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这样打起来比较舒服
“杭将军当真不愿意与我比试?”
阿布都问的直截了当。
“不愿。”
杭絮也回的直截了当。
“为何不愿?”阿布都不依不挠。
“我倒想问问, 六王子为何要对我死缠烂?”杭絮反问道。
阿布都脸色略有些难看,他知道“死缠烂”是个不好词。
“将军为何这么?”
“我几番拒绝,你们还不依不挠, 非要与我比试, 难道不是死缠烂?”
杭絮手指轻轻敲击青花瓷盏的杯壁, 发出“叮”的声响。
阿娜尔被哥哥按着,此刻终于挣扎开:“你到底比不比, 一直拒绝, 难不成是怕了?”
“哦,”杭絮忽地笑起来, 杏眼直视着她:“那你们专门趁我舟车劳顿, 刚回京城的时候来比试,是不是趁人之危呢?”
阿布都的脸色沉下来,左眼的刀疤抽动一下,阿娜尔气得跳脚:“你不许这么,我们科尔沁人从来不趁人之危。”
科尔沁部是草原上的狼群,凶悍无比,从不屑使手段,也绝不愿被认成卑鄙之人。
两人的神色趋于愤怒, 杭絮却依旧淡然, 她站起身, 掸了掸衣袖:“既然如此,那两位便离开吧。”
顿了顿, 她补上一句:“不送了。”
科尔沁人直爽,她也懒得迂回,想拒绝便直接拒绝,两人发怒也无他无关, 反正这事又不影响两国通商。
“你故意的,对不对!”
“阿娜尔!”
阿布都按住对方拔刀的手,沉声道:“不许动手。”
阿娜尔的绿眼睛气出了泪,她愤愤地望着兄长,许久,最终把刀收回鞘。
阿布都转向杭絮行礼,手背青筋凸起:“是我太莽撞,忘了杭将军还在——”
“王妃——王妃——”
他话未完,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呼喊断,眉头皱起。
杭絮朝门口望去,门仆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着话:“王、王妃,又有人来了……”
“是谁?”她也微微皱眉,
“是长公主和郡主。”
长公主?杭絮想了想,不记得自己与哪位长公主有过牵扯,难不成与容琤有关?
她站起来;“我去见她们。”
门仆摇摇头:“来、来不及了,我们不敢拦,她已经——”
“怎么还不来迎接,王府的下人真是一点礼数也不识。”
一道雍容的声音自远而近响起,含着欲盖弥彰的嫌弃。
杭絮动作顿住,她忽然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脚步声到了门口,两位身着华服的女子现身,一位容貌端庄美艳,眼角带着几丝细纹,另一个落后半步,年轻许多,长得同前者六分相象。
她慢慢坐了回去,握紧了茶杯。
年轻的女子跨进门槛,瞟一眼门仆,喝道:“挡什么路,还不快滚开!”
门仆讷讷点头,赶紧退到门外。
看着对方唯唯诺诺的模样,她这才快活地哼了一声,挽过中年女子;“娘,我们进去。”
正是姜月。
杭絮抿起嘴角。
-
长公主坐下,姜月坐在她的身侧。
妇人正襟端坐,瞥一眼站在角落的云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倒茶。”
云儿倒了两盏茶,端给两人。
长公主端起茶,喝下一口,皱起了眉,瞪向云儿:“怎么是冷茶,让人怎么喝下去?”
云儿一愣,这茶明明还是温热的。但她没有反驳,弯腰道:“奴婢去泡新茶。”
长公主看着云儿离去的身影,轻轻哼了一声,转向杭絮:“王府的门仆怎么这样不经事,让我与阿月等了许久。”
“原来如此,”杭絮淡淡道,“想必这就是长公主不经通报,擅进王府的理由吧。”
“仆人已经通报,这怎么叫擅进,”长公主理直气壮。
她不等别人话,继续道:“你既然嫁给瑄王,就要摆出主母的样子。”
“我一路走来,见到的下人都一副懒散模样,侍女也是如此,连个茶也上不好。”
“你作为王妃,应当好好帮衬瑄王,理府务,做个贤内助,如此下去,岂不让人轻视王府?”
杭絮皱起眉,长公主的语气居高临下,十足的长辈模样,让人不喜。
“就是,”姜月在一旁帮腔,“你这样个样子,一点都不贤惠,怎么配得上琤哥哥。”
她啜一口温热的茶水,笑一笑,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在长公主看来,瑄王府的地位,要靠仆人来体现吗?”
