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或许,这才是他们的真……
阿布都在靠近克里木, 他缓缓活动着颈脖,上面的肌肉绽出富有力量感的线条。
他的身上的雾气已经散尽,但站在雪地里, 仍让人有种热气蓬勃的感觉。
容攸站在他的身后, 整个人都被罩在一件大披风里, 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阿布都。
克里木仍举着刀, 但神色已经变了, 在阿布都离自己三尺之遥的时候,他连连后退几步。
“你要干什么, 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杭絮见状, 收回匕首,退到了一旁。
既然阿布都想插手,她没有理由阻止,科尔沁人的事,科尔沁人来解决确实更合适。
正好,她也想看看阿布都这个六王子在族中的地位。
阿布都没接克里木的话,他望了靠在车沿边的商人一眼,从地上捡起一根鞭子, 那正是刚才容攸扔在地上的那条。
他挥舞几下鞭子, 狼一样的绿眼睛盯着克里木, “父亲没有告诉过你,不准插手商队?”
“告诉了又怎么样?”
“我可没插手, 那个男人先惹的我,难道我们兄弟还手也不行吗?”
“还是,”克里木换成了北疆语,“你只是想为自己的未婚妻出头, 随便找个由头,就要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
对方深眼窝里面的眼珠一动不动,棕褐色的一粒,“对了,我给忘了,你可从来没把我们当成兄弟过,在你眼里,只有阿娜尔是你的妹妹,不是吗?”
“你们不配当我的兄弟。”
阿布都又走近几步,“插不插手,由我来界定,父亲过,此事全权由我负责,对阻挠之人,我有权处理。”
“所以我们的哥哥,要为一个中原的贱民,来对付我?”
克里木咧开嘴笑道:“大宁的皇帝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宁国确实给了好处,但不是给我一个人,而是给了整个科尔沁。”
他神色已有些不耐烦,克里木的这张嘴,最会颠倒是非,对待他,反驳是没有用的,只有武力能让对方屈服。
正好克里木也忍不住了,在阿布都最后一句话出口之际,他绕过对方,挥刀向商人砍去。
他自知比不过阿布都,不愿跟对方正面冲突,但杀一个中原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刀锋即将碰到商人之际,克里木的动作忽然顿住,刀刃停在距商人肩头一寸远的地方。
地上的人劫后余生地睁开眼,看见的是缠在刀刃上的软鞭。
克里木手臂用力,但刀刃依旧不能移动半分,下一刻,一股大力传来,弯刀脱手,飞到了几丈外。
鞭尾擦过克里木的脸颊,在他的另半张脸又留下一道血痕。
克里木痛嘶一声,转脸恶狠狠地盯着阿布都,“你是非拦我不可?”
阿布都没话,鞭子在他的手腕绕了一个圈,重新抽向克里木。
这一鞭在了他的脑袋上,发带断裂,宝石发饰叮叮落在地上,克里木气急败坏,忙将蜷曲的发丝拢起来,半点没有刚才高傲蛮横的模样。
克里木刚拢好头发,下一鞭又至,这回抽的是他的胸膛,软鞭上的倒刺将他的衣服割开,在皮肉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随后的几鞭将他的上衣抽成破烂,染成血色。
容攸从阿布都背后伸出一个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她的鞭子是阿娜尔教的,没想到阿布都的鞭子也使得很好,力道秒到毫颠,对方痛得脸色苍白,但偏偏又没有晕死过去,只能继续承受鞭笞。
阿布都用一条鞭子,将克里木的衣服抽成碎片,血液不仅染红了全身,连雪地也红了一大片,但对方还是没有晕过去,甚至没有倒下,只是跪在地上,用一双眼睛瞪着阿布都。
他不是没有想过躲开或反击,但每一回的动作都被对方预判到了,无论怎么躲闪,等待他的,还是如约而至的疼痛。
“啪嗒”
粘满血的鞭子被扔到雪地上,阿布都拍拍手——上面甚至没有溅上一滴血,对一旁吓得不敢出声的伊迪里道:“把你的弟弟抬回去。”
克里木靠在兄长身上的时候,猛地抬起头,“阿布都,你这样对我,难道不怕我告诉父亲?”
“你可以试试,看看父亲会偏向谁。”
“嗬嗬”克里木声音嘶哑地笑起来,“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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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后,容攸出声,心翼翼问道:“阿布都,那两个人……是你的弟弟吗?”
阿布都皱了皱眉,“是。”,虽然他万般不想承认。
她的声音带些担忧,“你把他成那样,会不会出什么事,刚才那个人,要去告诉可汗……”
“公主放心,我控制了力道,那些伤看着可怖,但没有伤及骨肉。”
他的眉宇漫上几分厌恶,“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手段对付他,若是可以……”
“不提此事,公主,你是怎么遇上伊迪里兄弟的?”
