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娘娘别怕,没事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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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轻轻笑起来:“在外面走一走, 晒晒太阳,比待在屋子里快活多了。”

    今日阳光正好,她苍白的脸色在金色的光泽中却恍若透明。

    “那边有个亭, 我带皇后去坐坐。”

    杭絮没有迟疑, 动作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抱起皇后, 朝亭走去,待把对方稳稳地放在栏杆边的长椅上, 才站起来。

    妇人靠在栏杆上, 费劲地想要抬起头看一看杭絮,却许久也没有成功, 似乎连这点力气也拿不出来。

    她见状, 干脆半蹲下来,让对方可以低着头。

    皇后低头看杭絮,“听陛下,那日晚上,你与瑄王在外面守了我一夜?”

    她犹豫一番,点点头,“对。”

    只了一个字,皇后却明了, 忍不住笑起来:“你呀……”

    她还想再什么, 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断。

    接着是一道傲慢的声音。

    “怎么是你, 杭絮呢?”

    “你找絮姐姐做什么?”

    又一道谨慎而低弱的声音接上。

    杭絮侧耳倾听,不用见到人影, 她也知道前头两人是姜月与杭絮。

    一旁的阿月眼里盛着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却被人止住。

    “别话。”皇后轻轻道。

    她的眼中带着凝重,眉心微微蹙着, 望向声源处,显然也听出了那两人是谁。

    “你就知不知道!”姜月烦躁道。

    “你、你要找絮姐姐做什么?”

    两人的对话透过树丛传来,亭与寒潭之间种了几棵槭树,槭树低矮,正好挡住亭,杭絮几人只能隐约看见树枝后的模糊身影。

    姜月哼了一声,“找她自然是有事情,你别多问。”

    她手里的鞭子随意挥着,猎猎作响,穿过树障,下几片火红的树叶,皇后身子颤了颤,握紧了杭絮的手,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容攸向后退了几步,“你不,我、我也不告诉你。”

    鞭子挥舞的声音停住,姜月精致的眉头皱起:“你怎么这么难缠!”

    她道,“告诉你就告诉你,我找她,当然是要跟她比试。”

    “絮姐姐很厉害,你赢不过的。”容攸的声音很笃定。

    “你怎么知道我赢不过!”

    姜月叉着腰,逼近容攸,“我要是见到她,一定能赢!”

    她今日做了充足的准备,袖子里满满当当都是暗器,杭絮她躲得过一次,还能躲得过两次三次吗?

    望着容攸警惕的神情,她忽地展颜一笑:“既然找不到她,那你来也不错。”

    “喂,”姜月毫不客气地发出命令,“你不是也会武吗,跟我比试一场。”

    她本想找杭絮比试,到了地方,没见到人,却看见了容攸。

    不过容攸也不错,反正两个人一样讨厌,还能先出出气。

    姜月的步伐向前,渐渐逼近,两只手抓住鞭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容攸抿着嘴,摇头道:“我、我不跟你比。”

    她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变了呢,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还是这么懦、弱、没、用!”

    最后四个字被特意加重,如重锤一般,狠狠敲在容攸的心上,她的脸色骤然苍白。

    然而——

    “不比。”容攸握紧双手,坚定地重复一遍。

    絮姐姐过,面对私下的比斗,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那最好不要应答,因为最后出了什么事,没有人可以为自己承担责任。

    “喂,你比不比!”

    姜月满脸不耐,右手扬起鞭子,向容攸挥去。

    对方后退一步,避开鞭尾,动作轻松,警惕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扬起头,“你不答应,我就逼你答应!”

    -

    亭里,皇后已经扶着阿月站起来。

    她的眉头皱得很深,更显得脸色憔悴:“快,扶我过去。”

    阿月挽着妇人的手臂,踌躇不动,低着声音急促道:“娘娘,那里危险……”

    “罢了,我自己过去。”

    皇后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栏杆,慢慢走着。

    最后,阿月还是屈服了,和杭絮一人一边,扶着皇后朝寒潭走去。

    “给我住手!”

    皇后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虚弱,却带着种振聋发聩的气势。

    正咄咄逼人的姜月动作一顿,她侧头望去,看见皇后严肃的神情,抬起的鞭子慢慢放下,藏到身后。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母后。”

    容攸自然也瞧见了皇后,却并没有如蒙救星的惊喜,反而是慌乱。

    “母后怎么来了,身体不要紧吗?”

    “十六放心,”皇后朝对方安抚地笑笑,“我还没有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

    笑意收敛,面对姜月时又变成严肃的神色:“郡主不仅在行宫内携带兵器,还逼人动武,未免过于大胆。”

    姜月嚣张的气势面对皇后缩了大半,讷讷道:“我、我跟公主就是在玩玩罢了。”

    皇后笑笑,“本宫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你难道还想狡辩?”

    阿月不知何时放松了搀扶,她挣开,向姜月的方向走了几步,低头的时候,眼里有失望,也有痛惜,“霄阳不是个好母亲,你时候,是很乖巧的……”

    “我娘很好!”

