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你要去北疆?
皇帝或许至死也想不到, 给宁朝带来灭亡的,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杭絮握紧了玉佩,站起来, 冲出了书房, 她要赶紧告诉珟尘自己的发现。
才刚出院子, 她就和容琤碰上。
容琤看着急刹住脚步的杭絮,有些讶异,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如此急切的模样。
“阿絮怎么了?”
“没事。”她摇摇头, 平复心绪,“你今天来得好晚。”
她刚才太过激动, 现在才意识到容琤应该早就回来, 而非现在才出现在院子外。
容琤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消息有了些进展,因此拖得晚了些。”
杭絮抬头:“容敛的消息?”
对方颔首,“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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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顾不得没有进屋,就站在院子里聊起来。
容琤的声音不急不缓,透着冷淡,“历贞二十五年,玧王逼宫,皇兄无暇顾及妻子儿女, 派手下将士将其转移。”
杭絮点点头, “这些容琤以前讲过, 容攸就是在这时被落下,待在房檐上目睹了母亲的死。”
“他们被带到了蓟州一个隐秘的行宫处, 安稳地待了半年。”
“入冬后两方攻势都弱下来,行宫周围的兵力有些松懈,然而就是在这时候,一队兵力从西攻来, 劫掠了行宫。”
“士兵拼死保护,皇兄的妻子几乎没有受到伤害,但只有两人不见了踪迹。”
她接上:“容敛和他的母亲。”
“对,丽妃是后来追封的称号,那时她叫丽夫人。”
“士兵后来查出那些突袭的队伍来自北疆的塔克族,或许是北疆的大部分兵力被抽调南下,导致西北的边防出了漏洞,才让塔克族的人南下来到蓟州。”
“八个月后,皇兄登上帝位,容敛只身出现在蓟州行宫附近,丽夫人却不见踪影。”
“询问容敛,他只当初就与母亲失了联系,这些日子靠猎户和山民的接济过活,他怕暴露身份后被玧王的人抓住,因此一直等到清君侧结束后才现身。”
容琤的讲述到此结束,杭絮却皱起了眉。
“你相信容敛的话吗?”
“玧王兵力一直被阻在南方,蓟州是皇兄的兵营,行宫周围也一直有兵力驻守,寻找丽夫人与容敛,若是他在蓟州,不出一月就该被寻到。”
容琤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描述足以明态度。
杭絮深吸一口气,容琤所的秘辛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测。
“我觉得容敛不在蓟州,而是跟着塔克族一直到了北疆,在那里生活了八个月。”
容琤的眼神有些讶异,“阿絮从何得出的猜测?”
她没有回答,从袖中拿出了那枚玉佩。
明亮的月光下,它微微发着碧光,仿佛在无声地诉着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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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将自己的推测完完全全告诉了容琤,这个推测根据零碎的线索拼凑而出,只是诉便让人觉得惊世骇俗。
容琤听罢,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眉头深深的蹙起来。
“阿絮的猜测,不无道理。”
“这么看来,皇后被谋害,只是这盘大棋上的顺手一着。”
“什么?”
杭絮问道,她有些不明白,如果容敛的目标是颠覆宁朝,那谋害皇后岂不是多此一举,反正最后都要死在塔克族的刀下。
容琤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阿絮不明白,若皇城被攻破,将士可以死,我也可以死,但皇帝和嫡子一定会被保下来。”
“兵力没了可以再征,钱粮可以再募,但对于那些侯爵世家来,皇室的血脉只有一个,有了它,其余的都可以轻易得到。”
“若是皇后死于血崩,腹中的孩子也会一同死去,待皇兄再娶正妻,再生下嫡子,也许就要等到三四年后。”
杭絮接上:“到那时候,估计塔克族早就攻破了皇城。”
“而且,按皇帝对皇后的爱重,也许不会再立后了。”
“对,”容琤颔首,“阿絮的不错,容敛想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又道:“既然他的手可以伸到北疆,这样来,那个士兵应当也是他的手笔。”
“那个人绝对不是爹爹麾下的兵将!”
杭絮的声音忍不住加大了些。
不必现在这些复杂的推测,光凭她跟那人满满算不到一个时辰的相处,她就能断定。
“爹爹在北疆都是从穷苦人家征兵,他话的方式,完全不像一个平民!”
她一直记得士兵醒来后第一次话的怪异感。
他看见杭文曜写的信后,“血□□凉”,杭絮立刻涌起一股怪异感——这绝不是一个在北疆长大的贫民能出的词语。
若是让他们来,应该是“吓得腿都软了”。
杭絮在军中长大,同那些真正的士兵交谈过无数次,从未听见过这种文绉绉的话方式。
后来他伪装得越发熟练,没了这种疏漏,但她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初见时的怀疑。
“阿絮可否拿得出证据?”
