州买药材,一来一回要两三天呢!”

    中年人跟着点点头。

    容琤的凤眼压低,不看那人,声音倏地冷下来:“为何没有通知我?”

    那人慌了神:“太守下、下的命令。的不清楚啊!”

    容琤将衣袖甩到身后,径直越过中年人,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带了些微怒意:“带我去见陈舟。”

    那人跌跌撞撞,连忙追上对方:“王爷,的真的不知道,王爷饶命……”

    剩下冬实疑惑地看着杭絮,有些不知所措:“王爷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啊?”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匆匆道:“你和他去采买药材,知不知道药方?”

    冬实点点头:“知道,药方在我这儿呢。”

    杭絮敛了神色,认真叮嘱:“你记住,一定要仔细盯着他的动作,每一味药材都要分辨清楚,不能弄混,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回来就要告诉我。”

    冬实见她忽地严肃,不由得也郑重起来:“王妃放心,我一定认真,不放松一点警惕!”

    只是郑重一会儿,又憨憨地笑起来:“王妃怎么这么担心啊,陈太守又不是坏人。”

    她随口扯了一个理由:“防患于未然,只是怕出意外罢了。”

    冬实哦了两声,杭絮进了府,还忍不住回头看他。

    年轻人靠在车辕上,看着街上的人流,翘着脚,完全没什么警惕心,怪不得陈舟选他去,自己的话,他究竟听了多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