    原本背着手听皇后话的人,此刻忽地抬起头,鼓气瞪着对方:“娘娘不懂,我娘对我可好了。”

    皇后一愣,向后退了一步,接着转身,“罢了,你跟我回去。”

    她慢慢地走着,抬起手,“阿月。”

    阿月也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作势要扶,“娘娘慢些。”

    意外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皇后身体猛地一滑,向前倾去。

    倒在地上的前一刻,她尽力扭转身体,让侧面接地,但仍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母后!”

    容攸离得最近,最先赶到,她慌乱地扶起皇后的上半身,“您没事吧,肚子、肚子疼不疼?”

    妇人没有回答,她眼皮紧闭,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苍白,正在轻轻地喘着气。

    仔细听,可以听出她并不是在呼气,而是在轻轻念着什么,“孩子、我的孩子,孩子……”

    “絮姐姐,”容攸手足无措,四处张望,寻找着救星,最后目光定格在杭絮身上,“絮姐姐,救救母后……”

    杭絮跪在皇后身边,神色异常冷静,她掐了掐对方的脉搏,接着揽住妇人的脖子和腿弯,轻轻抱起来。

    她站起身,抱着皇后走了几步,又回头,朝仍跪在原地六神无主的容攸喊道:“别发愣,去找太医。”

    走在复杂的路上,绕过一个又一个弯的时候,杭絮从未如此庆幸,她今天早上把行宫地图记得牢固无比。

    “娘娘别怕。”她空不出双手,只好低下头,轻轻贴了贴对方的额头,那里渗了许多冷汗,湿而粘腻。

    “没事的,你会没事,孩子也会没事。”

    -

    别院外。

    如那晚一般,屋外依旧站着许多宫女太监,只是没了那时的喧闹,屋内静悄悄的,无人进出。

    于是外面的人也不敢交谈,皆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屋内。

    白发苍苍的陆太医把空药碗放到桌上,“皇后是什么时候开始出血的?”

    “一刻钟前。”杭絮回道。

    她站在床尾,发丝凌乱,呼吸间吐着热气,衣摆有零星的血迹。

    “刚摔倒的没有出血,我抱着皇后走到一半才开始的。”

    老人弯下腰,又诊了诊脉,精疲力尽地倚着床柱,“这碗药下去,若是还止不住血,那臣只能下猛药了。”

    “陆太医尽管用药,能保住梓童性命无忧,朕必有重赏。”

    皇帝眉目冷沉,在床边踱着步,闻言吐出这句话。

    得到这句承诺,陆太医并没有放松的模样,反倒更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皇后本就身体虚弱,胎象不稳,前几日受了颠簸,才刚出过一次血,身体还没好全,这又来一次,这,哎……

    皇帝罢,转向屏风一侧跪着的阿月,冷声问道:“皇后怎么摔倒的,朕让你好好照看,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阿月垂头跪在地上,抽抽嗒嗒,“娘娘这几日在院子里待得不耐烦,今日刚能下地走动,便要出去走走,奴婢劝了好几次,最终拗不过,只能带着出去。”

    “没想到、没想到……”

    她抹着眼泪,将水潭边发生的事了一遍,“奴婢实在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娘摔倒。”

    阿月把头磕在地上:“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时刻看住娘娘,才酿成了现在的局面。”

    皇帝定定地看了跪着的婢女一眼,最后一挥袖:“若梓童出事,你也不能脱罪!”

    “刘喜,”他喊道,“把姜月和十六给我叫来!”

    他的神色阴沉,俨然一副问罪的模样。

    刘喜点点头,就要出去。

    “等等。”一道虚弱得近乎气音的声音喊住他。

    皇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低低道:“陛下。”

    皇帝脸上浮现喜色,他连忙上前,握住皇后的手:“梓童,你怎么样了?”

    皇后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臣妾……好多了。”

    “陛下,可否、可否答应臣妾一个要求?”

    “梓童有何要求,尽管,朕一定应允。”

    “请陛下不要追责姜月、十六,此事皆因臣妾疏忽所致,责任不在两人。”

    皇帝深深地望着病床上苍白的夫人,紧握住她的手:“好,只要梓童无事,朕什么都答应你。”

    皇后并没有清醒多久,了几句话,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只是未过半个时辰,她的下身又渗出鲜血,且愈来愈多,脸色不止苍白,简直要变成透明。

    陆太医将一粒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接着把空了的药瓶扔到一边,转头催道:“药!药呢!怎么还没熬好!”

    他没有等来药,等来的是一个满脸冷汗的太监。

    太监一进门,便双膝跪地:“陆太医,没、没药了。”

    “怎么会没药!”老人花白的胡子恼怒地翘起来,“连翘、当归,我昨天去看过药仓,里面多的很!”

    太监摇摇头,神色茫然,“药仓、药仓着火了,所有药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