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就让他看看,杭絮能算……
“族长, 内城门不开,后面有东西拦住!”
手下单膝跪下,禀报道。
拉克申没有回话, 眯着望了眼外城门, 那些人攻破了城门, 却不冲进来,把城门洞内的人杀干净后, 就堵在门口, 不让人靠近,像是……想把他们拦在城内。
他回神, 吩咐起来, “继续攻,把那些□□之类的玩意儿运过来,不就是一扇城门,怎么会不开。”
手下点头,“是。”
他用手撑住地面,想站起来,下一刻又重重地趴在地面上。
他努力地挣扎了几下,却依旧爬不起来, 因为一柄粗箭穿透盔甲, 将他牢牢钉在地面上, 血液从伤口溢出,染红了灰色的地砖, 而男人也很快没了声息。
拉克申环视四周,数支箭矢从城墙上射落,瞬息之间,百人倒地。
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 他心神一凛,连忙后退几步,一支粗壮的箭落在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箭头入地一寸。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众人慌了手脚,他们四处奔跑,躲避又一波箭矢的攻击。
拉克申见状,放声喊道:“将盾牌举起来,分散开,不必慌张。”
首领的命令让大家冷静了一些,他们依照指挥,缩起身体躲在墙根下,再举起盾牌抵挡,果然,箭矢再难击中他们。
拉克申没有躲起来,他在后退,一直后退,后退到能看见城墙的最上方,能看见上面站立的一群拿着□□的人。
在那群人中,一个身影是如此熟悉又如此刺目,让他心底涌出一股厌恶和杀意。
“杭絮,又是你。”
从来都是他当猎手,这一回,自己却成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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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发射很快停止。
并不是因为地上的人找到了躲避的方法——他们人数众多,总不可能个个都躲在城墙根下。
而是因为在五轮的发射后,□□耗尽了。
它们被拉克申耗尽了一大半,杭絮如今用的,只是在仓库里搜刮的一些边角料。
她吩咐道:“把下一样东西搬过来。”
众人搬动的过程中,她仰目看向东面,不用眯起眼,夜间,那几堆用石漆引燃的火焰明亮而冒着黑烟,眨眼睛,又一处燃起了火焰,这处火焰的距离,离北门更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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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拉克申倚在墙上喘气,他的脸上布满灰尘和汗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狼狈。
手下朝他跑来,对方也是一副狼狈的模样,连盔甲也碎了一半,“将军,我们根本无法碰到城门,刚一靠近,就会被他们的攻击逼回来。”
拉克申暗骂一声,转头吩咐手下,“传下去,停止进攻,分散到东西两面,从其他门进入。”
手下刚离开,又一波攻击落下,这次他没有损失多少人手,因为攻击对准的是器械。
一台投石机的支柱被断,碎成三截,倒在了地上。
他命令手下将剩下的几台机器运开,把划到眼皮上的汗水抹去,看了一眼城墙,杭絮依旧站在那里,赤.裸裸地暴露着,像是在引人攻击。
拉克申也确实攻击了,但每一次射向那里的箭,都会被杭絮斜前方的一块石垛给挡住,于是他才明白,对方连站立的角度都精心选择过。
连事都能算计到,那么从攻城到潜入的计划,想必也谋划了很多遍。
从日夜不停的猛攻,到悄然地潜入,再到全方位的封锁——曾经的攻方变成了守方,任何想从外城门逃出去的人,都会被他们拦住,斩杀。如今拉克申和手下被困在外城门和内城门构成的包围圈中,无法动弹。
拉克申冷笑一声,不只是在笑对方、还是笑自己,就让他看看,对方能算计到什么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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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儿,他们散开了。”
任衡猛地站起来,语气带着激动。
杭絮转过身,点头道:“我也看到了。”
在她的位置,能看见城门前的塔克人迅速朝两边散开,一半向东面,一半向西面,速度飞快,眨眼便跑出了几十丈的距离。
她慢慢道:“想必他们很快就能看见火势了。”
东面的火势已烧到转角处,浓烟滚滚涌向天空。
“剩下的,就是百姓们了。”
在两方激战的过程中,留在城外的三百人趁机进入城内,疏散各户百姓。
这里的百姓久经战事,最近几日的战争让他们早早收拾好了包裹,此时便随着指挥走出街道,排列成队,按顺序离开延风城。
内城昏暗,杭絮只能隐约听见脚步声在渐渐减少,却不能确认人员的位置。
忽然,南城响起一声尖啸,明黄的烟花在高空绽开,化成光点消散。
杭絮和任衡齐齐望着烟火,在消失后又齐齐看向对方。
杭絮的语气含着叹息,“安全了。”
任衡则哈哈地笑起来,“总算没有了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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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申在东北角楼停下了脚步。
阻拦他的不是敌军,而是横亘整个通道的巨大火势。
火光赤红明亮,还散发着黑烟和恶臭的气味,手下捏着鼻子连连后退,只有他还停在原地,任由面皮被烫得通红。
手下低头上前,瓮声瓮气道;“族长,去东城的路不只这一条,我去派人找找其他的道路。”
“不用了。”
拉克申制止了他,目光却未回头,而是高望着远处。
那里有数点和这里一样的火焰,它们在熊熊燃烧着,组成了一道无形却危险的封锁,堵住了每一个可通过的出口。
他猛地回头,“去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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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门下的敌军已经散开,向四处奔去。
但所有的起火点都被布置完成,火焰完美无缺地堵住了所有出口,只留下东面几条可供选择的道路。
杭絮看向东边,那里是大批折返的敌军,他们重新来到北城门下时,被堵在那里的宁军拦截。
城门边又多了几百具尸体,将原本灰色的地砖染成深红。
原本还可以留下更多尸体,但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死敌军。而是把他们驱赶向西门。
一刻钟后,城门下的敌军在追击下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西面连绵不绝地奔逃声。
到这时,他们三百人的使命才算完成。
那少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绕着杭絮转,“将军,我们真的成功了!”
