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再次比试
容攸被救下后, 一句话也没有,就晕了过去。
瑜王照料了两天,前方又有急报传来, 须立即前往, 行军途中如何带上一个才五三的孩子, 他无法,只能把容攸寄养在城郊一位农户家。
他给了足够的钱财, 便匆匆离开, 一年后叛军清剿完毕,重回京城时, 容攸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沉默寡言, 一日也不了几句话,对谁都怯怯的,有人话大声些,都要身体一颤。
瑜王成了皇帝,对容攸更是愧疚,极尽宠爱,珠宝赏赐从无吝啬,可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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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
手指敲击石桌, 发出沉闷的声响, 把杭絮和杭景从讲述中拉扯出来,
容琤低阖着凤眼,目光不知投向何处, 眉心稍稍蹙着:“十六年岁渐长,比以往好了些。”
“几年前见到我,不知为何,连话也不出来, 要哭出来一样。”
“唉——”
杭景长长地叹了一声,杭絮看过去,他的上半身靠在栏杆上,淋着金黄的日光,不知何时从探进亭的树上揪了一片红叶,在手里撕得稀碎。
“没有想到竟然、竟然是这样。”
他没有再什么,或许是不知怎么用语言表述。
“造化弄人。”杭絮道。
不只是容攸,杭絮之前找人调查容敛,发现他也曾因为战乱失踪过。
帝王之家尚且如此,可以想象,平民又是何其凄惨。
当年的那一场战事,杭文曜是清君侧的主力,或许是早有预料,他把家人全都送到了北疆,若非如此,或许杭絮和杭景也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看向容琤:“那时候你也不大,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容琤回道:“皇兄征战的时候,娘亲也跟随着军队,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她十分怜惜十六,以前同我讲过几回。”
“时候不早了。”
容琤站起来,把膝上飘落的枯叶拾去,“我们回去吧。”
杭絮点点头,也站起来,顺便把发呆的杭景扯起来。
“走了。”
后者回神,赶紧掸掸衣服上的碎叶子。
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向坤宁宫的方向,不知容攸是否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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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回到京城的第一个晚上,杭絮辗转反侧,还是起身,走到了院子里,七月流火的日子,纵使夜晚,外面仍有些闷热。
她随意穿了件外衣,轻轻地走在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回来之后,容琤就从书房搬到了隔壁。
廊檐下的座椅积了些露水,带着潮意,她随意擦了擦,坐下来。
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出宫后,她又去了一趟杭府,陪两人吃了顿饭,才回来。
蓝黑色的天幕缀着几颗明亮的光点,她望着着其中最亮的一颗,总觉得此处与扬州的星空并不相同。
目光从星空移到院中,她看着颇大的院子,习惯性地分析地形,找出了几个适合藏人的地方,不对,也许真的藏着人呢。
思及此,她轻轻叫了声:
“壬四。”
一道黑影从角落窜出,出现在院中,低声道:“王妃有何吩咐。”
单膝跪地的黑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王府有暗卫藏在暗处保护,却没想到在深夜试探一叫,也能立即出现。
“你每日都要守夜?”
壬四沉默一会儿,道:“大家轮换守夜,今夜正好是属下。”
“除了你,今晚还有谁在守夜?”
“院中还有壬五、乙二,府中另有十二人分布在各处,共十五人。”
杭絮一愣,她没有想到容琤竟然这么谨慎。
望着壬四毫无表情又平平无奇的脸,她忽然道:“帮我办件事。”
既然容琤王府的暗卫她一样能指示,那应当也能替她做些事。
壬四没有犹豫,立刻道:“王妃请讲。”
她无声地敲着栏杆,慢慢道:“帮我查一查户部侍郎的女儿萧沐清,与新进京登州指挥使之子温瀚波的关系,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做了什么事,可以查到的对话、行踪,都要记录。”
壬四颔首:“壬四听命。”
杭絮正欲挥手,让人离开,又想到什么,问道:“我让你查的事,你会通报给容琤吗?”
壬四道:“王爷嘱咐过,若王妃不愿让他知晓,我不必透露分毫。”
她一怔,沉默了许久,最后道:“若他问起,就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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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杭絮照例起得很早,但由于昨晚的事,尚有些困顿。
她草草吃了早食,准备去演武场清醒一番。
只是才刚出门,云儿就匆匆赶来。
“姐,姐,有人来王府了!”
她顿住脚步,怎么一大早就来拜访?
云儿跑到她的身边,神情有些奇怪:“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来。”
看来是她认识的人,她想了想,到:“科尔沁的人?”