她一顿,摇摇头。
虽然自己能够断定那人是假冒,但如果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在皇帝看来,就是诡辩。
“他虽不在爹爹的军中,但看他的口音,应该是边城的人,跟京城隔着上千里,那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证明。”
“可以证明。”容琤反驳。
“什么?”
对方看向她,语气淡淡:“去北疆的延风城走一趟,自然就明白了。”
她一怔:“去延风城?”
“那人既然敢自己隶属延风城的朔旗军,自然是做过准备。”
“即使飞鸽传信,让人从北疆带回征兵名册,不定也已被篡改。”
“……对。”
杭絮当然清楚,隔着一千四百里的距离,皇权的威严已经很难伸到那么远的地方,就连爹爹坐镇时,也很难保证所有兵团都不徇私舞弊,更何况更改一个的征兵名册。
“征兵名册会被篡改,但延风城的人事不会轻易改变,只要到达那里,询问当地的居民和士兵,自然就知道这人的身份。”
“若每经过驿站便更换马匹,日夜不休,一日大约能跑三百里,五日可达北疆。”
“不对。”杭絮更正道,“这是传递重要信息时,八百里加急的跑法,跑完人就要在床上躺半个月。“
“如果还想留着力气的话,一天最多行二百里。”
“那来回便要十四日,留下调查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倒也够了。”
“你要去北疆?”
杭絮猛然意识到什么,仰头问道。
容琤颔首:“不错。”
“若是派人前往,兵团未免会轻视,路上还有被刺杀的风险,我前去,总归会多些威慑。”
她望着容琤平淡的神情,手指抽动,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
“北疆……我熟悉些。”
“还是我一人去吧。”
容琤道:“阿絮与北疆各部联系颇深,此番前去,必然会让皇兄生疑。”
“而且此番行程将近一月,若我们都去,其余的事让谁负责?”
他走近杭絮,低首望着她,凤眼乌沉而温柔,“阿絮留在京城,我相信你能把剩下的事都查清楚,还杭将军一个清白。”
杭絮闭上眼睛,睁开时里面一片清明:“好。”
不必容琤刚才的解释,她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语,不过是一时冲动。
但她知道,现在绝不是冲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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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容琤就进宫向皇帝求了令牌和路引,对方虽然诧异,但并未阻拦。
收拾行李也即刻开始,容琤没带几个人,除了自己,只有一个卫陵、一个壬四,因此行李也少得可怜,估计不到一天就能收拾完,只待皇帝的通行令下发。
杭絮沉默地看着忙忙碌碌地下人,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气躁,干脆出了门。
她并非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径直去了杭府。
杭府的大门口依旧有许多御林军守着,且比上次来时更多了些,防守极其严密。
她不知为何有些好笑,这上百的御林军,难道就为守着府里的一个杭景,怕他被人救出来?
皇帝未免也谨慎过头了。
这次她依旧没有靠近大门,绕着围墙走了大半圈,来到那个破损的墙洞处。
常青藤一如既往地翠绿,并未因秋日渐深而发黄枯萎。
当年两人靠着墙洞跑出门玩乐,好日子才过了半个月,就被杭文曜发现,狠狠罚了一顿。
两人自此再没用过这个墙洞,可杭文曜却也没有把它封起来,常青藤茂盛如初,藤下的墙洞也一如当年。
杭絮走近,发现墙根处有一堆石子散落,她有些好奇,蹲下来去看,这时,上方传来细的破空声。
她敏锐地侧身,斜眼望见一粒石子在地上滚动,停在原来的那堆石子里面。
接着,又是一粒石子越过高墙,落在地上。
她忽地明白什么,轻声喊道:“阿景?”
“阿姐,是你吗!”
一道兴奋的声音从墙内传来,常青藤纷乱的藤蔓被拨开,杭景惊喜的脸从墙洞内显露。
“阿景怎么一直待在墙后面?”
看地上那堆石子的数量,估计这两天他一直待在这里。
“我无聊啊。”
杭景的眉眼耷拉下来,“爹走了,你也不在,府里就我一个人,想知道爹的消息都没人告诉我。”
“阿姐又不许偷跑出去,我只能在这里发呆咯。”
“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杭絮心中一动,杭府被围住,无人能够向里面传递消息,因此杭景还不知道杭文曜被安上叛国罪名一事,仍在期待着父亲早些回来,自己能够出去。
看见杭絮神色不对,杭景连忙道,“我这几天可没光发呆。”
“孙子兵法、练兵实纪、虎钤经……这些我都看了一遍。”
他咧开嘴,笑得傻乎乎:“阿姐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