他的眉梢眼角都是激动和骄傲,“真的拦住了他们,守住了北城门。”
杭絮随意点头,注视着远处奔逃的敌军,“现在高兴还早着,赶紧去休息,接下来还有仗要呢。”
少年站定,很响亮地应了一声,跑开和兄弟们话去了。
杭絮则仍追随着敌军的方位,神色没有半点懈怠。
她不是在威吓少年,接下来,的确有一场更艰难的战役要开场。
之所以要把塔克人驱出城内,其一是为了百姓的安全,其二就是延风城易守难攻,任由他们留在城内,不只要磨上多久的工夫。
把他们引出延风城,引进草原,一场更快、也更直接的仗。
塔克族虽生长于草原,惯于潜伏暗杀,但宁国的将士也个个是从和草原人的拼杀中生存下来的。
这次纵使不能全歼,也要把塔克人杀个七七八八!
杭絮暗中下了决定,却不曾想还未过上片刻,一个好消息就传了过来。
“使者大人。”
来人操着有些生硬的中原话,杭絮认得他的脸,是阿布都的心腹手下。
他站在城楼上,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持刀的将士——他是被押到杭絮面前来的。
“是阿布都叫你来的?”她问道。
“是的,六王子有信,让我交给使者大人。”
旁边的将士递过来一封信,“这是从他怀里搜出来的。”
杭絮接过拆开,一眼扫过,入目是大片的北疆语,端正得与拉克申所书大相径庭。
她认真看到第二行,心中悬着的东西便放了下来。
阿布都在信中,科尔沁被控制是假象,他和哈萨可汗任由流民中的塔克人偷袭,故意被俘,并放出消息,是为了引出部落和附属部族中的内奸,将他们一网尽。
商队被他派人保护,没有受损。
信末问了延风城的战况如何,是否需要他们配合。
看罢,杭絮将信折起来,呼了一口气。她就知道,阿布都早有提防,又在河中下了毒药,怎么可能轻易被俘。
那群塔克人自认为掌控了科尔沁的大权,志得意满,却不知体内早被下了毒药,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间。
若拉克申知道这个消息,想必会逃向北方,和他的那些手下会合——
杭絮的思绪顿住,她下意识看向西面的敌军,一个计划浮出心底。
若拉克申得知科尔沁被控制的消息后,会前往和手下会合,那她为什么要费心在中途追击拦截,等拉克申到达科尔沁后,故技重施,在河中下药,不就可以一网尽了?
思及此,杭絮动作起来,她将信纸塞进袖中,挥手召来一人,问道:“这里有纸笔吗?”
手下思索一会儿,点头道:“有,下边的屋子里边好像有一套,将军等着,我给你带过来。”
手下连忙奔下城墙,杭絮留在原地等待。
她向旁边扫了一眼,这才注意到阿布都的手下还被押着,两只手臂反锁。
杭絮让两人放开他,那人被松开双臂,一下子轻松起来,揉着肩胛,嘴里嘟哝着什么。
她道:“你是阿布都的心腹,那科尔沁的情况,应当是清楚的吧?”
那人点头,“自然是清楚的。”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他痛快道:“使者大人问吧。”
“塔克人是联合内奸偷袭的,那内奸都有谁?”
他冷笑一声,神色浮现几分不屑,“谁想得到,暗中联系塔克族的,是克里木和伊迪里那对兄弟呢。”
“平常看着像废物,这种事倒干得厉害。”
“阿布都和哈萨可汗如今在何处?”
“六王子和大王待在监牢里,周围看守的都是他们的人,因此才能派我来传递消息。”
“克里木用性命和家人胁迫大臣屈服于他,但在此之前,大王就已经跟几个心腹通好气,让他们假意屈服,现在克里木和伊迪里手中一半的人手都是大王的人。”
杭絮点点头,不再询问,这时手下正巧拿了东西返回来。
那士兵倒也聪明,不仅带了纸笔,还在怀里揣了一块墨,把东西放下来后,又在怀里拿出个水囊,递给杭絮,“将军用吧。”
杭絮拿过水囊,没有砚台,就找了块带凹坑的砖,磕一块墨进去,再用笔搅一搅,一滩墨水便做好了。
她用稀薄的墨水在纸上书写,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完工,将纸拎起来吹一吹,待墨迹干透,把它折好送到阿布都的手下手上。
“劳烦将信尽快送给阿布都。”
手下将信妥帖地放进怀里,点头道:“使者大人放心,半个时辰之内,六王子就能看见这封信。”
杭絮点点对方身边的两个将士,“你们送他下去。”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城墙上,杭絮重新看向西面,在火势和军队的围攻下,已经有不少人来到西城门,塔克人密如蚁群。
能否彻底歼灭塔克族,就在此一举。