容攸拢了拢披风,“我在马车上待得无聊,下车出来走走,忽然听见这边有奇怪的响动,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人对一个商□□脚踢。”
“我一时气愤,没有多想,就……冲了上去。”
她低下头,有些愧疚,“让你们担心了。”
杭絮道:“没事就好,他们犯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容攸忽地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她,“絮姐姐,你能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吗?”
她指指地上的男人,“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两个人了好多下,还吐血了。”
杭絮点点头,蹲下去,掐了掐对方的脉,又扒开眼皮看了看。
过于高深的医术,她当然不会,但跟宋辛混得久了,一些简单的望闻问切,还是略通。
“你感觉怎么样?”
她见对方双眼微睁,还有意识,开口问道。
“死不了。”
男人笑笑,他年级不大,有一张方正的脸,脸色原本是偏深的,此刻却显得苍白,还带着几个淤紫的痕迹,嘴角一抹血痕。
“多谢几位恩人相救,我这人耐得很,伤势养几日就好了,不麻烦恩人了。”
杭絮没回他的话,“能走路吗?”
男人撑着雪地,试了几次,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杭絮从腰间拽下一块令牌,扔给男人。
“你虽然死不了,但伤到肺腑,不是养几日就能好的。”
“拿着牌子,去南边第三辆马车里找陆太医,让他给你开药。”
“不麻烦恩人了,我随意买些药材就好,用不着太医。”
男人第一时间就是拒绝,双手托着令牌,恭敬地送出来。
杭絮没接过令牌,“你不麻烦我,才是真的麻烦。”
“你报名进了商队,我自然有责任保全你的安危,不让你受人欺负。”
“若是让其他商人知道,有同伴被北疆人了,还无人伸冤、无人照料,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收好令牌,快去,陆太医应当还没走。”
男人神色满是感激,将令牌收进怀中,朝几人都鞠了一躬,嘴里念着“多谢恩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阿娜尔跑到容攸身边,挽着她的手一摇一晃,“阿且,你饿了吧,我们给你带了羊腿呢!”
她回头看温柔的少女,“苏玛苏玛,快把羊腿拿过来。”
苏玛哎呀一声,跑到方才站的地方去拿盘子,片刻后,她端着一只冷透的羊腿走过来。
“羊腿、冷了。”
她面向容攸,有些不好意思,着生硬的汉话,“我、再去、烤,很快的。”
“不用了。”
在她转身之际,阿布都阻止道。
他从地上拾起一只盒子,那是他到来时扔在地上的东西。
盒子开,露出里面一碟肉条来。
肉条依稀是羊腿肉的模样,被细细地撕开,上面撒了各种各样的调料,还在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原本就是想带给你吃的,没想到遇见了这事,幸好没过多久,肉还热着。”
容攸一见这新奇的食物,眼睛便移不开,听是特意给自己带的,便再也忍不住了,“给、给我的吗?”
“公主喜欢吗?”
“嗯!”她重重地点头。
马车上空间太,几人便干脆把披风铺在地上,就地吃了起来,阿娜尔去弄了些木炭和调料,让苏玛慢慢地把羊腿烤热。
杭絮早就吃饱了,便不参与聚餐,一个人沿着车队慢走。
这些货车上的货品都被妥善保存,珍贵一些的,如茶叶、漆器,放在木箱里,周围洒满石灰,皮实一些的,像铁器种子,也要垫上稻草,铺上油布,防止进水。
可她沿路走来,发现许多货品都有了被翻动的迹象,油布被掀开,箱子歪斜倾倒。
她把这些痕迹一处处复原,一直来到那一箱被踹破的香料处,回头望去,看着路线,心中有了点想法。
这条路,正好是方才伊迪里和克里木两兄弟回去的路线。
这两人一路走来,趁着众人都在欢庆,四处翻动货品,面对数百辆货车,他们明明有大把的选择,为何偏偏要挑一辆有人在的呢?
难不成真像他们自己所言,就想见识一下宁国的香料?
蛮横无理,也许是他们的本性,但之后面对阿布都,也依旧要对付商人,就有些奇怪了。
作为科尔沁的王子,能长到这么大,总不可能是完全没脑子的人。
除非……他们的目的就是挑事。
杭絮注意到了兄弟俩的言辞,对宁国人极尽鄙夷,这可不像是对中原商品感兴趣的样子。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有意伤人,想要惹出事端。
如果商人重伤或死去,受到影响的绝不止他一人。
正如杭絮方才所,如果加入商队,随时有货物被毁、重伤不治的危险,那绝不会有人想要在北疆做买卖。
或许,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