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杭……杭姑娘!!??……
“两位日后便不用再来大理寺了。”
“柳大人这是何意?”杭絮眼神更冷。
从看见书信的那一刻, 她就隐约猜到了柳阳景叫她来的目的,无非是让自己不要插手,少管闲事, 总而言之案子由他一人来办, 才是最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 对方竟然如此独断,竟想借此事完全占据办案的权利, 半分不让他人涉足。
“臣以为已经把话讲的很清楚了。”柳阳景微微笑起来。
“柳大人的字面意思自然清楚。”杭絮指腹轻点桌面, “但其中深意,莫不是只有一个‘避嫌’?”
“事关重大, 不得不避, 单这一点,便足够。”
她毫不避让:“柳大人此言,似乎是在若我不避,就一定会做出徇私之事?”
“难不成连陛下的亲自任命,你也要怀疑吗?”
“臣断无此意。”
“既然无意,那柳大人给我一个得过去的理由吧。”
杭絮又靠近了些,也微微笑起来。
柳阳景沉默一会儿,最终站起来:“看来不拿出些什么, 王妃是不会罢休的。”
杭絮看着他弯下腰, 开书桌侧面的柜子, 从里面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来。
那信纸似乎被烧过,只剩下残缺的半张, 边缘还带着些灰烬,上面的字句也断断续续,可即使如此,杭絮看见的那一刻, 也依旧缩紧了瞳孔。
信上依旧是杭文曜的字迹:
“杜兄在位二十余年,兢兢业业,从无懈怠……依旧只是个侍郎,岂不是明珠暗投……皇帝无眼,为何不另择明主?某有一计……”
破损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然而这几句话中透露的叛国之意,却足以让人心惊。
她捏紧了信纸:“这绝不是我父亲写的信。”
“若真是我父亲所写,为何不改换笔迹,何必让人轻易认出。”
她点点信纸上的一处,那里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被烧去了一角,剩下的地方纹路扭曲,不辨其意。
“不如去找找这枚印章的线索。”
“王妃所言不错。”
柳阳景拿回信纸,“不过这信毕竟涉及杭将军,是否可以让王妃避嫌了?”
他的声音除了温和,还带上了恼意,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把这东西给对方过目,如今只是逼不得已。
杭絮暗自冷笑,没想到柳阳景竟独断到连重要线索也要隐藏,如果不是自己不依不挠,恐怕他根本不会拿出这封信,自己要被完全蒙在鼓里。
柳阳景将信按在身前,仰靠在椅子上,劝道:“王妃也不想牵连此事,传出不好的名声吧?”
她勾起嘴角,点点头道:“此事自然重大,若只是不插手杭家,我自然愿意。”
“只是柳大人借此将我与王爷全盘推出事外,未免太过独断专行。”
柳阳景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如大人所言,为了避嫌,我可以不参与调查杭家之事,但其余事项,大人不许阻拦。”
沉吟许久,他叹一口气,道:“如王妃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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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理寺的时候,天色还早,杭絮沿朱红的墙根慢慢走着,这里离王府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到达的时候,正好能赶上晚食。
她隐隐明白,为何这事又牵扯上了爹爹。前世也有人递上证据,告发杭家通敌卖国,没想到这一世依旧是同个罪名,只是证据不同了。
前世她对萧沐清毫不设防,让她偷偷潜入父亲书房,放下了证据,这一世两人早早决裂,她又特意加强了府里的防范,即使是萧沐清频繁来到杭府的那段时间,不论她去往何处,都有下人跟着,书房里绝不会多出什么假证。
她想知道,他们又要用什么法子诬陷爹爹?
伪造字迹的方法太过低劣,如果此案与私锻兵器主使为同一人,怎么会使用相同的方法,连皇帝也不会相信。
沿着墙根绕过一个转角,一个灰衣的身影在前头挥着手。
“王妃,我在这儿呢!”
卫陵一边喊着,一边向这边赶来。
几个呼吸后,他在杭絮面前停下,微微喘着气:“王妃怎么自己走了,我和王爷在大门口等着,差点漏过您。”
“王爷回来了?”她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话里的信息。
为了调查线索,容琤在两日前去了城外乞丐待过的驿站,顺便派人去了晋州探消息。
两人曾约定中秋后要好好休息一通,看这样子,约定是无法实现了。
“对,”卫陵点点头,“一个时辰前刚进城,听王妃在大理寺,就直接来了。”
她大步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掀开车帘,杭絮看着车内的人,弯起眼睛:“你回来了。”
男人关上册子,半阖的凤眼抬起,也勾起唇角,“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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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车,杭絮便闻到一股温暖的甜香,半下午的余热烘烤,甜香充盈着整个车厢。
她抽动鼻子,“好香,你买了糕点?”