不知道京城礼数的人,也只有他们了。
对方愣住:“姐真厉害,我没都猜到了。”
她点点头:“是科尔沁的王子和王女,站在门口要见你,看着就不怀好意,特别是那个王女,看着可凶了!”
“没事,在王府里,他们不敢乱来。”
杭絮调转方向,瞬间清醒过来:“我去接待接待。”
还未走进,便看见门子在外面等着,四处张望,看见杭絮后,眼睛瞬间亮起来。
门子“噔噔”跑过来,苦着一张脸,压低声音道:“王妃总算来了。”
她皱眉:“怎么,他们为难你。”
门子摇头:“倒是没有为难,不过他们都拿着刀,一边喝茶,一边□□舞,‘哗啦哗啦’,把桌子都削了一个角,还用北疆语话,叽里咕噜,怪吓人的。”
杭絮颔首:“别怕,把他们带出来。”
门子如蒙大赦,点点头进去了,不一会儿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了出来。
高的自然是阿布都,头发依旧攒成几个粗粗的辫子,只不过上面的宝石装饰换了,衣服倒变成了汉人的锦袍,文雅的蓝色穿在他粗犷的身上,竟有几分奇异的和谐。
稍矮的是阿娜尔,她也作了汉人扮,一身轻纱,挽了漂亮的发髻,眉心缀着绿色的宝石,端的一副娇俏少女扮。
但这娇俏少女,腰间却悬着一把长刀,刀刃微微出鞘,露出雪亮的银光。
杭絮没有话,扬扬下巴便转身,走在前面引路。
云儿也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姐,他们穿得好奇怪。”
她微微瞥了身后的人一眼,轻笑道:“愿意学习中原的文化,是好事。”
到了堂屋,不用招呼,两人就自寻了位置坐下。
杭絮吩咐云儿:“给客人上茶。”
云儿于是泡了新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阿娜尔好奇地端起淡绿的茶水,仰头喝下去,而后皱眉吐了吐舌头:“好苦,中原人的水,真是喝不惯。”
她的汉话好了许多,不似初来时那么生硬。
“喜好随人,也有许多中原人不喜喝茶。”
杭絮抿了一口茶,进入正题:“不知两位所来何事。”
阿布都端起茶盏,用流利的汉话道:“听杭将军昨天从扬州回到京城,因此来拜访一番。”
她淡淡道:“若只是拜访,那就不必了,我们可算不上朋友。”
“阿兄,你怎么也学上汉人拖延的毛病!”阿娜尔瞥他一眼,站了起来,看向杭絮,“我们才不是来拜访你的!”
阿娜尔绿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狠狠看向杭絮:“我来是要跟你比试的!”
她指向阿布都,傲然道:“不止是我,还有阿兄,我们都要跟你重新比试一番。”
“嗯,”杭絮略有些惊讶,“比试,有这个必要吗?”
她的语气平淡,但内容实在傲慢,阿娜尔气得拍上桌子,杯盏“叮当”响了几下:“你、你不要太得意!”
她抬眼,扫过坐下阿娜尔,疑问道:“面对手下败将,我不该得意吗?”
阿娜尔的怒气更上一层:“你败阿兄,完全是取巧,阿兄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发挥出来,他明明比你厉害。”
“还有我,这几个月,我每日练武,把你的路数分析了好多遍,这次一定不会败给你!”
到最后,汉语和北疆语交杂,杭絮勉强听清了几个词,大概是“可恶”、“这种人”、“可耻”
没一会儿,阿娜尔的话语戛然而止。
阿布都把妹妹按到了椅子上,皱着眉对她摇头,声音粗粝沙哑:“阿娜尔,请求别人要礼貌。”
他的语气实在严厉,阿娜尔不服气的哼了一下,把头转到一边,不话了。
阿布都站起来,向杭絮微微躬身,粗大的辫子垂下来,微微摇晃,上面的宝石闪闪发光。
“妹妹被母亲宠得过分,太过自我,出口没有遮拦,还请将军见谅。”
他这番话,得已经跟汉人没有差别,看来确实用了苦功。
杭絮点点头,“事,我当然不介意。”
阿布都抱拳:“多谢将军,我一定好好教导妹妹。”
她把茶饮尽,站起来,指了指门口:“我不介意,但也不想比试,两位也请回吧。”
阿布都一愣,随即坚定摇摇头:“不可。”
“我与妹妹是真心想与比试将军,还请答应。”
“那日之后,我一直在复盘与杭将军的比斗,想与你重新比试一场,没想到不久就去了扬州,如今回来,我一定不能错过。”
望着他不容拒绝的神情,杭絮不由得勾起嘴角,点了点桌子:“原来你们两个是一路的,不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看来阿布都果然用功,把中原的文化学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