长公主的脸色一僵:“我意并非如此——”
杭絮干脆地断:“原来在长公主眼里。瑄王的成就,竟比不上几个仆人的言行。”
不等对方反驳,她又看向姜月:“我配不配得上瑄王,还轮不到郡主来置喙。”
“能决定这事的,只有容琤与我,还望郡主明白。”
屋内一时静默。
杭絮是懒得同仇人交谈,姜月则是不知道怎么反驳,而长公主则是震惊。
在她看来,像瑄王那种冷酷薄情的人,最适合的就是逆来顺受的柔弱女子,杭絮的外表倒是柔弱,可今日一见,性情却着实不似相象。
特别是刚才,杭絮直呼瑄王大名。毫无异色,显然已经熟练,那可是瑄王,怎么可能……
安静的氛围被一道粗粝的声音断。
阿布都不知何时从门侧来到正中:“既然将军又来了客人,我与妹妹不多留,先离开了。”
杭絮颔首:“不送。”
阿布都于是拉着阿纳尔转身,正欲出门,长公主却出声挽留。
“六王子留步!”
阿布都回头,疑惑地看向长公主:“何事?”
妇人不知站了起来:“两人既然来了,不如多坐一坐。”
她拢一拢鬓发,温婉笑笑:“我十分喜爱草原的风光习俗,听闻科尔沁的使团前来,高兴极了,只是没有机会拜访,今日恰巧碰到,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吧。”
阿布都摇摇头:“我来此处是想与杭将军比试,但忘了她刚回京城,没来得及休整,我择日再来便好。”
他罢,便要离开,又被喊住:“六王子留步。”
长公主细长的凤眼在杭絮身上扫过:“不过是做了几日马车,有什么好劳累的,王妃觉得呢?”
杭絮忽略对方眼神中的示意:“无论劳累与否,我都不愿比试,不劳长公主操心。”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望向杭絮,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循循善诱道:“女子舞刀弄枪,不是正途,本就为人不齿,能与六王子比武,也算有了个用处,王妃可不要推脱。”
她几乎要笑出来:“长公主可真是热心,什么事都要来掺一脚,连他人习武也要随意评判。”
“难道我得不对吗,”长公主鲜红的长甲指着杭絮,眉间蹙起“六王子是宁国的贵客,你陪他比试,有何不妥?”
她眼皮都没抬:“我不愿,就是不妥。”
“你、你,”对方胸膛急速起伏数下,“真是不知好歹,不识礼数!”
“叩叩”
门板被轻轻叩动,云儿端着新茶走了进来。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她谨慎地向前,来到长公主与姜月身边,半跪下来,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这是王府新进的普洱,刚刚泡好……”
姜月拍拍母亲的背:“娘,你别生气,是她不识好人心,我们犯不着生气。”
“来,你喝茶。”
她端起茶,下一刻就被瓷盏烫得松手,“烫死我了!”
“茶有些烫,两位……”
云儿的提醒消失在姜月的尖叫声中。
她的脸色骤然苍白,牙齿咬紧了下唇,压抑喉中的痛呼——茶盏被姜月随手丢开,正好落到云儿的身前,大半茶水淋在她的膝上。
“痛死我了!”
姜月看着指尖的一抹红痕,恨恨地瞪着云儿,而后毫不犹豫地挥起手臂,给了云儿一巴掌。
“贱婢,你肯定是故意的!”
清脆的一声响,云儿的身体重重倒向一边,许久都没有起来。
杭絮猛地起身,这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来到云儿身边时,对方已经慢慢撑起了身体。
她单膝跪在地上,扶起对方,那受伤的半张脸也显露出来。
手指轻轻触碰红肿的脸颊,她的声音低低地:“疼吗?”
这几乎是句废话。姜月用鞭子,自然练过武,那一掌几乎用了十成的力气,云儿的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连嘴角也有血丝溢出。
她慌乱地捂住脸,或许是用力过重,发出轻轻的嘶声,而后抬头朝杭絮笑一笑:“有一点疼,不过还好。”
杭絮握住对方的手,从脸颊上拿下来,低声道:“云儿骗人。”
长公主疼惜地握着姜月的手,也在问着:“阿月,疼不疼,你看看,手指头都红了。”
“当然疼了,”姜月撅着嘴撒娇道,“那水烫得要命,我看这贱婢就是想害死我!”
长公主斜瞥一眼地下的云儿,神情带些不屑:“王妃何必为一个奴婢费心,她做事不力,受罚也是应当的。”
杭絮勾住云儿的膝弯,在对方的惊呼中把人横抱起来,然后放在椅子上。
“你的腿被烫着了,别动。”
“不过是个奴婢,你还真是上心,”姜月气呼呼道:“我还没让她跪下来给我道歉呢。”
杭絮不知何时向她走近,只剩几尺的距离。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慌乱,但依旧扬着头高傲道:“怎么了,你要来替她道歉吗,如果诚恳一点,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杭絮站在了姜月的面前,她脸上带着点浅浅的笑意,杏眼微弯:“郡主可否站起来?”
姜月一边站起来,一边道:“要就快——”
只是话还未完,就化为一声惊叫,她整个身子向一边倒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杭絮揉了揉用力的手腕,笑眯眯道:“这样起来比较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