容琤笑而不语,将桌上的一个食盒推向她:“阿絮开看看。”
她开盖子,一股更加浓郁的甜香溢出,食盒里摆着几个的月饼,似乎是刚出炉,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杭絮低下头,仔细闻了闻,而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罕见地露出几分孩子气:“是红豆和杏花的味道!”
京城的月饼多是光滑圆润的一个团,里面包着饴糖或红糖,甜则甜,却总有些腻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这样外表精致,还散发着不同寻常香味的月饼。
“阿絮的鼻子好灵。”容琤把盖子移到一边,隔着热腾腾的雾气同她对视,“这是城北一家糕点铺的月饼,掌柜是越州人,喜欢用红豆沙作馅,只是夏末没有新鲜杏花,只好让厨子加了杏花酱。”
“杏花酱也很好。”杭絮笑起来,“只要是你买的,都很好。”
容琤已经很久没有脸红过了,但是这一次,他依旧无可抑制地感受到了双颊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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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沿着街道平稳行驶,在红豆沙月饼香甜的气味中,杭絮向容琤讲述了在大理寺中发生的事。
对方听罢,眉头微蹙:“有人陷害将军。”
“就算是诬陷,我们也找不出任何证据。”
那人散布着虚假的线索,却没有留下任何马脚。
杭絮侧着头,脑袋一侧贴在厢壁上,喧闹的人声隔着木板涌入脑海。
想要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真正的证据,正如在喧闹人海中找出某一段笑声,即使对于她,也是难以完成的事。
马车压过一块石子,车厢骤然颠簸,杭絮的身体也随着弹起,落下的时候,一只手挡在她与车厢之间。
手掌温凉,贴着她的右耳。
她正要坐直,一道声音在左耳响起:“一件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区别只是藏得深或浅。”
声音越靠越近,最后贴在她的耳廓,低低响起:“阿絮不必担心。”
杭絮豁然开朗,她早已不是那个困在深宅、无可奈何的人,如今的她,没有嫁给容敏,没有轻信萧沐清,爹爹没有失去重用,得到了皇帝与太后的信任,最重要的是,她有了容琤。
就算一时找不出线索,只要不放弃,绝不会没有机会。
侧过身,正巧与容琤面面相对,她干脆仰起头,贴上那还在一张一合宽慰她的唇,将口中浓郁的甜香渡过去。
待到对方口中也盈满杏花的香气,她才堪堪退出来,但也只是退出来,却并没有离开。
贴着对方的唇瓣,她一字一句着,湿润的肌肤互相摩擦,两人气息交融。
“多谢王爷。”
杭絮后退,笑着又了一遍:“幸好有你。”
“唔——”
她没能笑上多久,因为一眨眼,容琤已然欺近,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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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杭絮得到了办案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大理寺丞向王府送来一封信,信上言根据她的线索,大理寺已得知乞丐的身份,并找到了他的住址。
乞丐,不,应该是仲武,果然是一名铁匠,且的确曾在兵部做过事。
信的最后一行。大理寺今日便准备搜查仲武的住所,她没有耽搁,立即赶往大理寺。
杭絮没有坐马车,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她的速度极快,赶到大理寺时,远远看见他们还没有出发,正在门口整装。
再靠近些,她疑惑地皱眉,寺丞们似乎并不是在整装,而是在争吵,虽然声音极,但她还是听见了。
她干脆下马,牵着缰绳走近,更靠近些,她终于能听见争吵的内容。
“杜公子,我们是在办案,怎么能随意跟随呢!”
“我发誓,只在一旁看着,绝不插手。”
“这也不行啊,再,杜侍郎还在天牢里呢,你跟着也不合适啊。”
“怎么不适合,我爹是被冤枉的,我想帮他洗清冤屈,难道不行吗?”
“这、这……反正是不行的!”
寺丞们皆无言以对,其中一个无意转头,看见不远处的杭絮,如蒙救星,赶紧喊道:“王妃,您总算来了,快来劝一劝杜公子吧。”
这人好歹是兵部侍郎之子,他爹虽然进了天牢,但保不齐是冤枉的,要是这时候动手动脚,等人家侍郎出来了,不知要受什么惩罚。
因此几位寺丞都是好声好气地劝着,不敢动手。
杭絮快步走近:“兵部侍郎家的杜公子?”
“对对,就是他,哎哟,可难缠了。”
杜公子一身白衣,本来正舌战众寺丞,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拱手道:“在下兵部侍郎之子,杜津远,见过瑄王妃。”
这人剃掉了满脸胡子,露出来的脸颊白皙清瘦,同杜夫人有五分相似。
杭絮看着他的面容,慢慢蹙起眉:“……杜锦?”
杜津远闻言一愣,僵硬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喊道:“杭……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